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是門藝術,有的人說話,吐字清晰有起有伏。而有的人,隻說幾個字別人就不願意聽了。


    仿佛嘴裏含著口水說的隻有自己懂不說,幾句話都是一個調子,讓人沒有聽下去的欲望。


    頭生是個優秀的業務員,說話的藝術還算過關。於是一屋子的老大爺們,津津有味的聽著一個孩子說話。


    “這麽說,闖營明年竟然要打延安府?”王二一臉驚訝,打府城他想都沒有想過這種事。


    眾人暗自吸了一口涼氣,闖營已經這麽厲害了嗎。聽生哥兒講的明白,打下延安府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那延安府雖然城高兵多,但是如果士兵都和我所見所聞一樣,過的和流民沒什麽區別,誰還願意賣命不成?”


    聽頭生說完,一旁的王掌家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說道:“咱是發現了,越是大地方,其實越容易打,小地方心還齊一點。”


    “王掌家這話說的有理。”眾人覺得也是如此,起碼蒲城他們可是盤算了很久,卻一直沒有付諸於行動。


    頭生有一句話藏在肚子裏沒有說,更為關鍵的是,闖營算得上正真的軍事力量了,有底氣籌謀攻打府城,而營地更像是流民集中營。


    “生哥兒,你覺得那麽多山頭,值得重視的有哪幾支?”種光道問了一個有含量的問題。


    頭生想了想,說道:“闖營,那是不用說的,經過這次聚義大盟,已經成了陝北的扛把子,各山頭確定了奉闖營為首。”


    聽到頭生這句話,王二心裏有點不爽,雖然知道自己一方明年就要招安了,但是他才是第一個扯旗造反的,被後來者超過讓他內心有種說不住的滋味。


    頭生沒有看到王二的表情,又說道:“第二支肯定就是我們營地無疑了,各路山頭的弟兄誰然與我們沒有打過交道,卻都聽過我們的名聲,對我和弟兄們非常敬重。”


    這話讓一屋子的人聽得心裏舒服,王二也舒展了眉毛,覺得理當如此。


    “第三支卻不好定論,那大天王王左桂,縱橫陝北一二十年,算得上老資曆。但是後來出現的神一元,看得出很多人都懼怕他,他又是出身延綏軍,跟隨他的弟兄也都是延綏軍的老兵,隻不過他還沒有出頭,不知道他能拉起多少人馬,所以這就不好定論。”


    眾人點點頭,這裏的人絕大部分的出身白水漠南一帶,所以聽過陝北大天王王左桂名頭的人不多,延綏軍卻是人人都知道,所以頭生說的話眾人認為很在理。


    “我覺得這兩支目前可以並列第三,實力到底哪家強,以後才能見分曉。”頭生是這麽認為的,眾人都沒有意見。


    “咱覺得肯定是那延綏軍的神一元厲害。”有人出聲,引來眾人的認同。


    大家都更看好延綏軍出身的神一元,那可是九邊重鎮啊。


    頭生笑了笑沒說話,實力不是這麽判斷的,如果這麽理解,那就不用造反,直接掀開衣服亮肘子就好了。


    “還有那漢南興起的一支,這次他們沒派人去闖營,又不知道底細,所以不好評斷。還有洛川的不沾泥,闖王對他比其他山頭的頭領要看重,綜上所說,我覺得目前就這幾支最為值得重視。”


    頭生終於說完了,眾人迴味這他說的話。“想不到短短半年,sx一地竟然就出了這麽多強人,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啊。”


    種光道長歎一聲,就連他此刻也動搖了,不知道堅持走招安的路子是否正確。


    這種勢頭發展下去,連邊軍都跟著造反了,他看不出來朝廷對sx還有什麽辦法。


    頭生知道,朝廷的確沒有辦法,但是億萬生民,總是有狠人啊,所以他是堅持招安的。


    不管怎樣,先混個幾年再說,等那些狠人們廝殺的疲憊不堪,不剩一點力氣的時候,再見機下菜的好。


    營地裏談著大勢,闖營也沒有消停。


    闖王高迎祥,曹操羅汝才,闖塌天劉國能,混天星惠登相,滿天星張天琳,八金剛,過天曉張五……


    二三十位闖營的頭領聚到一起,沒有雜七雜八的聲音,眾人都看著地圖皺著眉頭,這裏的氣氛更像是軍營。而這其中,的確半數都是軍人出身。


    “這裏後麵有甕城,要打這裏進,不填幾百條人命連門都摸不到。”有人說話就感到牙疼。


    “先說這護城河怎麽辦?”


    “填唄,扛著沙袋用人命填唄,打仗哪裏還有不死人的,反正外頭那麽多流民,遲早要餓死,反正都是個死。”


    眾人對這話沒有反應,填人命到沒有什麽,關鍵這麽高的城池,這麽深的護城河,用多少人命填才是個頭?


    “要不挖地道?”劉國能試探的說道。


    “不可能,延安府俄知道,兩百五十餘座窖洞,地下但凡一點動靜裏麵的人就能發現。”張五一口氣說完。


    眾人聽完皺著眉頭,看著地圖發愣,誰都沒有話說,讓屋子裏非常安靜。


    “用火藥炸。”八金剛摸了摸後腦門,看見眾人都看著他,咧著嘴說道,“俄帶著弟兄們挖地道,到牆跟就行,埋了炸藥轟開它。”


    八金剛沒當過兵,不懂軍事,說的外行話,讓有的人鄙視的笑了一聲,有人出言解釋道,“延安府築城用的是宋朝的古法,石磚黏土磚石混合夯壘而成,埋淺了炸不動根基,埋深了又辦不到。城牆周圍和地下到處都是掘井地道,掘井深三丈,從旁邊穿鑿過去,高低橫斜有序,低處深四五十丈,高處與地麵不遠,連接密集的地道,放煙灌水都無用。


    裏麵到處都是幾尺厚的閘門,還有無數弓弩,火藥。密集的地道遍布整個城牆下麵,當時金人攻城就是準備挖地道放火藥炸城,結果白白死傷了大量士兵,卻連城牆都沒有靠近。”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幹脆不打了。”八金剛臉上無光,吵嚷了一句就不再也不敢亂做聲。


    闖王一直沉默不說話,他見過比西安府還要高大的城池,從他的眼光來看,那都是牢不可破的堡壘。


    這些要地的城牆,修建的時候古人把能用得上的智慧都用上了,有時候開的腦洞比現代人都要大。


    攻打這些城市,比的不是人頭和軍備,而是人心。他對延安府的軍心還能剩多少,他心裏也沒底,但是普遍來看,應該不可能出現萬眾一心的場景。


    人們都在盤算,統籌,在積蓄力量,為來年做著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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