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據靈州之地也有一段日子了,秋水郡大大小小的地方,傅玄黃非常熟稔。


    兵家傳人有一個習慣,便是每到一個地方,先觀察地勢,山勢,水勢,繼而心中形成一個基本的格局,如何排兵布陣,如何撤退防守。


    傅玄黃還是覺得自己有些失策了,當初隻是顧著在這裏觀察情況,卻忽略了,靈州本身就是一個大州,也是開戰之時,最先戰鬥的地方,這樣的地理情況,蟄伏了不少能人異士,也是人之常情。


    可之前傅玄黃沒有察覺到這一點,朱闊海在無形之中給傅玄黃上了一課。


    有些人,事情不順的時候,總是找其餘的理由,或是將責任推卸至別人的肩膀上。


    傅玄黃則屬於就算成功了,也會思考自己哪裏的不足,失敗了,則更加冷靜的思考哪裏的不足。


    縱觀古往今來的大人物,其實飛揚跋扈,居高自傲的人真的沒有多少,且就算是有那樣的人,要麽就是在某個政策上,瞎貓遇見了死耗子,要麽,就是某一場戰役當中,走了狗屎運。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傅玄黃不會這麽認為,傅玄黃覺得,隻要自己的實力足夠強大,運氣自然站在他這裏,就像是熟能生巧一般。


    巷子裏,顯得有些安靜,走了一會兒,朱闊海停在了一座不是那麽氣派的宅院麵前。


    上前扣響門環,傅玄黃在身後靜靜地等著。


    朱闊海這個時候說道:“北宮寒的武道修為,應該和你差不多你們兩個人的年紀,興許也相仿,我隻能帶你來到這裏,至於你是否能夠打動北宮寒,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到時候所有的事情,與我無關。”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號人物的話,無論成敗與否,傅玄黃都會將這個人情放在心裏。


    過了一會兒,有人出來開門了。


    開門的人,是一個約莫四十餘歲的中年男人,五官棱角分明,稱得上是一張俊朗的臉,光頭,身材高大,肌肉更是如同花崗岩一般結實。


    脖子上的血管,宛若一條條粗壯的蚯蚓。


    血氣內斂,隻是這一瞬間,傅玄黃就已經感覺出,這個中年男人的武道修為,在自己之上,有很大的可能,會是心境高手。


    北宮山的眸子明亮,隱約間還帶著幾分兇煞之氣,猶如怒目金剛。


    先是看了一眼門外的傅玄黃,然後看了看跟前的朱闊海,神色不悅地說道:“小子,你帶著生人來到我家公子這裏,怕是不符合規矩吧。”


    朱闊海尷尬笑道:“叔叔所言極是,我很是愧疚,但是這一位,我也必須要帶著他來到這裏,北宮兄在這裏蟄伏已久,始終沒有人願意主動上門請北宮兄出山,如今,這個人來了,他叫傅玄黃。”


    在李塵沒有得到鳳翅鎦金镋以前,傅玄黃的名頭是可以和李塵持平的。


    但是在李塵得到了鳳翅鎦金镋以後,傅玄黃的名號開始在雲端之巔裏江河日下,誰都知道傅玄黃乃是兵家傳人,可是到目前為止,始終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


    不過明白人心裏都清楚,若是沒有傅玄黃在,也許,武王庶子的軍事體係,大致也不會像現在這麽完善。


    至於林廣以及蒼狼部落,畢竟是後來者,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傅玄黃操心著雲端之巔的軍事體係。


    但是也沒有辦法,拜月山莊一戰,傅玄黃真的不夠出彩。


    蒼雲城一戰,李塵騎著駮馬,手握鳳翅鎦金镋,可以說是一枝獨秀。


    再來說靈州一戰,有林廣參與其中,作為領頭羊,後麵的年輕人們,走的是百花齊放的路子,傅玄黃也是裏麵的一朵花,也沒有一枝獨秀的時刻。


    誰都知道傅玄黃很厲害,可始終都搞不清楚,傅玄黃這個人到底厲害在什麽地方上了。


    北宮山聞後,神色凜然的看向了傅玄黃,微微流露出一股威壓。


    沉聲道:“你就是傅玄黃?”


