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鋪就,也該當我們姐妹上場了。


    一番商量後,我們姐妹最終選擇了白紵舞。


    之所以選它是因為一來我們姐妹熟悉此舞,二來是比之妖嬈的舞娘裝扮,此舞素雅輕靈,別開生麵,可為我後麵所謀之事助力;三則是當初我進宮就是因為這一支白紵舞圖。


    傅玲攻我心也是用這一幅白紵舞圖,倘或我不能克服自己心中的魔障,還怎麽對付傅玲?還何談雪恥報仇?


    見我們白衫出席,現場諸人著實驚愣一片,傅玲當即便愣愣地盯了我好一會兒。


    玉郎更是殤然,已然用雙手捂住臉,就差當眾流出眼淚。


    我沒敢再看他,就怕多看一眼會控製不住自己,忍不住將這一身舞服撕了跑出去痛哭一場。


    慕元昊儼然也被我這一身白衫給震驚了,雙目發光地盯了我好一會兒才收迴目光。


    至於慕容曄與蕭鈺兄弟,更是別提,自打姝兒素裝出廳,三人早已移不開眼睛。


    唯有姐夫慕梓僑不似別個,見我們出來,臉上未曾有過多改變,依舊單手握著酒杯,目光悠悠地灑在姐姐身上,柔比陽春之水,綿若漫天飛絮。


    那一時、那一刻,我真心好生羨慕姐姐,雖說姐夫身邊不止姐姐一個女人,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姐夫的目光永遠不會離開姐姐,姐夫的心裏裝的人也永遠都是姐姐。


    這便夠了!


    一個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一生既不能建功立業也不能開疆擴土,所求者不過是幾房屋舍、一處安身之所,再得夫婿戀慕,夫複何求?


    終於,薛妹妹開始撥動琴弦,一曲悠揚的樂聲便從弦間流轉出來,玲瓏、史姐姐隨後和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將這皇儀殿環繞在樂曲的世界中。


    我們姐妹隨之翩然起舞,考慮到我身體的緣故,姐姐與姝兒自行挑了大梁,隻讓我作輔而已。


    不比我如今的笨拙,她二人一個輕盈如燕,一個姿態美若仙子,不過揚袖間已然把這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目光吸引住了。


    加之薛妹妹、史姐姐、玲瓏與甘琳的極力配合,這一曲白紵舞悠然間轟動了在場所有的人。


    我無法忘記慕容曄當時盯著姝兒的神態,無法忘記蕭鈺兄弟當時看向姝兒的眼神,更無法忘卻玉郎落在我身上的淒然。


    一曲舞畢,玲瓏有些累,我也有些體力透支,好在有姐姐與姝兒扶將,倒也不至於出醜跌倒在場。


    伴著清脆的掌聲,我們七人先後退了下來,將場地騰給烏孫崖與如意她們。


    烏孫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雖極不情願,這會兒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去與如意切磋。


    看得出,她的傷對她還是有些影響的,否則她也不至於露出這般神情。


    隨著鼓聲盤旋,二人已經過了數招,過招時若非如意不出全力,烏孫崖怕是早就挨不下去了。


    可我怎會輕易饒過她?


    她意欲傷我在前,殺錢影在後,隨後又對我威脅恐嚇,與我可謂是血海仇深,倘或如此還能容得下,就不是我蘭妡了。


    戰到膠著時,我對玲風暗暗使了個眼色,玲風旋即勾唇一笑,示意我安心細看,用唇形小心說道:一切盡在掌握中。


    我微微頓首,迴首裝作閑人一樣繼續觀看。


    二人鬥得正歡,不過須臾,一陣寒風猛地吹開了皇儀殿的殿門,伴隨著飄進來的還有一陣似有似無的淡淡臘梅清香。


    玲風此時暗暗敲了我一下,我知是她計成了,便也不加多言,抬眼繼續細看二人切磋,忽然,那烏孫崖腳下一滑,竟似有跌倒之狀。


    此時如意劍招已出,想要收招決計來不及,便斜身一轉,盡最大可能將劍刃避開了烏孫崖。


    隻不過想要完全避開是不可能的事情,閃避之時,烏孫崖手臂還是不小心給劃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敬妃,你沒事吧?”


    端妃姐姐率先站了起來,手拍著胸口帶著驚慌的神色問道。


    烏孫崖但隻搖搖頭,迅速捂住傷口道:“無礙,不過是點皮肉傷,過兩天就好!”


    “抱歉,是臣妾不小心。”如意站定後冷冷說了一句,烏孫崖不過瞟了她一眼,“和貴嬪不必自責,習武之人皮肉傷在所難免。”


    “罷了,刀劍無言,敬妃既受了傷,也就沒必要再切磋下去。”慕元昊高聲說道,又命朱慶著人去請禦醫為烏孫崖治傷。


    烏孫崖臉色已不是那麽好看,也就沒再強撐著,乖乖地退了下去。她不是個嬌滴滴的閨閣大小姐,而是西北大草原上馳騁逍遙的公主,這一丁點皮肉傷絕不會令她皺眉,唯一的解釋就是……


    我仔細打量她一眼,隱隱間,看到她腋下似乎有血痕出來,應該是傷口裂開了。


    好得很,秒得很,這才剛剛開始呢!烏孫崖,殺了我的人,今後有你好受的,不過你放心,一時半會兒我還不會要了你的命,我蘭妡別的沒有,大把無聊的時間有的是,可以陪你烏孫崖慢慢地玩!


