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和尚的話,中年書生文人點了點頭。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何必越俎代庖,最後別人也不會念你的好,隻會恨你手太長。”


    中年文人聽到和尚的話,臉上露出鄙視的神色。


    “上麵的人隻顧爭權奪利,下麵的人隻顧撈錢,誰有空來恨我?一小摞反賊,竟然就讓官府束手無措,越發壯大起來,既然在我麵前現了眼,土雞瓦犬順耳滅之。”


    讓陝西官府聞之色變的反賊,在文人口中成了土雞瓦犬,口氣真是無比自大。


    和尚聽到文人的話,並沒有像以往一樣開言諷刺。


    “我介紹個人給你,出來吧。”


    文人的話音剛落,在偏房裏走出一個年輕的武士,燕頷虎頸,步履沉穩,英姿颯爽。


    和尚對偏房裏突然出來一個陌生人並沒有意外,但讓他意料之外的是這武士的打扮,明明一個普通士兵的服裝,穿在他的身上,竟然散發出了威武之氣。


    “明日我要去巡檢司衙門,與那幫平日裏隻會喝花酒的官老爺們掰掰手腕,我交待你辦的事情,就由他來幫助你。”


    和尚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是不放心,找人來監督自己。


    和尚也沒有問為何把這武人藏在偏房。


    “你也不要想太多,我也是為了你好,畢竟你和那姓種的是老相識,我這樣做,也是徹底斷絕你心中那一絲僥幸,避免你走上歧路。”


    “阿彌陀佛。”和尚雙手合十。


    文人不想過分逼迫和尚,後麵很多事情還離不開他的幫助,雖然知道和尚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文人並不怕。


    家駒千裏,國石萬鈞。


    這是他少年時在恩師家求學時,恩師對他的評語。


    恩師認為他聽聰是明,對旁人心思洞悉其奸、洞若觀火,隻不過鋒芒過露,對以後的道路不利,勸過他收斂鋒芒。


    文人很感謝自己的恩師,沒有他的收留和悉心教導,當時十一歲在家裏幫母親做豆幹的自己,一輩子都隻能是個底層窮苦人家。


    更不會有後麵自己一路中舉人中進士的登天之路。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一二十年的官場磨煉,文人手段舉重若輕,哪怕和尚再多的心思,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同樣的夜晚,流民營地燈火通明。


    種光道一臉溫和,把來人叫進屋子裏,親自倒了一杯茶水給他。


    來人連忙站起來,彎腰恭敬的接過種光道遞過來的茶杯。


    “坐下說,坐下說。”種光道對那人笑著招了招手,一身文儒之氣,讓那人放下了內心的緊張。


    “家人可好?”


    “謝謝種先生賜予的銀子,家中老母妻兒都感念恩德。”


    “不敢惹令堂掛念,小事爾。”


    種光道先是問了那人的家事,又問了他老家在哪裏,聽到是靈寶一帶,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


    等看到那人一臉不知所以,連忙解釋說,“早年我遊學經曆過貴地,那裏的紅棗大的很,不光肉多而且皮薄,靈寶的紅棗遠近聞名啊。”


    那人一臉感歎,“萬曆年間,咱從小和家裏人隨軍搬遷至蒲城,二三十年來,隻有兩次迴鄉祭祖,對家鄉的事物還不如種先生了解,真是令小的佩服。”


    種先生一臉笑意,“靈寶西門外古函關的關老君廟也是遠近聞名,都說那裏的簽有多麽的靈驗,當初因為趕路沒有機會去看一看,甚為遺憾啊。”


    種先生的態度至始至終都保持著和藹,語氣親切談著家常,那人非常感動,果然如大家說言,種先生不一般,與他接觸從來不會讓人感到困惑。


    “那關老君廟香火一直旺盛,當年咱父親尚在時,和父親去過一次,擠滿了人,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種光道這才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說家常。


    那人見種光道不說話,他也安靜下來,等候種光道的問話。


    “為何沒有生哥兒的書信?”


    那人抬起頭一臉疑惑,生哥兒是誰?


    種光道內心更加疑慮,看這人的神情,完全不認識生哥兒的樣子。


    “我有個小弟子,名叫頭生,所以叫他生哥兒,難道你不曾見過?”


    那人想了想,終於醒悟,


    “原來那個孩子是您的弟子?小的眼拙,一直以為是無關緊要的人,還以為是九爺找來掩護身份的普通孩子。”


    種光道撫摸了下巴一摞胡須。


    “想來那孩子離了我的身邊,沒有了顧慮,隻顧貪玩,竟然讓白九兒獨撐一丈,再見到他定要好好的責罰他一番。”


    “經常見到那孩子搬著小板凳,獨自坐在門檻外發呆,也沒有胡亂去玩,種先生誤會了。”


    那人迴想了這孩子的日常一番,並沒有什麽出奇之處。


    一個十歲的孩子能做什麽事情?種先生對自己身邊人要求真嚴格。


    “走吧,我們去大當家那兒吧,他們多等著咱們咧。”


    看見種光道站了起來,那人連忙放下手中的茶碗,緊跟在種光道身後出去。


    十步一根木頭柱子,上麵點了火把,兩排延長而出的燈柱,把這一方天地照耀的明亮無比。


    王二大當家坐在上首。


    依次而坐的有紅狼,周當家的,小王當家的,陳平安等二三十餘位大頭目。


    下麵盤腿而坐的上百人,都是營地裏的帶隊頭領。


    “這麽大的場麵,這是有大動作啊。”盤腿而坐的頭領們各個神情激動,交頭接耳。


    “這兩日咱看到不相幹的人經常往返營地,咱一個不認識,不知道是誰的關係。”


    “傻大個,種先生最喜歡你,你知道什麽事情麽?”


    傻大個盤腿坐在人群裏麵,虎背熊腰坐如鬆,猶如鶴立雞群一眼就能看到他。


    懷中抱著一把新得到的寶刀,閉著眼睛對身旁的問話一言不發。


    那人討了個沒趣,悻悻的暗罵一聲,又迴頭興高采烈的和身邊人說起話。


    種光道的身影出現了。


    火光的照耀下,看不清麵孔。


    “種先生……”


    “種先生……”


    “種先生……”


    人們紛紛喊道。


    王二大當家也站了起來,一臉笑意。


    當王二站起來的時候,身邊的當家們都站了起來。


    看著紅狼臉色的少部分當家,紅狼雖然一臉不快,但也準備站起來的時候,搶先都站了起來。


    “種先生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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