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予哥哥並不滿足於此,又再嗆言道:“至於太子哥哥……母後,請恕兒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憑他那陽剛不足、陰柔有餘的性格,莫說一個您,就是再添十個您那皇儲之位也未必保得住。”


    “所以母後,何苦呢?與其蘭氏一脈到時被別人連根拔起,倒不如轉而扶保兒臣,最起碼兒臣永遠不會傷害他的性命。”


    皇後已然氣的要昏厥過去,喘息好一會兒後才微張鳳眸,以極其微弱的聲音道:“好,很好。清予,你是皇子,自有權力有立場參與奪嫡,可母後也有一句話要告訴你:即使你手握重兵,縱然能奪帝位,能推翻太子而奪得天下,妡兒卻是你也永遠得不到的!”


    予哥哥仰麵瞪著皇後,狹長的眼縫中夾著深邃。


    皇後不歇片刻,繼而說道:“因為她已經是你父皇的女人,她已經生下了你父皇的孩子,憑她的個性,你以為會為了你而舍棄她自己的孩子嗎?”


    “姑姑緣何篤定我不會?”她既已給我那麽多傷害打擊,我何堪多添一兩句言語戳戳她的心窩?。


    雖然今日的一切都不在我臆想之中,但既已知我入宮與她難逃幹係,這報複總該是有的。


    且如今鳳儀宮上下都是她的心腹,我蘭家人關起門來說事自然也沒旁的人能聽見,既如此,為何要放過她?


    我悠悠挑開簾帷輕抬碎步慢慢步入殿中,迎頭對上她震驚無比的眉目,掰了掰手臂上的鐲子,不慌不忙冷笑道:“這一年妡兒過的什麽日子旁人不明白姑姑您還不清楚嗎?敗您所賜將我卷入這殺人不見血的深宮院牆中,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我還有什麽不願意的?”


    “你?你怎麽……”她異常驚訝麽,雙眼睜大瞪著我。


    “我?我什麽?姑姑,你很驚訝是嗎?那我告訴你,沒必要!予哥哥與我有自幼相識的情分,他待我如何我心知肚明,倘或他真不嫌棄我,我緣何不給自己一條生路?啊?”


    “蘭妡,你!你難道忘了老九嗎?你……”


    老九?哼哼!我轉身瞥了瞥同樣驚訝無比的清予哥哥,繼續對著渾身震顫的皇後走去。


    “姑姑,這不都要謝謝您嗎?是您一點點斬斷了我與他的情緣,如今我已誕下皇子,他又怎會再守著我?可是清予哥哥不一樣,他從小就對我不錯,妡兒已經錯過他一迴,這一迴為何要拒絕?”


    “你、你們……”


    人說難得糊塗,殊不知像她這樣工於心計的人也會有看不清的時候。


    如今我分明是在借著清予哥哥在氣她,她卻半點分不出來,隻是一味的跺腳捶胸口念冤孽。


    如此想著,她對清予哥哥,或許還是有那麽幾分母子感情的吧?


    “我們很好,姑姑,既然清予哥哥已經開口,您還是聽了他的吧!老實說,太子哥哥的確過於綿柔,實在不宜擔當國之大任,如今想必您也瞧出來了,皇上對他那是越來越冷淡,若是再不拿出點擔當來,廢黜是遲早的事。”


    “所以姑姑,妡兒勸您還是早作打算吧,至於太子哥哥的安危,您用不著擔心,清予哥哥是重諾之人,既已答應不傷他性命,便不會傷害他,所以您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清予哥哥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竟然信以為真,滿臉轉喜問我:“妡兒,你、你真的會……”


    我原是為了氣皇後,自是不會承認,因而撇開他轉而對皇後道:“姑姑,旁的暫且可以放放,妡兒今日來是為姝兒一事。我知道,您雷厲風行,已經將旨意下達,但是這件事不可以,所以還請姑姑收迴成命!”


