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從沒有和別人比兵刃,或者說動刀子的經驗。


    作為刀術大師他倒也有信心,利落地甩下風衣丟給女朋友。在她帶著擔心和責怪的眼神中笑笑,低聲說:“放心,幾分鍾就完了。”


    院子裏褐衣男一眾人,一邊低聲評論著一邊往外撤,給兩人讓開足夠的空地出來。


    青臉漢子叫格桑朗傑,他讓唐文稱唿他朗傑,這也是這裏人名字的特點,前兩個字男女通用。後麵兩個字才聽得出男女。比如格桑朗傑、格桑卓瑪。如果稱唿格桑,恐怕沒法區分在叫誰。


    朗傑從架子上抽出一條長棍,長棍差不多有鴨蛋粗細,一端握手處刷上了紅色和藍色的漆。顯然這是一條單頭棍。


    這時候已經提前抽出雙刀翻著刀花的唐文有點尷尬,因為看到朗傑側身端著長棍,這才想起來,這漢子練得怕是六點半棍。單頭棍、長七尺半,兼有彈勁和重量絕對算的是重棍。這一來他單手持刀就有點托大了。


    嗚、嗚!


    朗傑雙手一端,棍頭帶響。六點半棍,起勢、朝師禮!


    “小心!”


    朗傑低喝一聲,棍頭一搖直點唐文的肩膀。


    唐文微微側身,右刀順勢一拍砸在棍頭上,刀棍彈開。他嘴角掛上了一絲笑,從力道不難感覺出來。朗傑這個高原上的漢子是留了手,使了沒有幾分力。


    長棍被磕開,在空中一頓,加大力道再度掃來。


    他右刀豎封,左手轉腕以刀背下砸。再次封擋住,往前急跨兩步想要近前。然而朗傑反應很靈敏,往後一撤劈棍下砸。


    這招力道太大,唐文擋起來太吃虧。隻能後退扯到他攻擊範圍以外...


    又來往了幾下子,都是雙方在試探。


    唐文驚訝地察覺到,朗傑恐怕是個有實戰經驗的。而他自己的問題,就是幾乎沒有對敵經驗,應對方式很單一。


    想了想,他往後撤了兩步,跳出了武場圈子。


    褐衣男一眾看客,嘖嘖發聲,覺得他這是慫了。嘰嘰喳喳地說著風涼話:“拿著兩把刀在哪耍,中看不中用啊!”


    “要是就這兩下子就撤,我也能上去比劃比劃...日本的刀術大師也指點過咱哥兒們!”


    “這就撤下來,刀不能賣給他吧?”


    “......”


    周曉雨淡淡地掃他們一眼,撇撇嘴,眼神裏帶著輕蔑。


    唐文來到刀架近前五六步的距離,左手間一曲一縱,倉啷一聲。銀刀像一條白練似地直直插入了架子上的刀鞘!整個刀架輕微晃動起來。


    嘴碎的看客們震驚了兩秒,麵麵相覷,臉上有點紅。


    “脫手刀!”朗傑看著顫抖的刀架子不由脫口而出。


    來到刀架子旁邊,在眾人不解的眼光中,唐文伸手把另一隻刀鞘拿了起來。還刀入鞘,又轉身來到場地。衝著朗傑笑笑:“小心了!我要認真了。”


    朗傑點點頭,臉帶興奮。


    最近好幾個月來,唐文混跡在王珊家武館,對各種武術都多少理解了些。他發現張銅貼身靠發勁特別厲害,尤其是左肩,沉肩晃膀一發力猛靠上去,牆都要震動。


    張銅解釋說,這叫一招鮮吃遍天。年輕時候和人比武,基本抓住機會來這麽一下子。妥妥能奠定勝局!百試不爽,無往不利,他也搏了個鐵肘銅肩的名號。


    武館裏的東西很雜,如今刀槍棍棒都有一點涉獵,做推廣愛好的噱頭用!唐文很喜歡的唐刀也有,他結合張銅的經驗,有空的時候,隻琢磨刀法裏的一式,那就是——拔刀術!


    說起來有點丟人,或者說有點奇怪,拔刀術這個招式說白了不過是一招類似於揮砍的刀法而已。可它很依賴某種感覺,而這種感覺隻有手裏握著刀鞘的時候才找得到,哪怕他是刀術大師,在沒有刀鞘空揮刀的情況下怎麽也使不出來。


    唿地一陣風,棍子直接當胸點過來。


    槍怕搖頭棍怕點。


    這一下要是點實了,受力麵積那麽小,骨裂瘀傷都是輕的。


    唐文側身,雙手拿刀連鞘下壓。長棍下沉,他順著棍身直接推刀向上走。


    他的思路很清晰,長棍對刀,如果長棍拉開距離,刀隻有挨打的份兒。可一旦欺身而進,讓長棍施展不開,那麽用刀的就要贏了。


    看到唐文要近身,朗傑退兩步棍子一抽一壓,壓在棍上的刀被彈起來。他抽棍就掃,勢大力沉,想要把唐文逼出去。


    唐文眼睛一眯,腳下前後錯步站穩,身子一轉,直麵掃來的棍。等棍子唿嘯著來到身前,右手猛一揚起,刀鞘裏綻放出一段銀白色的光華,刀棍交錯。朗傑忽然覺得棍身一輕,長棍忽地一下從唐文身前擦空甩過。


    他這才震驚地發現,棍頭被這一刀削下去半米有餘!


    他心裏一驚,重心一個不穩。唐文已經旋邁過來。


    朗傑急忙收力迴手,使棍當頭下砸!


    唐文輕笑一聲,伸手往斜上方一舉,刀一收一拔。朗傑手裏的長棍又被削斷一截!晃得他一個趔趄棍子拍到地下。


    唐文哪裏還會放過這個機會,長刀嗡地出鞘,在風中一聲輕吟,等朗傑反應過來的時候,刀尖已經指住了他的咽喉。


    院子裏一片安靜,長刀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知道朗傑啪一聲丟下棍子,眾人才反應過來。不知道誰帶頭,率先鼓起掌來!


    唐文收起刀,看著依舊震驚不已的朗傑,笑道:“你的刀很好,不然我也不會那麽輕鬆。”


    朗傑搖搖頭,看著地上段成三節的棍子,說道:“這是拿斧頭都砍不斷的重木,放好在地上,用刀都砍棍子都會彈起來...你真的很厲害、很厲害...”


    這時候,院子裏其他人看唐文的眼神都帶著一種神奇。畢竟武術已經離普通人太遠了。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就覺得唐文身上帶著幾分神秘的色彩。


    剛才磨刀的巴魯師傅那一條藍毛巾擦擦手走過來,衝著唐文豎起大拇指,說了一通藏語。


    朗傑翻譯說:“阿叔覺得你這樣的高手才配的上我們的刀!你是他見過的第三個會使刀的人......”


    唐文有點驚訝,沒想到他還見過其他會刀術的。不過看看巴魯師傅飽經風霜的一張臉,倒也釋然了。恭維了幾句他的製刀技術,他臉上堆滿了笑。


    顯然唐文這個‘刀客’的讚美,比其他人的錢來的更讓他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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