    傅玄黃道:“是在下眼拙了,不知道秋水郡裏,還有你們這樣的能人異士,之前識人斷相不明,還希望這位叔叔,可以見怪不怪。”


    來到這裏之後,傅玄黃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


    從北宮山來看,裏麵的那一位北宮寒,也絕非是泛泛之輩。


    北宮山冷笑一聲道:“若是我今日,不讓你進這門,你又會如何,是去叫林廣過來砸場子,還是將你們的主上搬出來震懾於我?”


    這個問題,顯得有些粗暴野蠻。


    遇到脾氣不好的人,興許還真的這麽幹了。


    傅玄黃雖然是兵家傳人,但是身上也有一股書生氣。


    柔和笑道:“這都粗鄙村夫的事情,我傅玄黃自然是幹不出來的。”


    “既然我遇到了賢才,那就要將自己的姿態放低一點,叔叔若是不讓我進這個門,那我就一直在這裏慢慢的等著,就算有一日,叔叔和北宮兄始終都不願意加入雲端之巔。”


    “我也會在秋水郡,對幾位以禮相待,好酒好肉,好生伺候。”


    “就衝,今日相遇的緣分。”


    人這一輩子,遇到能夠讓自己順眼的人,不太容易。


    北宮山哈哈笑道:“好小子,雖然是兵家傳人,可這軟刀子用起來,也是分外的麻溜啊。”


    傅玄黃淡然一笑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朱闊海在一旁插不上話,也不知道怎麽插話,這個北宮山叔叔,朱闊海也惹不起,真的是一個脾氣很不好的人。


    當初北宮寒一個人在靈州的時候,走遍了整個靈州之地,也始終沒有遇到可以讓自己推心置腹的人,後來也不知因何緣故,在某個客棧裏,和朱闊海相談甚歡。


    一來二去的熟了之後,兩人都發現,對方格外的有實力。


    當然,北宮寒之才,還是在朱闊海之上的。


    從頭到尾,北宮寒也沒有對朱闊海推心置腹過,而朱闊海一直都將北宮寒當做推心置腹的那一個人。


    這其中的關係有些微妙,其實朱闊海心裏也清楚,自己和北宮寒比較起來,的確相差了不少,從各個方麵來說,隻是,當下的靈州青年俊彥裏,能夠和北宮寒一起吃飯說話的人,除了朱闊海,也找不出來第二個人了。


    遇到明主這種事情,大致每一個讀書人有這樣的想法,每一個武夫,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北宮山嗬嗬笑道:“罷了罷了,看你小子也不是泛泛之輩,進來說話吧。”


    傅玄黃會心一笑,北宮山打開儀門,朱闊海跟在傅玄黃的後麵,堂而皇之的進入了這宅院。


    要說這個宅院有多好,其實也沒有多大,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四合院,種了一棵海棠樹。


    北宮寒一襲紫衣,體魄修長,麵容英俊,武器架上,擺放著一杆雙耳長槍,看其材料,也屬於價值不菲的那種。


    北宮山帶著傅玄黃兩人來到近前,對北宮寒微鞠一躬道:“公子,客人來了。”


    北宮寒自斟自飲,隻是嗯了一聲,旋即,大袖一揮,一杯茶,轟然射來,沒有一滴水花外泄,平平穩穩的射向了傅玄黃。


    傅玄黃輕柔一笑,伸出手,極為穩健的捏住了茶杯腰身,也是沒有一滴水花外濺。


    抿了一口,淡淡然說道:“這杯茶,甘苦自怡,迴味無窮,可總覺得,大概是過於完美了,反而沒有了特色。”


