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甲脈失敗之後,伏羲迴到了練武的森林。


    他鑽進高台上的窩棚之中,要想蒙頭大睡。


    可腦海之中,卻不斷的出現三年來的畫麵。


    跑步,壓腿,空翻,馬步,武士功法,怒擊拳,橫掃掌……


    一幅幅往昔之日的圖畫,快速輪換,似乎旋轉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


    現在他心裏好明白,這一切的練功,這一切的付出,原來有一個看不見的隱藏目標。


    ——就是要激發出自己身體中暗藏著的“甲脈”的脈象。


    可是,到頭來,才剛剛弄懂了,卻明白自己並不是那個可以培養的天才之人!


    唉!失落,猶如墜入山穀;失落,猶如掉進深淵;失落,猶如跌進千年冰窟。


    冰冷的身體陣陣發涼,沒有了熱氣,就要快成為了沒有溫暖的僵屍。


    哎!睡吧,忘記不愉快;睡吧,忘記被淘汰;睡吧,忘記這沮喪的失落!


    秋天的寒氣,從四麵八方襲來,鑽進了空中的窩棚,襲擊了光光的脖子。


    透心兒涼,從後背到肚皮,一直涼到了腳板心心。


    蜷曲成一團,像剛剛才撈上岸的一條落水狗,猥瑣在冰冷的被窩之中。


    想哭,似乎沒有充足的理由;想吼,似乎沒有憤怒;想揍自己,自己卻沒有任何過錯。


    不過,心中翻動的情緒,猶如大江大海,勢如萬馬奔騰,不間斷的撞擊著內心的閘門。


    夜已經深了,蟋蟀、蟈蟈、蟲蛙的聲音隻剩下殘鳴,不願離去的隻是滿天疲憊的星鬥。


    絕對是睡不著了,周身都在顫動,跟大地的脈搏在一起跳動。


    伏羲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跑向旁側的高台架上。


    他像古猿一樣,一個縱步躍上了大十字木架。在粗壯的架上,借著殘餘的星光,摸索到繩子,套在了腳脖子上,一個縱身,飛下木架,懸掛在了半空。他的兩手,各自捏了一隻撥音的音叉,就在半空中撥響了他親自設計的巨型弦樂器——瑟。


    一聲清脆的顫音,在寂靜的夜空之中,猶如一麵玻璃鏡,吱溜裂開一道縫隙。


    這一聲顫音之後,猶如玻璃鏡破碎在地上。


    太古天籟,發出了它獨特的、玉潤珠圓的、曲高和寡的弦樂之聲。


    那一首曲子,在這三年之中,讓他恢複了他曾經聽到過的那些聲音。


    來自神曲島上的——神曲之音!


    此時,伏羲倒懸在高架上,彈奏他獨創的樂器——瑟!


    瑟,聲聲顫動;曲調雖然清麗,但卻拖聲悵悵,如怨如訴。


    天上的月兒亦聽得臉色灰白。夜空的殘星飛濺,猶如垂淚哭泣。


    一忽兒,繁弦齊鳴,仿佛抽泣;引商刻羽,餘音嫋嫋。


    於是,天幕的淡灰色,驀然變成了中灰色。一輪彎月,默默偏西,瞧著難受。


    又一忽而,音弦如刃,朔風寒身。黑暗降臨。寂寞草木衰敗清秋。


    周圍的林子,黑漆漆,陰霾彌漫,天地混沌,色調深灰。


    這一淒曲,讓大地沉靜,讓星月消散,讓黑色凝重,讓萬物屏息!


    忽然,電閃雷鳴;巨人在天幕中嘶吼,火球在天地間滾動。


    白色。閃耀的白色。撕破黑暗的白色。伴隨著箭雨,射向廣袤的大地。


    五十根樂弦,發出龍吟般的聲響。曲調激烈,鏗鏹頓挫,急管繁弦,破天驚雲。


    傾盆大雨之中,山洪唿嘯之下,伏羲在半空中鼓瑟,身披閃電猶如白色鎧甲。


    像是天神降世,氣吞山河;又如同亂世豪傑,瀟灑倒立天地。


    驚天動地一聲雷鳴,驅散了萬裏烏雲。


    一縷陽光,衝破黑暗。


    此時的瑟聲,猶如一隻仙鶴,長長的一聲清嘯,啼鳴如嬰兒清脆之聲。


    這是太陽出來的聲音。火紅的太陽,破天而出。


    紅色,刹那間透過森林,從遠山背後射來,投射到伏羲眼睛之上。


    周圍一片燃燒的熊熊烈火。紅杜鵑一般紅得人心噗噗的跳動……


    有一個人,這時來到了森林邊上。


    她看見了整個森林一片紅色,瞧上去,森林是一隻巨型的火把。


    這一隻火把,不僅燃燒,還能夠發出激動人心的歌唱。


    慷慨悲歌,鏗鏹頓挫;鸞吟鳳唱,響遏行雲。


    這個人不是別人,她正是伏羲的小姑。


    小姑擔心孩子受不起打擊,送來了安神養腦的玫瑰花茶,希望孩子能夠從失落中走出來,從打擊中趕緊振作起來,保持平穩心態,重新揚起生活的風帆。


    開始的時候,聽見瑟色的淒厲,她知道孩子心情不好。漸漸的,她聽見了瑟聲發生了轉變,曲調開始舒展,接著,變化了,伴有高亢,激情,尖利,向上;但是,聲音中微微的還有些搖擺,似乎立足還不太穩。因而,她慢慢的往林子中走去……


