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影被刺死一事在宮中掀起了軒然大波,自昨晚起,宮外來來迴迴查崗的侍衛就沒停過。


    我雖將玉郎趕出了殿外,卻著實為他捏了一把汗,直至次日神情還恍恍惚惚,直到玲風帶著落青雲前來才稍微晃過神來。


    落青雲按例給我號了一次脈,而後滿臉憂歎道:“娘娘,您身子本不大好,這麽下去可不行。”


    “我知道分寸,昨日事出突然,往後我會小心行事的。”我卷起衣袖慢騰騰起身,“落卿,你隻管用心保住本宮的孩子,旁的本宮自會料理。”


    落青雲點頭:“娘娘放心,臣定當竭盡所能。”


    “這便好。”我在窗前站了好一會兒,既不說話,也不讓他退下。


    冬月臨近,雲陽城上好的晴天已經成了奢侈,如今灰蒙蒙籠罩在外頭,看似又要下雪了。


    眼見寒風股股灌進來,玲風便把窗子給關了,並道:“小姐,您身子虛,別凍著。”


    “我知道。”我轉身迴到榻上,單手撐住疲憊的額頭。


    落青雲看似有話要說,見我這副情狀又貌似不敢貿然開口。


    其實他不說我也明白大抵是什麽,左不過是為他家王爺說話,叫我不要原諒之類的雲雲。


    這些話我早聽過,並不想再聽,便道:“他可安然迴府了?”


    “迴去了。”


    “沒叫侍衛發現吧?”


    “沒有。”


    “那就好,你下去吧。”我擺擺手讓他退下,他也不便再言,怏怏然往外退出。


    思及如意之言,我便又將他喚住:“迴來,我還有事問你。”


    聞聲,落青雲二話不說迴了頭,在我跟前站定,揖道:“您請吩咐。”


    “你帶會兒和玲風在這宮裏四處轉轉,看看是否有什麽東西留下。”


    “東西?”落青雲不解,我便補充道:“某些可以使人安眠或是讓人嗜睡的東西,至於緣由不必相問,隻需給我仔細巡查就是。”


    “是。”落青雲點頭應答,我亦對玲風使眼色。玲風雖不知為何,但也不敢怠慢,立即領著落青雲四處搜尋。


    半個多時辰後,玲風沉著一張臉進來,手中更捧著些東西,其後還跟著落青雲。見了我立即說道:“小姐,找著了,您看?”


    她將手中娟子攤開,便顯出一堆灰狀物,我湊近聞了聞,立時覺得有些昏脹,使勁搖了搖頭後才清醒些,蹙眉道:“在哪兒找到的?”


    “井邊!”


    “什麽東西?”代月湊近前看了看,竹軒也狐惑不解,她們倆方才不在我身邊,自然不知道我要玲風找的東西是什麽,但隻迷惑的瞪著我。


    “井邊?”我恍然驚醒,難怪!難怪昨晚上上下下隻有我沒有睡過去。


    別看宮中大大小小有數百口井,這宮裏用水原是有講究的,洗衣洗菜之類不必說,自是取用井水,飲用上卻另有講究。


    侍婢內監飲的是臨近的井水,宮中主子及有品有位的妃嬪所飲之水卻不是,而是專人從京郊外的龍泉山拉進來的天然泉水。所以烏孫崖讓人將藥下進井中,自然毒不到我,旁的人卻都迷蒙不醒,昏昏睡了過去。


    看來她烏孫崖盯著我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這宮中隻怕早有了她的耳目,若不然,也不能將毒下到井裏去。


    隻是這耳目是誰?又想幹什麽?倘或我昨天不是難受去了長信宮外,他會不會把烏孫崖引進來,再在我睡夢中將我一刀了解?


    我忽然不寒而栗,不自覺瑟縮了一下身子,向玲風說道:“這長信宮有人要我死,若非錢影舍命,昨兒裏躺在外麵的屍體就是我了!”


    “娘娘,您說……”竹軒嚇得捂住了自己的嘴,代月也迴憶起了昨晚的事:“難怪!難怪小姐昨天迴來失魂落魄,竟是、竟是……”


    玲風也變了臉色,慌忙問:“小姐,您說什麽?小姐,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您別瞞著我,快告訴我?”


    我沒有否認,把昨晚的事對她們幾個細細說了出來,道:“玲風,這幾天你和代月、竹軒打起十二分精神,甭管是誰,敢在長信宮下毒,定要給我找出來揭了她的皮!”


    “別說揭了她的皮,讓我找著,我定要抽了她的筋!”


    玲風拳頭捏的鐵緊,代月也恨得牙癢癢,嘴裏擠出幾個字:“烏孫崖!敢對我家小姐下手,簡直活的不耐煩了!”