    北宮寒起身,腳下生蓮,一瞬之間抵達傅玄黃近前,抬腿,掃向傅玄黃的三寸之地。


    傅玄黃微微退後一步,恰到好處的避開了這一記掃腿,也讓北宮寒的力氣鬆懈了不少。


    然而傅玄黃並不打算主動進攻,降服對手的時候,傅玄黃從來都不是那種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的人,別人都是能動手就不動口,而傅玄黃,則是根據情況來說,如果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遇到那種油鹽不進的貨色,傅玄黃不會打人,但是會殺人。


    北宮寒得勢不饒人,拳腿疊加,幻影連連,拳來腿往之間,一股剛烈的繃勁綻放開來,院落裏的海棠樹,落下不少花葉。


    地麵上的塵埃,紛紛消散於無形之中。


    傅玄黃微微格擋之間,再度將北宮寒的攻勢散去了。


    一旁的朱闊海見狀,心裏咯噔了一下,之前和傅玄黃交手的時候,朱闊海覺得,傅玄黃也不過如此,隻是自己學藝不精罷了,如今來看,壓根兒就不是那麽一迴事。


    說北宮寒和傅玄黃的武道修為旗鼓相當,其實那也是故意在搪塞傅玄黃。


    在朱闊海的心裏,傅玄黃絕非北宮寒的對手。


    結果現在,傅玄黃不出手,也能讓北宮寒有力氣沒有地方使。


    身形搖晃之間,傅玄黃一步瞬移,避開了北宮寒霸道剛烈的一拳,嘖嘖笑道:“不錯,可讓我主動避開的拳法,同境界之上,這世上沒有多少。”


    北宮寒見狀,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兵家傳人,果然名不虛傳。”


    “在閣下這裏,北宮寒著實班門弄斧了。”


    傅玄黃淡然一笑道:“哪裏的話,你我武道修為旗鼓相當,如果真的打起來的話,一時半會兒,也難以分出勝負來。”


    朱闊海打了一個圓場說道:“二位是英雄見英雄,看來我這個中間人,當的也還算是不錯。”


    北宮寒招手說道:“方才故意不理你,本以為你給我介紹了一個中庸無能之輩,如今得見真容,我心中疑惑已解,老弟你果然是慧眼識人啊。”


    朱闊海淡然笑道:“傅將軍可是答應我了,若是將他帶到你這裏來,將會給我一筆不錯的車馬費,不瞞北宮兄,你老弟我現在,連吃麵的錢都快要沒有了,自然要想辦法弄點銀子,不然就要餓肚子了。”


    眾人哈哈大笑。


    北宮寒親自斟茶,三位年輕人圍坐一桌。


    傅玄黃雖然不知道北宮寒的才華到底有幾斤幾兩,但從朱闊海對北宮寒的態度來看,必然是在朱闊海之上的。


    人雖然見到了,可是北宮寒願不願意進入傅玄黃這個門庭裏,還是未知之數。


    其實傅玄黃並不擔心,北宮寒的才略勝過自己,要是真的勝過自己了,傅玄黃定然會向元正,向蘇儀,大力舉薦北宮寒的。


    這點胸懷,傅玄黃還是有的。


    也幸虧,當時對朱闊海的殺意,沒有流露出表麵,凡事還是不動聲色比較好。


    北宮寒舉杯說道:“聽說稷下學宮的十二天狼,已經來到了靈州,目前在天藍郡那裏,和林廣將軍會麵,不久之後,也會來到咱們的秋水郡。”


    “傅將軍對於稷下學宮的十二天狼,可曾聽說過。”


    傅玄黃想了想,北宮寒問自己這樣的問題,大致,也是屬於寒暄扯淡的心態。


    但他依然柔和笑道:“曾經遊曆江湖的時候,聽說過,是稷下學宮裏的青年才俊當中的領軍人物,和武王世子元青的私交頗好,至於才華到底有多少,我真的不知道。”