    陽光升起,變得溫暖。曲調舒緩,清耳悅心,餘音繞樹。


    大地的淡綠色,一茬又一茬,麥田圈似的,還留在人間。


    森林之中,鳥兒來了,五彩繽紛。紅色的火熱——紅腹角雉、紅腹錦雞、紅角鴞、紅腳鰹鳥、紅隼、紅胸黑雁;黑色的詭異——黑長尾雉、黑鸛、黑頸長尾雉、黑頸鶴、黑臉琵鷺、黑琴雞、黑鷳;藍色的晶瑩——藍翅八色鶇、藍耳翠鳥、藍馬雞、藍鷳。不斷的還有鳥兒飛來,它們雪白聖潔——白腹的錦雞,白冠和白頸的長尾雉,白頭的白頭鶴,白枕的白枕鶴,還有一隻隻白鹮、白鷳、白鸛、白鶴、白琵鷺……


    獸獸也來了。帶著白色花斑的是:白唇鹿、白暨豚、白頰長臂猿、白眉長臂猿、白頭葉猴、白掌長臂猿;帶著黑色花斑的是:黑長臂猿、黑麂、黑熊、黑葉猴……。還有:熊貓、熊猴、熊狸、雪豹、雪兔、象、岩羊、野駱駝、野馬、野犛牛、野牛、雲豹、紫貂、棕熊、鵝喉羚、蜂猴、高鼻羚羊、兔、河麂、河狸。


    鶯歌燕舞,百獸嘶鳴。鳥獸和著拍節,翩翩起舞,五音六律,歌舞升平。


    小姑行進在森林之中。她被突然出現的鳥獸驚呆了。


    她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麽多鳥獸聚集到這兒來。


    她隻能夠猜想——百鳥和百獸是來聽這“神曲”的!


    此時,在森林的另一條路上,急急忙忙還行走著兩個人。


    一個是男人。另一個也是男人。一個男人三十五六,一個男人五十出頭。


    三十五六的是伏羲的父親。五十出頭的是大酋長的老管事。


    一路上,他們瞧見山野中,菌兒嫩嫩的長了出來。


    秋日的天地間,漫山遍野,一片嫩嫩的金黃。一茬又一茬,黃黃的真好看。


    他們剛從木天閣過來,從那一所甲士學宮而來,趕著來探視森林中惆悵的伏羲。


    喜悅掛在他們的臉上。他們要用這喜悅來治療伏羲的沮喪。他們覺得天地間一片蔚藍。


    遠遠的,他們聽見了優美的曲調。他們聽出來,那是伏羲的樂器“鼓”出來的曲調。


    樂曲悠揚,雲起雪飛;鈞天廣樂,響遏行雲;白雪陽春,曲高和寡。


    二人被新穎曲調所吸引,含商咀征,撫掌擊節。


    驀然間,天空中出現一片淡藍。


    仰頭一片白雲飄過。光芒四射,森林籠罩在一片蕭瑟的光亮之中。


    林深之處,有兩個光點慢慢在移動。


    一個光點雪白。一個光點黑亮。


    白色的是一隻白毛動物,頭上長有一支金角,個子像古猿,像人一樣直立行走。


    黑亮的也是一隻動物,頭上也有一支獨角,卻是雪白的;身上毛發油黑油黑的。


    細瞧之下,白色動物的臉,白白的、圓圓的、萌萌的,瞧上去挺可愛的樣子。


    細瞧之下,黑色動物的臉,雙目圓睜,像奶狗的臉,雖然萌,但挺威嚴。


    這是兩隻什麽動物,似乎還是幼年時期,身體發育尚未開始。


    但是,它們一出現,百獸為之讓道,百鳥為之匍匐,百蟲為之靜穆。


    森林的上空出現了五彩的祥雲!


    大酋長驚訝了。老管事也驚訝了。小姑在另外一處也驚訝了。


    兩個小家夥,一蹦一跳,來到了森林,來到了草地,靜靜的站立,聆聽天籟的神曲。


    它們像兩名忠實的聽眾,一直聽伏羲鼓瑟的曲子終結。


    它們又像兩位激動的粉絲,當伏羲彈奏完曲子之後,第一第二個衝上前去。


    它們與伏羲擁抱,與伏羲親吻。像是祝賀伏羲演奏成功!


    看來,伏羲跟它們早就熟悉了。


    “小白娃,小黑娃,你們又來了。來,我給你們準備了好吃的!”


    伏羲帶著兩隻小動物,爬上了他高架上的住處,端出來好多吃的,招待兩個客人。


    “那是什麽動物?”


    伏羲的父親問道。他遠遠的能夠瞧清楚兩隻動物的模樣,卻叫不出它們的名字。


    “它們還太小,沒法判斷;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它們是瑞獸!”老管事迴道。


    “瑞獸?你是說,那是祥瑞之獸!聽說,那樣的獸,隻要出現一匹,天下就會太平?”伏羲父親有些驚疑,又道:“現在,出現的卻是兩匹!兩匹瑞獸出世,豈不是意味著會有兩位偉大的神人來到這人世之間?”


    “這個……”老管事雖然口吃了,但卻點了頭道:“獨角,顯示出它們一定是瑞獸!”


    “咱們族裏的那幾隻銀角獸,不也是獨角的麽?”大酋長道。


    “它們已是非常珍貴的了,也算是瑞獸。但是,這兩匹瑞獸,一匹是漱金角,一匹是聖潔角,可比那些銀角獸要珍貴許多!”老管事道。想了想,他又補充的道:“我研究過所有的珍奇獸,隻知道盤古時候出現過兩匹瑞獸,一隻是漱金角的,一隻是聖潔角的……不,不大可能吧。據說,它們可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呢!”


    “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獸,它們會是什麽獸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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