    “幾位最好不要擅動,敬妃可非等閑之輩。這長信宮是什麽地方?向來口風最緊,別人想打探一丁點兒消息都探不著,她卻能無聲無息安插進一個耳目,可見此人心計非等閑可比。”


    一直噤聲在旁聽著的落青雲忽然開腔,再說道:“且她是塔塔公主,身份尊貴,更是維係塔塔與大梁和平的紐帶,皇上都不能把她怎麽著,你們幾個又怎麽奈她何?更何況她身手不差,你們貿然過去隻會是白白葬送了自己。”


    “那你說怎麽辦?就這麽被她欺負?錢影就這麽白白的死了?”玲風話帶槍藥,落青雲搖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敬妃非常人,更是急不得。依我之見,當今之際最重要的是找出潛伏在長信宮的耳目,不教她繼續暗害大家。”


    “落太醫所言有理,奴婢在這宮中久了,她的手段多多少少還是聽說過的,比起麗妃,她可狠辣精明多了,沒有完全的把握最好不要動她。”


    竹軒緩緩道來:“且聽娘娘之言敬妃隻是怨恨自己的身世,對娘娘下黑手也隻是想挑起事端,對娘娘個人並無怨恨,所以一計不成,自會轉戰到別人身上,而咱們短時間內要做的則是全力保障娘娘安全,不教她陰謀得逞。”


    “什麽陰謀得逞?”這時姝兒抱著遠兒笑嗬嗬進了來,抓著遠兒的小手到我跟前晃悠道:“小清遠,你的娘親我的姐姐呀都不理你了,整天就顧著算這算那的,都沒時間來搭理我們可愛的小家夥,是不是要好好的懲罰懲罰她呀?”


    姝兒說著便抱起遠兒在我臉上輕撓,直到將我逗得放下愁眉轉笑才將清遠推進我的懷中:“姐姐,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些事既然強求不來,也便不要再想了,總歸我是這個命,到底如何也都隨他去吧。”


    “姝兒。”


    “姐姐,你為我做的事我都知道,姑姑是什麽人你比我清楚,連爹爹都奈何不了她,何況於你?”


    姝兒拉起我的手,柔柔說道:“姐姐,姝兒知道你疼我,可你昨天實在不該跑去鳳儀宮大鬧!姐姐,求你了!”


    原來她以為竹軒剛才那句不教她陰謀得逞說的是皇後,傻丫頭呀!


    我無聲搖頭,撫了撫她的臉頰,對她溫溫一笑:“放心,這件事姐姐自有分寸,你隻管安心便好。”


    “姐姐!”


    “三小姐,我們方才並不是在……”代月意欲向姝兒說明,卻教我橫眼攔了下來,對她說道:“代月,近日宮中不太平,姝兒又不熟悉宮中情形,往後要映容時刻陪在左右,不得有誤。”


    代月腦瓜子靈光,立即掐斷原先的話,點頭道:“是,小姐。”


    姝兒卻道:“姐姐,不用的,我也不亂跑,用不著映容姐姐跟著,還是讓她跟在你身邊吧。”


    “我有映雪,不用擔心。”


    “那遠兒呢?”


    “遠兒有書玉守著,再說除了每日去太後宮中他也不去別的地方,沒事的。”太後對遠兒的保護我是看在眼中的,每日書玉抱過去的時候她都叫人跟著,送迴來的路上也都跟著,我沒什麽放心不下的。


    且烏孫崖的目標是我,能挑起蘭氏憤然的人也是我,烏孫崖自然不會把過多的精力耗費在清遠身上。


    再後來玉郎每日都會遣落青雲送信給我,說是要我聽他解釋。我不想聽,也不願看,所以每次都會毫不猶豫地要落青雲閉嘴。


    至於追查耳目的事情還在繼續進行,隻是幾天過去並無結果,而冬月卻已悄然來到。


    初一那天宮中紅綢滿地,雪靜的宮中更是喜色縈繞。


    嬌小玲瓏的她身披著大紅嫁衣,頭戴鳳冠,一步步邁出了宮門,在闔宮妃嬪和百官的矚目中登上了孟府的花轎。


    她母親無品無位,她也不得皇帝喜歡,本不該如此大的排場。不過因為夫家是陳國公府孟家,不過因為太後垂憐,這才風光體麵的嫁了出去。


    也好,那孩子打小命苦,能得如此風光體麵的出嫁,也算不枉白投人世一場。


    雪靜嫁出去,雲遙的選夫也開始了。


    彼時慕容曄、蕭氏皆已入宮,皇儀殿也備好了宴席,就等著把雪靜送出宮門後開席。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宮中傳說是雲遙的選夫宴,實則不然,入席的王公大臣、帝室貴胄中家中有妙齡少女的都帶了過來,並非傳言中所說的那般,隻是給雲遙擇選佳婿。


    我一時惑然,望著慕元昊有些不解,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慕容曄、南鑰皇子屬意之人是姝兒,他怕此事留有後患故而答應將姝兒許給太子哥哥也便罷了,如今將這麽多王公之女帶入宮宴,想要做什麽?


    正在我惶惑不解時,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在我麵前一晃而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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