    “總得來了之後,接觸一段時間,方可看出一個大概來。”


    “不過既然是戚永年前輩親自向我家主上引薦的,又去了蘇儀先生那裏,絕非浪得虛名之輩。”


    要是十二天狼真的隻是繡花枕頭,大概也會留在雲端上城,而不會來到靈州之地了。


    蘇儀願意將十二天狼放出來,背後的深意是什麽,無人知曉,也從側麵證明了十二天狼的斤兩。


    北宮寒笑道:“不知道傅將軍對稷下學宮是如何看待的。”


    不少鬱鬱不得誌的人,都覺得稷下學宮裏的學子,都是一些浪得虛名,繡花枕頭,粗鄙村夫粉飾過後的產物。


    更有一部分偏激人士,對稷下學宮有著深深的厭惡感。


    這裏麵無非兩點原因,不得誌的人,既沒有機會通過其餘的門道,步入仕途,自己的根骨悟性,又沒有辦法進入稷下學宮。


    至於第二點,稷下學宮出來的人,名頭都很響亮,有些時候光是憑借響亮的名頭,就能夠給自己謀取個不錯的一官半職。


    很多人,對於名頭響亮的人,幾乎都沒有什麽好感。


    就像是當初,對於名頭響亮的武王庶子,很多人心裏都是鄙夷的。


    盡管那句歇後語名揚天下,可那又怎樣,隻不過元正有一個好父親罷了。


    傅玄黃說道:“盛名之下無虛士,這話還是有些道理的,稷下學宮我雖然不曾去過,可那裏的一切,都讓人心生向往,世家大族有著人脈,稷下學宮有著足夠數量的根骨悟性,兩者之間,也算是五五開。”


    “對此事,我不會站在個人立場上評斷什麽,也與我無關。”


    北宮寒道:“原來如此,傅將軍果然是從善如流啊。”


    傅玄黃也沒有進入正題,今日來到這裏的緣由,想來北宮寒的心裏是非常清楚的。


    北宮寒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都說你家主上,同境界之內,所向無敵,劍道修為超然在上,此事是真還是假?”


    一個庶子,戲劇性的一朝聞名天下知,深藏而露,這種事情,大概隻會出現在說書人的嘴裏,北宮寒這樣的人,大致是不會相信元正真的如同傳聞中那般勇猛。


    拜月山莊一戰,元正擔任了萬人敵的角色,戰績也能拿的出手,可是有一點,那是建立在元正擁有神兵利器的情況下,若是沒有神兵利器在手,那一戰的後果,估計還是兩說之事。


    傅玄黃感覺出來,北宮寒是一個驕傲的人,有點本事並且驕傲的人,在這個世上,其實有很多,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活的那麽的純粹。


    看來,就算北宮寒進入了雲端之巔的門庭之下,還需要多多打壓才是。


    傅玄黃笑道:“這個答案,等你加入了雲端之巔後,再去和主上好生切磋一番,你不就知道了,我給你的答案,你也不會相信的。”


    “我可以說我家主上的武道修為很虛浮,也可以說我家主上的武道修為其實不怎麽樣。”


    “你的心裏不知道答案,這個答案還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外人給你的答案,你大致也不會相信。”


    朱闊海在一旁靜靜的聽著,沒有說話,元正在不少年輕人裏,已經樹大招風了,當下最年輕的一方諸侯,老一輩人的心裏,會覺得元正不會太長遠,年輕們當中,有的是人希望元正可以盡量的垮台。


    畢竟,一個庶子,是很難登上大雅之堂的。


    北宮寒眯著眼睛說道:“你來找我,就是希望給你找一個左膀右臂,李塵有李鼎,林廣也有兩個不錯的兒子,格朗也有整個蒼狼部落,唯獨你這裏,獨木難支,孤掌難鳴,對否?”


