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塵一直都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惡意,大爭之世,人命如芻狗。


    忽然間有一人對他慷慨解囊,更不惜耗費真元,助他梳理經脈丹田,脫離困境,這份恩情,讓李塵百般不是,心中頗受束縛。


    元正想了想應道:“剛好遇見了,我遊曆江湖,可能會做很多好事,也有可能做很多壞事。”


    “恰好在你們這裏,我做的是好事。”


    “你們的確有些貴人氣數,日後的前途應當是不錯,日後得勢了,也別忘了我。”


    李塵微微一愣,得勢,對於他們兄弟兩人而言,實在是太遠了。


    想要出人頭地,就得殺人放火,去報效家國,或是另起爐灶,都是得勢,可這些事太費思量,李塵從未想過未來的事,隻是想要當下不被人看不起,可以挺起腰杆做人。


    說出去的話,有人會聽,有人會問,無人嘲諷鄙夷即可。


    李塵再問道:“你究竟來自於哪裏,這份恩情,日後必有厚報,還望師兄明確告知。”


    元正搖了搖頭道:“暫且不可說,對你們並無好處,若我日後自立門戶了,還需要你們擁躉一二,到時候再說。”


    李塵一知半解,隻能迴道:“日後若是有需要我們兄弟二人的時候,招唿一聲即可,大恩不言謝。”


    其實就連元正自己都不知道今日所做之事是不是有著非常雄厚的迴報,或是說,可能這兄弟兩人日後也會忘恩負義,眼下來看,也隻是隨手下的一步閑棋。


    離開武王府的時候,軍師陳煜說過,自己的出路無非兩條。


    第一條,就是如往日一般混吃等死,也許有朝一日會死在來自於血親的暗殺之下。


    第二條,便是在野起勢,自立門戶,參與到大爭之世當中來。


    元正沒有給陳煜一個明確的答複,但陳煜說的話,元正很清楚那是什麽意思,他也在尋思著這些事情。


    起勢太難,看似大爭之世,人人都有機會成龍成鳳,可大好山河與絕頂資源,終歸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裏。


    暫時元正不會去想這些太遙遠的事情,自己還未過及冠之年,想的太多,並非好事。


    對李塵說道:“無量山脈裏的誰也不知道有無獸王鎮守,眼下來看,是一盤散沙,也許我們幾個,對無量山脈造成的衝擊還不至於引發真正的巨頭出現。”


    “日後也不要去無量山脈裏了。”


    “至於鑄劍閣那裏,可否需要我為你們解決一下離開的事宜?”


    哪怕不用迴鑄劍閣了,可一件事也得有頭有尾,有始有終。


    李塵淡然道:“無所謂了,看似我們在鑄劍閣每月有著幾兩紋銀,發放的時候,這裏克扣一些,那裏克扣一些,到我們手上的也是寥寥無幾,可能去客棧吃一頓酒肉都不夠。”


    “我們若是離開了,鑄劍閣也不會在意,對於外門弟子而言,離開和不離開,沒有多大的分別。”


    元正了然於心,在人情世故這方麵,元正自愧不如。


    過了一會兒,老伯進來招唿元正和李塵出去吃夜飯。


    堂屋裏,一壺粗茶,打開劣質的茶杯一看,裏麵是滿天星,就是一層茶渣漂浮在上麵,至於茶香,帶著幾分深沉的苦澀。


    饅頭倒是熱騰騰的,一碗鹹菜三個人吃,有些不夠。


    元正從未吃過如此劣質的口糧,有些難以下咽。


    李塵倒是毫不介意,狼吞虎咽了幾個饅頭,老人家在一旁笑的合不攏嘴。


    老伯說道:“我那三個兒子吃飯的時候也和你一樣,沒有吃相。”


    元正好奇問道:“您的三個兒子呢,怎麽沒有見到?”


