容瑾向來是個不喜言表之人,此刻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無疑震懾到了笙歌。

    她無法形容內心這種蓬勃欲長的情緒。

    驚訝,有之;

    感動,有之;

    惶恐,有之攖。

    但到底,理智還是戰勝了壓積的情感,她垂眸不看他:“孩子,不能要。”

    容瑾眸中暗潮翻湧,他抬起笙歌的下巴,迫使她對上他的視線,他壓抑著聲線,語氣裏有股咬牙切齒的意味:“顧笙歌,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想要我怎麽樣?償”

    笙歌渾身一顫,卻還是固執地咬著唇:“孩子不能要。”

    容瑾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的手從笙歌的下巴移到她的脖頸處慢慢收緊:“我他媽的真想掐死你!”

    他是真的發怒了,笙歌感覺到四周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她不掙紮也無力掙紮,閉合的眼角一滴淚水滾落。

    滾燙的淚水灼地容瑾的手一縮,他的意識猛地迴籠,沉默地看著自己的手片刻,慢慢放開她:“孩子留下,我不說第三遍。”

    “容瑾,你別強了,這對孩子不公平,我不會讓他一出生就沒了父親。”

    “誰告訴你孩子一出生就會沒父親?”

    “那要讓我把孩子留下?放棄吧,我更也不會讓我的孩子叫其他女人媽媽。”

    容瑾抿唇,沉著臉開口:“我以為我剛才表述的很清楚了,我需要你和孩子都留下,容太太就是你,你就是容太太。”

    那你心中的綠蘿呢……

    你當年為了她放棄了容家的一切,現在她醒了,你能放棄她嗎?

    笙歌自認她沒有這麽大的影響力,而她所要的很也簡單,就是一份純粹的感情。

    她想問:容瑾,我想要的婚姻、感情都不能摻雜一點雜質,你做的到嗎?

    她還想問:我和孩子想要一個簡單完善的家庭,你做得到嗎?

    可是最終,她什麽都沒有,她沒有勇氣。

    亦或者可以說是,她的自尊心作祟,她有自己的驕傲,屬於自己的東西,她就算拚盡全力也要搶迴來,但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算扔到自己麵前,她都不屑去撿。

    這是屬於顧笙歌的,最後的底線。

    笙歌自嘲地笑了笑:“你我都心知肚明,何苦自欺欺人?”

    容瑾不再辯駁,他擰滅了床

    頭燈,掀開被子把她攬進懷裏,很溫柔。

    帶著涼意的唇貼在她的耳邊低聲呢喃:“歌兒,我從小就失去了父母,我隻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這樣簡單的願望你都不願意滿足我嗎?”

    “我承認我不會照顧人,但是我會盡全力保護你和孩子,一輩子周全。”

    他懷中的身軀僵硬無比,笙歌置若罔聞。

    容瑾扯了扯嘴角,正打算鬆開她的時候,卻感覺笙歌身子一動,隨即一隻纖細的手臂環住他精碩的腰。

    他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我不用你同情我。”

    笙歌把頭埋在他的懷裏:“容瑾,這是你說的。”

    “嗯?”

    “你說,無論發生什麽事,我是唯一的容太太。”

    容瑾深深吸了口氣,眉目慢慢舒展開:“隻是你。”

    “你說,你會護我和孩子一輩子周全。”

    “嗯。”

    話落,笙歌更用力地往他懷裏蹭了蹭:“你說,你愛我?”

    黑暗中,容瑾抬起她的頭顱,精準地尋到她的唇啄了一番,失笑道:“要我證明?”

    她默了默:“容瑾,愛情裏講究勢均力敵,無論哪一方的天平傾塌,就代表著覆水難收,我希望我們不會走到那一步。”

    說罷,她沒等他反應就再次開口:“一個多月了,去雅典前那次你沒有做措施,是那時候懷上的,期間我吃了一次感冒藥,不過應該沒什麽大影響,為了以防萬一,等到十周左右我會去做孕早期唐氏篩查。”

    容瑾的唿吸窒了窒,把她擁緊:“到時候我陪你去。”

    笙歌默了默,沒有答話。

    他眉心微蹙:“怎麽了?”

    “你忘了我是醫生嗎?”

    “……”容瑾有些無奈:“那不一樣。”

    這四個字瞬間暖了她的心窩,容瑾,我不需要聽你的迴答,因為,在這場博弈裏,我早已經彌足深陷。

    孩子……

    她的手顫了顫,晦澀地閉上眼睛,再睜眼時已經天明。

    身側床鋪還帶有餘溫,笙歌聽著洗浴室裏傳來的動靜,沒有馬上起身,而是把腳從被窩裏伸出來,撥弄著上麵的足鏈。

    碎鑽在她瑩白的手指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那顆紅色鑽石更是瀲灩奪目。

    她的手上幾乎不戴飾品

    ,因為做手術的時候要拿下,很麻煩,容瑾的工作性質跟她類似,想來也是知道這層緣故,才沒有像平常那般定製手鏈,反正這條足鏈很合她的心思。

    “喜歡?”屬於他的暗啞聲音響起,笙歌有種被捉贓的感覺,但是想想又覺得沒有什麽,反正他送給自己的東西,不就是她的了?