    傅玄黃溫和應道:“你所言不假,有一個左膀右臂,和沒有左膀右臂是不一樣的,高野王楚之流,終歸不是幹事兒的材料。”


    “我本來心儀闊海兄,結果闊海兄將你引薦給我。”


    “事情就是這麽一個事情。”


    北宮寒哈哈笑道:“如果我不能如你所願呢,你又會如何,想來兵家傳人,知曉秋水郡內有兩個賢才,也會走那種趕盡殺絕的路子吧,反正也得不到,也不能讓別人給得到了。”


    北宮山這個時候站在了傅玄黃的身後,隻要傅玄黃輕舉妄動,北宮山會在頃刻之間,要了傅玄黃的性命,這件事對於北宮山來說,不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


    傅玄黃想了想,笑道:“不會,如果隻有一個這樣的人,我的確會殺了,但如果是兩個,我會留其性命,日後就算是立場不同,戰場上見真章就好。”


    北宮家族,算是一個隱世家族,多年來無論是廟堂之上,還是江湖之中,都不曾出現過北宮家族的人。


    甚至,靈州境內,都沒有多少人知曉還有北宮寒這一號人物。


    不喜歡拋頭露麵的人,心裏的想法,自然也就更多一些。


    北宮寒道:“將軍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暫時沒有辦法給將軍一個肯定的答複,追隨一個主公,絕非小事。”


    傅玄黃想起了元正,似乎元正每一次收攬下屬的時候,都會格外的順利。


    到了自己這裏,隻是遇見了一個北宮寒,都如此的舉步維艱,日後還得了。


    不過北宮寒也的確有著被招攬的價值。


    大概是兩個同樣優秀的人,心裏卻偏偏沒有什麽共鳴可言。


    傅玄黃喝了一口茶,笑道:“明白,入秋之前,你都可以慢慢考慮,入秋之後,戰事繁忙,我大概也來不及招兵買馬了。”


    話說到了這裏,已經無話可說了。


    江湖中,無話可說,無非兩種結果,第一是拔劍,用劍來說話。


    第二是走人,用寂寞來說話。


    傅玄黃走了,心情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反正知道這裏有一個北宮寒,還有一個立場不知的朱闊海。


    要是這兩個人可以成為傅玄黃的左膀右臂,也有助於傅玄黃往後的軍旅生涯。


    可轉念一想,天地如此遼闊,就算錯過了一個北宮寒,錯過了一個朱闊海,也會遇到更多的北宮寒,和朱闊海。


    又不是初戀,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待得傅玄黃走了之後,朱闊海才有些鬱悶的問道:“雲端之巔這個門庭,眼下也有一方諸侯的氣勢,如果可以拿下冀州和雄州,在和舊南越九郡匯合,占據南方一帶,則大業可期。”


    “我雖然不知曉元正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能夠有林廣,有西蜀雙壁那樣的當世名將在麾下,應該也不是一個太差勁的人。”


    北宮寒站起身來,一拳擊出,虎虎生風,繃勁十足。


    將虛空打出了一個缺口,陰森森的,有冷風在夏日裏肆虐。


    北宮寒也沒有生氣朱闊海把自己給賣了,反而向朱闊海問道:“那你又是因為什麽樣的緣由,而拒絕了傅玄黃,如果你點頭答應的話,以後好酒好肉的日子,是必不可少的。”


    朱闊海皺著眉頭,也沒有之前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實話實說道:“我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成為傅玄黃的左膀右臂,我心裏很清楚,我沒有那樣的能耐,也許站在一城一池的角度上來看,我的確可以成為傅玄黃的左膀右臂。”


    “可以後,雲端之巔真的擴大了,傅玄黃有朝一日,也難免不會變心。”


    “李塵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我不清楚,但傅玄黃乃是兵家傳人,自古以來,兵家傳人的心性,對別人很是冷酷,對自己,更是冷酷。”


    “我之才華,不及北宮兄的九牛一毛,我打算在修行幾年,再來決定,日後追隨一個怎樣的雄主,或者說,明主。”