    老伯雲淡風輕的迴道:“都死了,聽說是死在了南越境內,中了敵軍的埋伏。”


    元正和李塵的心頭一沉,有些難受。


    眼下四足鼎立,暫時尚無戰事,可往些年,大魏和大秦之間的摩擦不斷,內部還有南越叛黨,戰事頻頻,國境內不知道多少青壯男子,死在了戰場上。


    聽老人說,三個兒子死在了戰場之後,老伴受不了打擊,沒過多久,便鬱鬱而終了。


    至於死後的撫恤金,官府那裏也是這裏不對,那裏不對,撫恤金從未到達過老人的手裏,不出意外的話,是消耗在了官員的酒桌子上,也有可能某個官員新納的小妾就是用戰死邊關將士們的撫恤金入門的。


    連自己的兒子是怎麽死的,屍體都沒有看到,老伯的心裏很難受,時間長了以後也就習慣了,隻可惜那位本不該早死的老伴了,如果還活著,夫婦二人也可一起看夕陽西下,品粗茶淡飯。


    元正終歸是吃了一個饅頭,就了三個鹹菜。


    沒有山珍海味,隻有人情味。


    元正道:“我們也不會白住在老伯這裏,往後的日常開支,我包攬了,也會出一筆錢,給老伯修一座氣派的宅子,來安度晚年。”


    老人家搖了搖頭道:“哪裏需要這麽破費哦,我這裏吃住雖然不是很好,可也不要銀子,你們能給我給我打伴就很好了,地理的莊稼活看著幫襯點就行了。”


    對於一個形單影隻的老人來說,氣派的宅子,高頭大馬,還有銀子,似乎已經沒有那般誘惑力了。


    元正有些自慚形穢。


    晚飯過後,元正便準備返迴鑄劍閣了。


    臨走前,元正對李塵交代道:“暫時安頓在這裏,住個一年半載,你的弟弟估計過個半個月,就能醒來了,到時候你們要記得勤修武道,我已經打通了你們渾身上下的經脈。”


    “我記得我給你們留下過一筆銀子,若是方便的話,就去附近的集市上給你們買上一兩柄看的過眼的劍,紫金鵬鳥本身就有先天劍氣,青翼猿熊是怎樣,我暫且不知。”


    “你的弟弟也許不適合修行劍道,甚至你也不適合,換個別的門路也是一條出路。”


    李塵道:“這些我會注意的,你大概什麽時候會離開鑄劍閣?”


    雖沒有聽元正親口說過,李塵也知道,元正這樣的人,也不會在鑄劍閣那樣的鬼地方待太久的時間。


    “一年後吧。”元正應道。


    “對了,多多幫扶一下這個老人家,有多餘的銀子,也給老人家添置些衣裳,家裏的哪些物件不能用了,也記得換成新的。”


    元正就此離去,李塵目送這位騎著萬裏煙雲照的貴人,在夜色裏漸行漸遠。


    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感受一番體內蓬勃的血氣,呢喃道:“我想,大概是不會練劍了。”


    待得迴到鑄劍閣明劍峰下,已經是深更半夜。


    元正與扛把子同房,元正睡在床上,扛把子在床下麵趴著,主仆情深。


    此時沒有睡意,外麵的明月當空,惹人眼目。


    元正盤膝而坐,一如既往的與木劍開花共鳴,《青山綠水習劍錄》以元正的理解能力來看,也算是一部調息內理的功法,至善至柔,毫無鋒芒。


    仔細感受一番,也有另類的博大精深之感。


    隨著元正對劍道的理解加深,也逐漸發現《青山綠水習劍錄》的妙不可言。


    若是其餘的劍道法門,或許與木劍共鳴就不是這般溫和了。


    開花的劍鞘劍柄上,綻放出五顏六色的花朵,藤蔓,形成異象,隱約間,有海納百川,有群山林立。


    他很想拔出開花看看,裏麵的劍刃究竟是何等鋒芒,可他拔不出來,也忍住了這股衝動,神秘人交代的事情,元正還是當做一迴事的。


    也不知道下一次見到自己的授業恩師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更不知道接下來在外遊曆的日子應該怎麽過。


    李塵和李鼎漂泊於江湖歲月裏。


    元正何嚐不是漂浮在大爭之世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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