    她抬頭看向他:“嗯,喜歡。”

    她說罷,非常淡定地把手放下,然後慢悠悠地走進洗浴室。

    隨著她步伐的移動,碎鑽光芒閃爍,紅鑽石就像是她雪白肌膚裏滲出的血,動人心魄。

    容瑾唿吸一緊,待笙歌的身影消失在洗浴室內,他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足鏈我太太很喜歡,我會讓商博加百分十的酬勞給你。”

    電話那端的設計師顯然沒睡醒,被他的話驚嚇到了:“容先生,可那是你的創意。”

    “是你應得的。”他漠然地掛了電話,全然不知道設計師被他的闊綽嚇愣了。

    笙歌聽到後,腦中隻有兩個字出現:敗家。

    不過這家敗得她……身心舒坦!

    今天的李媽看起來格外地殷勤,讓笙歌有些不適。

    疑惑地看向容瑾時,卻見他不動聲色地咬了一口麵包:“我說了,李媽比你有經驗。”

    “……”她頓時有些頭大:“以後不會每天都要喝這些湯湯水水吧?”

    “你太瘦了。”

    她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又往全身打量了一遍,她頂多是骨架纖細了一點,哪裏瘦了?

    容瑾看穿了她的心思,又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我女兒太瘦了。”

    笙歌鬱悶地咬了口三明治:“你女兒都還沒成型!而且是不是女兒還不一定!”

    “我跟她親密接觸許多次了,怎麽會不知道她是女兒?”

    笙歌愣了愣,幾乎在下一秒就了悟過來他是何意,孩子是在去雅典前懷上的,那他的親密接觸的意思……

    心中頓時無數隻草泥馬在奔騰,她啐了他一句:“不要臉!”

    容瑾不以為然地挑眉。

    笙歌一臉陰鬱地戳著盤中的水果,咕噥著:“哼,我偏要生一個兒子!”

    “如果是兒子的話……”他欲言又止。

    “是兒子的話怎麽樣?”

    “勉為其難接受,然後努

    力奮鬥再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兒出來。”

    笙歌的表情一僵,不過轉瞬又恢複如常。

    她簡直無力辯解:“聽你的意思,好像我們的兒子會其醜無比一樣?”

    “不,以我和太太的美貌與智慧,我們的兒子理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隻是男孩子就該有男孩子的模樣,膚白貌美沒用,得靠真實力,不然隻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話落,笙歌的視線默默地移到容瑾臉上,後者瞬間揣摩到她的心思,蹙著眉頭不悅道:“我不是兒子,我很中用。”

    此話一出,容瑾的嘴角微微抽搐著,笙歌早已笑翻,就連李媽也有些忍俊不禁。

    “容教授,你墮落了,你竟然和未出世的兒子爭風吃醋。”

    容瑾咬了咬牙:“女兒!”

    笙歌笑得花枝亂顫,絲毫不給他台階下。

    容瑾麵色一黑,站起身來:“快點吃,我先送你去上班。”

    容教授惱羞成怒了,她也不開玩笑了,急忙囫圇吞棗了幾下,跟上他的腳步:“我自己可以開車。”

    “從現在開始,不準開了。”

    “又沒什麽關係,我會注意的。”

    容瑾迴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會害怕。”

    笙歌睫毛顫了顫,不再說什麽,矮身坐進他車的副駕駛座。

    她沉默了一會,才再次開口道:“容瑾,你很喜歡孩子嗎?”

    他目視前方:“嗯。”

    容瑾送她到醫院後,沒有她預料中的停留,而是馬上就調頭離開。

    她朝住院部十三樓的方向看了一眼,往她科室相反的方向走去。

    穿著白大褂的中年女醫生聽見她的話,詫異地從病例裏抬起頭:“喬娜,你不接受治療,為什麽?”

    笙歌抬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垂眸道:“佩拉醫生,我承認我有私心,如果吃藥的話,對孩子會有傷害。”

    “喬娜,我早說過這個孩子不能要,你也答應我要放棄孩子,何況你現在的狀態連上班都有困難,怎麽生孩子?”

    笙歌臉色驀地一白。

    二人之間的氣氛沉默了半晌,佩拉歎了口氣:“把你的手抬起來給我看下。”

    笙歌的手縮了縮,緩緩攤開到她的麵前。

    ---題外話---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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