    北宮寒拍了拍朱闊海的肩膀,輕聲道:“再有十年的功夫,也許你也會成為當世名將的。”


    朱闊海自嘲笑道:“我啊,就不指望成為當世名將了,以後就算能夠遇到一個不錯的主子,不給人家添麻煩就行了。”


    北宮寒道:“我之所以不打算跟傅玄黃進入雲端之巔,那是因為,雲端之巔有當世名將不假,可缺乏中流砥柱,讓我去當一個中流砥柱,我自然是不會願意的。”


    “我也想要和傅玄黃,和李塵一樣,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戰場上,殺敵建功。”


    “成為一個人的左膀右臂,並非我的誌向。”


    朱闊海明白了,反問道:“如果今天來的人是元正,你會不會跟著元正離開。”


    北宮寒道:“不知道,那要等他來了才知曉,我也很想要和元正切磋一二,看一下,元正到底有幾斤幾兩,就武道修為而言的話。”


    朱闊海很認真地問道:“若是元正真的願意為了你,特意開設一道龍門呢?”


    北宮寒沒有正麵迴答,言道:“十二天狼都已經來了,想來那些人當中,不會有一個人成為傅玄黃的左膀右臂。”


    “元正有了十二天狼之後,也絕對不會給我北宮寒特意開設一道龍門。”


    “別的不說,元正的確成了氣候,也有自傲的資本。”


    “立事之初,元正為了得到一個賢才,隨便能用的一個人,真的會姿態放得很低,可現在的元正,已經非常傲氣了,舊南越之地,開啟小科舉,會出現文狀元,也會出現武狀元,將會給雲端之巔帶來源源不斷的人才。”


    “宋清在月牙郡裏,招兵買馬,元正也是為了照顧宋清的情緒,再者,元正眼下的重心,是好好治理攻占下來的城池,也沒有多餘的機會招兵買馬,鄰近的霸州之地,也有一位大秦的將軍守著,萬一哪一天,那一位守將忍不住寂寞了,向元正進攻呢。”


    “表麵上來看,是照顧宋清的情緒,本地裏,還是走的循序漸進,保持警惕的路子。”


    “待得局勢徹底穩定下來之後,元正才會在攻占下的城池裏,采用賢才,開設小龍門。”


    “這世上的人才多了去也,不缺我北宮寒一個。”


    “可我北宮寒也是一個傲氣的人,就算元正願意給我開設龍門,我也絕對不會去,因為那樣的話,我反而會看不起元正。”


    朱闊海眼睛眨巴著,聽懂了北宮寒的話,一知半解的聽懂。


    ……


    ……


    秦嶺深處,元正和東方明月結伴而行。


    山澗裏,霧氣氤氳。


    也沒有遇到特別厲害的妖獸,也沒有出現值得讓元正拔劍的對手。


    平天覆海劍,剛剛鑄成,若說元正不想要招搖一下,那顯得有些虛偽,心裏肯定還是想要找一個和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試驗一下,平天覆海劍真正的威力。


    和東方明月交手,元正有點不好意思,也清楚,東方明月不是那種當陪襯的人。


    再者,要是這一次又輸給了東方明月,元正的心裏也會落下一個心病。


    第一次遇見東方明月,輕敵了,雖然也有留手,可東方明月也有留手。


    細算起來,還是東方明月占據了壓倒性的優勢。


    元正忽然間說道:“其實這一次,我想要迴秦嶺深處去看看的,看望一下我的師尊,希望能夠得到師尊的指點迷津,雖然我暫時也不需要誰來給我指點迷津,但還是想要迴去看看。”


    迴去鬼穀之地,看望鬼穀子。


    元正心裏想,但元正的心裏更加的清楚,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師尊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


    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就去看望自己的師尊,也許師尊心裏也會不高興的,哪怕嘴上不說,但能感覺出來。


    東方明月輕聲道:“你的師門在秦嶺深處?”