    烏孫崖退下後,也沒再安排什麽旁的節目,見慕元昊跟前還放著我呈上的羅帕,賢妃便笑著提了一句:“今日蘭妃姐妹所舞著實精彩,簡直讓我們大開眼界!妹妹是個清心寡欲之人,難得主動向皇上邀賞,臣妾倒是好奇,妹妹羅帕上所求到底是何物?不知皇上又是否願意滿足了妹妹的心願呢?”


    莊妃亦道:“是啊,臣妾也很好奇,按理說妹妹長信宮中該是什麽也不缺的,不知究竟妹妹想要件什麽東西呢?”


    “定是個稀罕物才是,蘭妃妹妹不喜奢華,這是六宮盡知之時,若隻是尋常的寶貝,她定不會開口,想來是個稀罕物,妹妹尋求不得,這便想著求陛下了!”


    端妃亦添了一句,不料孟依梅悶下一口酒,酸酸道:“你們說好便是好了嗎?方才皇上可是說了,得要兩國貴使都說好,才算得數。”


    孟依梅既這麽說,我自當是要順了她的意,才要開口,便聽皇後赫然出聲:“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大可等宴後再提,今日兩國貴使在此,還是不要怠慢了才好。”


    “姑姑言之有理,不過方才皇上也說了,要兩國貴使幫著做個決斷,既如此,還得麻煩幾位才是。”


    皇後想幹什麽我多少能猜到一些,她就在慕元昊身邊,倘或慕元昊方才瞥見了個別字據,這位事事關心的皇後自然也不例外,再想想我們之前的爭論,我所求為何她也就不難猜測了,故而勢必是要阻止我的。


    然而我不會遂了她的意,肅然起身朝慕容曄與蕭鈺兄弟走去,笑道:“慕容太子,蕭殿下,肯否金口一開,賣本宮一個人情,圓本宮一樁心事?”


    蕭氏兄弟和煦一笑,其中一個高瘦條站起身說道:“蘭妃娘娘天姿國色,才藝精通,蕭鈺佩服,這個人情自然是要給的。”


    “是啊!我蕭鼎出身宮闈,大小宴會參加不下百餘次,還是頭一迴見蘭妃娘娘姐妹今日這麽出彩的舞蹈,我蕭鼎沒有理由從中作阻。”


    比之蕭鈺,蕭鼎身材稍微矮一些,不過卻比蕭鈺結實的多,二人眉眼有七八分相似,若不是事先聽說蕭鼎乃是南鑰皇後嫡子,還真以為這二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呢。


    我說話之餘不動聲色打量了二人一番,這才想起來這二人我在來儀縣時似乎是見過的。


    那大約是四五年前的事情,當時太子哥哥來來儀縣看我,卻因為爹爹的緣故進不到蘭府裏,二哥便將我與姝兒帶到來儀縣的郊外,說是踏春遊玩,實則是去會太子哥哥。


    誰曾想不過多久就殺將出一群人來,正追得眼前的兄弟二人無處躲藏。


    因為太子哥哥身份特殊,我頭一個想到的就是趕緊離開,楊運他們更是思及過多,生怕那些個殺手是和二人串通好來行刺太子哥哥的,也便催趕著我們立即遠離。


    誰知姝兒這傻丫頭愣是不肯,說什麽我們若是就此離開,那二人勢必會喪命在此,她做不到!


    二哥被她纏的沒了辦法,隻好上前相助。如此,太子哥哥也不能撒手不管,扭身幫著二哥他們將一眾追殺者殺了個幹淨。


    我向來不喜歡姝兒多管閑事、菩薩心腸的毛病,所以救下二人後便將姝兒罵了個狗血淋頭,再拽著她轉身迴府。


    再後來這二人好像去過蘭家,說了些感念救命之恩之類的話雲雲。


    我隻當他們是江湖落魄漢子,不想蘭家因他們而扯上恩怨,便要家仆往後再見著這二人可不必通稟,隨意撿了些理由打發了出去就是,誰曾想他們、他們竟然是南鑰蕭氏的皇子,竟還將姝兒牢牢的裝進了心中,當真是荒誕之至。


    罷了罷了,都是些前塵往事,不提也罷。


    見蕭氏兄弟滿口答應,我也鬆了半口氣,慢慢轉到慕容曄跟前,笑問道:“慕容殿下,你呢?”


    血海深仇也罷,昔日舊怨也罷,慕容曄如今想娶姝兒,對我便不會太過分,而我,想要借他的嘴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也必須能彎得下腰、拋得開怨,故而也便收拾好情緒,掬著笑對他問出聲來。


    慕容曄並不急著迴答,自顧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後方道:“當然,本宮雖不喜歡這些南朝人的玩意,但對蘭妃你也不得不誇讚出口,隻不過……”


    他頓了頓,故意將聲音拖得老長,定定地瞧了一眼慕元昊麵前的羅帕後問:“在為娘娘你作證之前,本宮可否問一問蘭妃你究竟所求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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