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婦人小孩哭成一團。


    小月哭的上氣不喘下氣,她已經長大了,知道新大大和大大一樣,又死了。


    她很舍不得,特意帶上新大大買給她的紅頭繩,有人說不能帶,她就把白布蓋在頭上。


    她更怕娘像上次一樣不理人,邊哽咽邊瞅一眼娘。


    娘和其他婦人一樣,低著頭垂淚,並沒有像大大死的時候那般話也不說,這讓小月又鬆了一口氣。


    婦人死了一個又一個男人,對待親人的死亡,她已經麻木了。


    頭生癱軟著身子有氣無力,和鄉裏殘存的幾位老人坐在屋裏的椅子上。


    本來他輩分小,不過他現在營地裏地位最高,雖然沒有人馬,卻是掌盤,還是種光道的弟子,所以他有資格坐著。


    也實在沒有力氣站著,身體並沒有緩和過來,軟綿綿的無力,


    屋子裏站了一些族裏的男人,還有陳平安手下大小管隊。


    不大的屋子擠不下這麽多人,更多的人蹲在外麵的土疙瘩上。


    有的人臉上寒冷一片,叫囂著要報仇,有的人一言不發,不知道想著什麽打算,也有人一臉迷茫,不知道以後怎麽辦。


    頭生看著小娘的背影,叉著腰對著眾人,顯出了風韻的身段。


    “哪家不死人,一個個都把身子哭壞了,以後的日子還過不過?”


    一個老婦人揉了眼睛一把,哭嚎道,“家裏的男人都死了,以後的日子咋過啊。”


    “族裏又不是沒有活著的人,難道眼睜睜的看著你們餓死?你們的擔心奴豈會不知道。


    奴今日把話放這裏,哪家也餓不著,以前的日子怎麽過,以後的日子一樣過,哭了一天也夠了,都不要哭了。”


    眾婦人停了哭聲,各自抹著眼淚,一臉悲容。


    “你們這些個叔伯子侄都啞巴了?一句話不說,往日裏各個生龍活虎比誰都話多,你們的掌家死了,以後怎麽辦,趁現在人齊,一並商量了吧。”


    眾人一驚。


    沒有想到三娘說話直白,怎麽也得過些日子才好吧,這麽急。


    “我醜話說在前頭,不管你們商量個什麽結果,但是這些婦孺都是自家兄弟的遺孀遺孤,他們都是為了營地死的,不管如何,你們以後都不能不管。”


    一個活了下來的漢子,兩眼通紅一臉悲傷,聞言站了出來大喊,“哪個兄弟敢不照顧自家死去兄弟的遺孀遺孤,咱李老柴第一個不讓。”


    頭生透過人縫看到李老柴青筋暴起,這人經過一番血戰,徹底的融入了三爸陣營,沒有迴去原來的掌家那裏,的確講義氣。


    又掃了幾眼,看到了人群裏的曹,王二人。


    這三人不愧是營地裏精挑細選出來的漢子,經過一番廝殺,並無人受傷。


    王兄弟最忠厚,他不會這個時候離開,曹兄弟很難說了,看著他的眼神到處亂看。


    頭生估計這人很快就會離開自己,迴去他原來的掌家那。


    滾地蟲和他那一幫兄弟還在城裏繼續經營,這人自己很難收服,現在放了出去掌控一方,估計很快也會單飛。


    頭生歎了一口氣,雖然他知道不該這麽想,但是,三爸的死,讓處境變得很遭。


    李老柴的話,很快就有人附和。


    附和的人大多都是族裏的弟兄,更多的大小管隊沒有出聲,氣氛逐漸怪異。


    “可天飛,掌家在的時候幫助你甚多,還提拔你為大管隊,現在你不說話,莫非你有什麽心思不成?”


    一位族裏的後生,突然指著一群人中裏的黑廋漢子,臉上帶著氣憤。


    那人愣了愣,沒有想到矛頭會指向他,隨後大怒。


    “你算個俅,輪到到你指責俄們的大管隊。”一人蹲在地上,聞言大怒,站了起來對後生吼道。


    “你以為你戴個破帽子就能出頭?我和你們管隊說話,輪得著你插嘴?”


    後生說話歹毒,族人們阻攔不及,那人怒火攻心,竟然拔出兵刃。


    “做甚?”


    可飛天大喝,上前對著那人就是一個耳光,“這是什麽時候?掌家屍骨未寒你他娘的敢動刀,俄打不死你。”


    那人挨了一耳光,把刀收起冷著臉來不說話,同伴們憤憤不平。


    見狀,可飛天歎了一口氣。


    “三娘子,這裏都是掌家的弟兄,還能分個親疏出來?您有什麽想法就直說。”


    三娘子站在門口,身後跟著一群人,頭生視線被遮擋住,扭過頭當做不知道。


    想不到人心這麽快就散了,隊伍不好帶嘍。


    自己以後少了三爸這塊助力,做事的方法要緩一緩,得重新整理一個思路出來。


    “可天飛大管隊讓奴說話,你們其餘這些大管隊對奴一個婦道人家可有什麽異議?”


    三娘麵對一群漢子,氣勢一點不弱,其餘婦人都不敢出來,躲在房間裏。


    圍繞她身邊的都是族裏的弟兄。


    “三娘子巾幗不讓須眉,您說話兄弟們都聽著。”有人遠遠的喊道。


    更多的人沒有說話。


    可天飛身邊的人們都冷著臉。


    “唉,何至於此,何至於此。”一個漢子歎了一口氣。


    “五哥,周掌家昨晚就讓我請你,你不去,其他管隊去了不少咧。”漢子身邊有人小聲說道。


    “蛇無頭不行,咱們是外來人,營地裏沒有根基,還是找個依靠才好。”


    對於這話,漢子周圍的人紛紛點頭。


    不是他們無情無義,現實就這麽殘酷,他們可不想淪為邊緣,像外營的人一樣朝不保夕。


    “再看看,再看看,唉。”漢子皺著眉頭,唉聲歎氣,陳掌家平日為人不錯,又講意氣,有些事他現在實在做不出來。


    有人一臉不滿,覺得劉五大管隊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像個娘們似的婆婆媽媽,現在不去搶個位置,再遲下去,就怕位置都沒有了。


    “奴男人死了,但是你們一個不許走,陳字頭不允許有人背叛。”


    三娘的話音剛落,引起了軒然大波。


    “三娘子說的什麽渾話?”


    “其他掌家那難道不是營地裏的弟兄,何談背叛兩個字,胡說八道。”


    “亂彈琴。”


    “哼,走了走了,掌家死了,這裏呆不住人嘍。”


    有人嘲諷一聲,大搖大擺的離去,身後跟了一串人。


    頭生拚命攔住紅了眼的族人們,局麵徹底崩散。


    ……


    “大當家和種先生來啦!”


    最外麵的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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