    東方明月知曉獨孤信是元正的師傅,也知曉,元正也有另外一個師傅,可到底是誰,東方明月心裏也不知道。


    單容也沒有特意說過此事。


    元正淡然笑道:“嗯,是不是感覺很厲害的樣子,我的師門,就在大秦龍脈之地的深處,同時,我現在也跟大秦鐵騎幹了一兩場硬戰,更是在秦嶺南麓修建了雲端上城。”


    “好像我這麽做,有些對不起大秦的君主。”


    東方明月一時無語,偶爾,元正說出來的話,其實還挺符合元正的年紀。


    也沒有笑,也沒有讚賞元正,平淡無奇的說道:“第一次我和你交手,感受到你的劍道,雖然半生不熟,但是門道很深,一縱一橫的味道,據我猜測,傳說中的鬼穀子,就在秦嶺深處吧。”


    元正愣住了,怎麽也沒有想到,這麽秘密的事情,就被東方明月這麽給猜測出來了。


    好奇問道:“莫非你之前接觸過縱劍術,亦或是橫劍術的高手。”


    按照時間來算,也不太可能,上一任的一縱一橫,已經消失了很久了。


    東方明月在大周之地,也不會遇到鬼穀門徒。


    年輕人,是不會撼動厚重的曆史。


    東方明月淡然道:“沒有,對於劍道,我走的是順心意的路子,第一次和你交手,也是因為我察覺到了異樣,所以才留你性命,若非你的劍道的確不俗,大致,我們也不會站在這裏說話了。”


    元正:“……”


    也就是說,第一次見麵,有那麽一個瞬間,元正差一點死在了東方明月的劍下。


    其實會真的死去的,那個時候的元正,單論劍道,不濕東方明月的對手,武王庶子死在了異國他鄉,也不是多麽稀奇的事情。


    “我總算是聽到了你的心裏話。”元正有些失落的言道。


    東方明月沒有多大的反應,很多事,東方明月看的很開,就像是明月普照萬物一般。


    其實就連現在,元正都不敢說,單論修為,自己可以碾壓東方明月,也許,依舊不是東方明月的對手,也不會是單容的對手,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捉對廝殺過。


    東方明月有些鬱悶的問道:“鬼穀子的門徒,向來都是一縱一橫,怎麽到了你這裏,反而修行了縱橫聖劍,如果我猜測不假,同時修行縱劍術與橫劍術,對於劍客本身,會是不可逾越的劫難,必死無疑。”


    元正摩挲了一番開花的劍柄。


    東方明月的洞察力,敏銳到了這種程度,想起以前和東方明月的相處,元正頗有些細思極恐。


    古怪的說道:“你怎麽什麽都知曉,是不是騰蛇的氣運在你身上,也順帶挖掘出了你更多的潛能。”


    東方明月道:“本來我是不知道,但我現在知道了,因為木劍開花,當初我雖然走了,可在不遠處,也曾經看見,你的開花出鞘,意氣風發的降服了騰蛇。”


    玉虛山脈,和騰蛇相遇,元正的心裏真的捏了一把冷汗,那是騰蛇,一個不小心,元正就會死的。


    也可以說,那一次沒有木劍開花,元正也許真的就死了。


    也許,獨孤信也在暗中跟著元正,隻是元正不知道罷了。


    元正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新婚之夜的姑娘,渾身都被東方明月這個新浪給看的清清楚楚,毫無遮攔之地。


    東方明月很清楚,元正不願意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是鬼穀子的弟子,無非就是因為,鬼穀子對於世人而言,傳說居多一些,甚至不少人都覺得,鬼穀之地,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存在,但它真的存在。


    世人也不會相信,昔年名動天下的鬼穀子,活到了現在。


    更不會相信,本就修行了滄海六合的武王庶子,搖身一變,成為了鬼穀子的嫡傳。


    再者,真的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也會橫生枝節,帶來許多元正自己都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麻煩。


