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夜晚,頭生正在擦著桌子。


    殺人,並不是他喜歡的,特別是殺一個中二青年,讓他有一種在前世殺人的罪惡感。


    雖然他前世並沒有殺過人。


    所以他想找一件事情做,不然一股瘋狂在他內心吞噬著他。


    滾地蟲和他那一幫弟兄,在城裏雖然算不上吃香喝辣,但是每個月不菲的支出,這是要見到效果的。


    又不是腳行和喇虎們,背後也沒有千絲萬縷的扯不清的關係,不會放不開手腳。


    要殺一個沒有防備的人,哪怕是一個商行的東家,頭生相信滾地蟲的能力。


    不然,他也不會把蒲城的的攤子交給滾地蟲。


    所以,滾地蟲從城裏出來了,來到了他這裏,他也沒問他如何從夜間關閉城門的蒲城出來的。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關係,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了解清楚手下的能力就行,並不一定要拿來握在自己手裏。


    掌握主次即可。


    就像這次,殺人誰都會,但是什麽環境裏殺人,卻不是所有人都能辦到的。


    蒲城裏殺人,非滾地蟲莫屬。


    曹山,李老柴,王保保他們都辦不到滾地蟲這麽幹淨利落,更可能會辦壞事。


    在荒野裏殺人,滾地蟲可能就沒有曹山那幫陝北漢子利落了。


    滾地蟲來了,就說明他的任務完成了,現在該其餘弟兄們出馬了,頭生對滾地蟲露出一個笑臉。


    不錯,隻用了不到五天的時間。


    更夫,是最先發現屍體的。


    和前世一樣,最先發現案發現場的,都是最先早起的人們,例如可敬的清潔工們。


    先是來的役夫們,大清早的打著哈欠,有氣無力的收斂著屍體,看著血跡斑斑的馬車,知道這應該是大戶人家,真是可惜了。


    然後來了一個公差,隻看了一眼,就嚇得麵色大變。


    很快,李記的東家被人殺死在街上的消息,在蒲城猶如一陣風一樣的傳開。


    大街小巷,所有的人都在議論。


    蒲城每天都在死人,城東外的流民更是凍餓病死,役夫們每天都迴去收斂屍體。


    吱吱作響的推車,車輪帶著亂葬崗裏的死氣,讓人不敢靠近。


    這種事沒人議論,也不會有人放在心上。


    人們很奇怪,李記的少東家死了,想象中的大張旗鼓官府並沒有,就是街道上多了些往日很少見的公差。


    沒有不透風的牆。


    江湖是一張千絲萬縷的關係網,有人懷疑到老掌櫃找的人,但是,很快就被否決了。


    殺李記的少東家。


    不是一般的喇虎敢接的,沒有後麵的人首肯,這些賣命的人不敢胡來。


    老掌櫃就算找到了喇虎,消息卻隱瞞不住的。


    不是蒲城的江湖人幹得。


    最後丐幫的消息,是反賊的人馬,這就更加讓人看不清楚這其中的路數了。


    李家族人,瘋狂的派人查探滾地蟲一幫人的落腳之處,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出城了。


    “生哥兒。”


    滾地蟲欲言又止。


    頭生放下手裏的抹布,“地蟲兄弟有話要說?”


    “咱想弄一家腳行。”


    腳行啊。


    賣苦力的活。


    本來頭生是有這個打算的,為自己族人和手下們的族人找的一個差事。


    接下來,他準備和老掌櫃談。


    想不到,滾地蟲竟然也有這個想法,與他想到了一起。


    看來,滾地蟲在蒲城這段時間,真的過得很充實。


    頭生當然不會拒接,滾地蟲願意牽頭,說明他有了很大的把握。


    他自己,對開一家腳行,是沒有經驗的,就是有個大致的想法,先依靠李記,從李記商行接活。


    腳行能不能撐得起來,頭生其實並沒有底氣。


    “你談好了商家?”


    “找了幾家商行的人情,但是沒有李記實力雄厚,這次生哥兒和李記老掌櫃合作,以後李記就是老掌櫃的了,咱覺得更能成。”


    坐吃山空是不行的,而找一條路子,卻更不容易。


    滾地蟲的確是最適合的人選,不過,不知道他的胃口有多大,是準備獨吞,還是什麽想法。


    如果打著獨吞的心思,頭生決定就要教滾地蟲如何做人。


    “咱也不想賺錢,就是帶著一幫兄弟們混口飯吃,而且咱也沒本錢,就指望著生哥兒你出麵。”


    “哦,我出麵能做什麽呢?”


    頭生坐在椅子上,指了指對麵的椅子,滾地蟲見狀坐下來,一臉的真誠。


    他是頭生底下的人,不可能越過他自行其是,他不會貿然得罪頭生的。


    得罪了頭生,就是得罪了營地,他知道好歹。


    “生哥兒,你這次有了銀子,營地裏其他兄弟們的族人也多,要銀子又銀子,要人有人,咱去和商家們談好,後麵就水到渠成了。”


    看頭生沒有開口的意思,滾地蟲知道這是為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不知道自己準備好的說詞能不能打動他。


    “我算過了,三家商行,如果能加上李記,每年動用的腳夫是這個數。”


    滾地蟲一個巴掌翻了一番。


    “其中一半來自四川湖廣,這一半的腳行是不能動的,還有一半就是本地的腳行了,咱準備從這一半裏頭,搶一塊出來。


    哪怕搶到一成的活計,營地裏幾百弟兄的生計就有了。”


    頭生點了點頭。


    知道滾地蟲是真花費了不少心思。


    四川湖廣的腳行不能動,否則會影響商行在當地的運作。


    陝西已經爛了,所以,可以鬥一鬥。


    但是,會死人。


    頭生已經看到了殺的血流成河的場景。


    誰退,誰就死。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聽到生哥的話,滾地蟲年輕的麵孔,皺著眉頭,沉重的點了點頭。


    比我有闖勁啊。


    頭生歎了一聲。


    之所以自己第一時間沒有和老掌櫃提出來,就是因為,他有點猶豫。


    讓他領頭帶著一幫人打生打死,怕不怕死先放一邊,他並不認為自己可以帶著弟兄們,打敗當地的腳行。


    戰場廝殺,軍隊第一。


    民間械鬥,腳行第一。


    而衛所軍隊用來械鬥的話,不一定幹得過腳行。


    最重要的是,麵對來自營地的外來闖入者,本地的腳行們,十之八九都會聯合起來。


    不是打服一家就行,而是要打服所有家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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