    元正忽然間說道:“你如此聰慧,有女政客之風,我的師傅也曾說過,你適合當我的東宮正主。”


    說出這句話以後,元正就後悔了。


    和單容之間,心有靈犀,和小靜秋之間,頗有共鳴,和柳青詩之間,也是郎情妾意。


    和東方明月之間,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元正短時間裏麵,不會得到一個具體的答案。


    聽聞這話,東方明月真的沒有什麽反應,東宮正主這四個字,對於世間的任何一個女子而言,都仿佛擁有巨大的魔力,令人如癡如醉。


    東方明月淡然道:“你的師父之所以這麽認為,無非就是我身上所背負的氣運,與你相配,也是世人口中的門當戶對。”


    “可是,你喜歡我嗎?”


    你喜歡我嗎?


    被一個女子問這樣的問題,還是東方明月這樣的絕世美女。


    元正應該覺得幸福才對,可元正的心,在這一刻,反而是前所未有的迷惘。


    師兄和鍾南此刻政務繁忙,李塵傅玄黃等人,也是如此。


    正主元正,卻在深山之間,和東方明月探討如此深奧的問題,似乎有點不太合適啊。


    遲疑了半晌後,元正很誠實的說道:“你是罕見的美女,堪稱完美,擁有絕強的氣運和劍道修為,傾世的容顏,你這樣的女子,我當然喜歡,說是喜歡你的外表,也不對,說是喜歡你的內心也不對。”


    “喜歡就是放肆,愛就是克製。”


    “我既沒有對你放肆,也不打算對你克製,反而有種無欲無求的心理。”


    “如果你願意喜歡我的話,我也願意喜歡你。”


    “如果你不願意喜歡我,可能會在某個月圓之夜,喜歡你的,畢竟,你是一個美女嘛。”


    東方明月的美眸凝望元正,令元正察覺到了一股莫大的壓力,既沒有流露威壓,也沒有拔劍而出,就是這麽靜靜的看著元正,壓力是從何而來,又將從何而去?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難以親近。”


    元正被問住了,坦誠應道:“沒有啊,我覺得你,很好說話啊,起碼不說廢話,無論從什麽時候張嘴說話,都不會讓人感覺到尷尬,可能驚訝會更多一些。”


    東方明月繼續說道:“如果我願意今天晚上,就和你同床共枕,你又會作何想法,如何打算?”


    元正微微運轉《本經陰符篇》,來獲得內心一時片刻的平靜。


    抿了抿嘴,說道:“如果是其餘的美女,她願意,我也不會介意的。”


    “如果是你的話,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你很別致,我對你從沒有褻瀆之意,也並沒有將你當做天上的明月,放在我的心裏。”


    “與我而言,你就是東方明月,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隻是仙氣有些濃鬱。”


    “可我還是會欣賞。”


    東方明月也沒有笑,臉上也沒有多餘的情緒表情,心裏,也是古井無波,未曾泛起絲毫的漣漪。


    元正忽然間問道:“那你喜歡我嗎?”


    願意喜歡元正的少女,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


    想要和東方明月在一起的男人,大概千千萬萬吧。


    這個問題,其實也很簡單,可在這兩人身上,顯得格外的深奧。


    比大海深處的旋渦還要深邃,比星空之上的神國,還要繁複。


    東方明月沒有刻意迴避這個問題,多數女子,都會迴避的。


    明月無暇,無需迴避。


    “說是喜歡也可以,說是不喜歡也可以。”


    “如雲霧之中的真龍,若隱若現。”


    那就是真的喜歡咯,雲霧之中的真龍就算若隱若現,那就說明雲霧之中肯定有一條真龍的。


    沒有一見鍾情,也不曾日久生情。


    山裏的霧氣濃鬱,站在遠處,也無法看清這一對絕世佳人的容顏。


    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極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明聖之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明聖之君並收藏極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