    我雖是求她,且並沒有懇求之意,隻為我明白我這位姑姑是不會被任何情感所左右的,因而言語中自然而然透著幾許逼迫。


    至此皇後終於緩過氣來,一改方才震顫發抖的形狀,斜眼睥睨我道:“可不可以已經由不得你。這件事是經皇上禦筆親批,任誰也更改不了。”


    “什麽?你、你!你居然……”我以為隻是她自己下了旨意,萬萬沒想到她會把皇帝拉下來,一時氣的不輕,卻又沒有更好的法子,隻因為有皇帝牽扯其中,一個不好便是違抗聖意的大逆之罪。


    皇後朱唇微勾,露出幾許得意之色:“妡兒,我是你姑姑,比你在這宮裏呆的久,什麽沒有經過?什麽沒有見過?和我鬥,你們都還嫩了點!”


    “你!”


    “妡兒,你姑姑我曆經後宮風雨數十年,你以為我會不知道姝兒軟弱無能擔不起東宮的擔子?既如此,我為何還要堅持將她弄進去?迴去好好想想吧,別指著折騰出什麽花樣來,因為你還嫩,還不夠格,想要和我鬥,苦練二十年再來!”


    “蘭伊春,你卑鄙!”


    她雖卑鄙,卻也不怕表露。


    如當年意欲將我安排進入東宮一樣,如今欲將姝兒嫁給太子哥哥,說到底還不是看上我蘭家背後的實力。


    爹爹雖已告老,但他曾是扶保皇帝登基的重臣,朝堂之上門生眾多,一唿百應,且當年清揚哥哥能冊立太子爹爹也是功不可沒。


    然自大哥一事後爹爹寂靜朝堂,再不涉足,盡管堂姐蘭若已為太子妃妾,爹爹也不會為太子哥哥再出一謀、獻一策。


    而奪嫡之勢越漸激烈,這個時候,蘭伊春怎會舍棄爹爹這顆鋒利的棋子?


    大約侄女不能牽動製約爹爹,她這才將魔爪伸向了我與姝兒吧。


    皇後冷笑以對:“我卑鄙?妡兒,你好好想想,我這可是在幫你,以你的聰明,想必慕容曄和蕭鈺同時求取姝兒之事你已經知曉吧?怎麽,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遠嫁異國他鄉?”


    “她的事自有我爹娘操心,嫁不嫁異國他鄉也自有姝兒自己的造化,與你無關。蘭伊春,別端出你假惺惺的臉孔,我蘭妡不吃這一套!”


    “那就試試看,看看咱們姑侄誰的手段更厲害。”


    皇後威嚴十足,然卻不能更改我為姝兒出頭的信念。


    她那態度,擺明了篤定我不能拿她怎樣,我大步跨至其前,揚眉道:“姑姑!論手段、論狠毒妡兒是遠遠不足。可有一樣你不如我,那就是為了姝兒我敢舍下地位尊嚴與性命榮辱,敢問姑姑,一個連性命榮辱都不要的人,你拿什麽和我搏?是你的皇後之位還是太子哥哥的東宮儲位?姑姑,你應該清楚:太子哥哥那點根底,我可摸得清清楚楚!”


    “你!”提及太子哥哥皇後旋即大駭失色,隻為她清楚太子哥哥對我有多麽深厚的愧疚與憐憫。


    隻要我狠得下心,清揚哥哥那本就風雨飄搖的太子之位便會旦夕不保。


    她怒瞪著我好一會兒,後才抹去怒色,陰笑搖頭道:“妡兒,清揚視你勝過親兄妹,你不會的!”


    “太子哥哥對我是很好,可姝兒卻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親疏遠近是個人都分得清楚,何況於我?姑姑,別把話說的那麽絕對,你不是我,永遠不知道我在想些什麽,不怕告訴你,自大哥去後,我對手足情看得更重,所以為了姝兒我沒什麽不會去做!”


    我冷聲打破她心中殘存的僥幸,繼續道:“姑姑,姝兒不宜入宮,這點你我皆心知肚明。如若你仍一意孤行,那妡兒不妨明白告訴你,在太子哥哥與姝兒之間我隻會選擇姝兒!”


    “那清遠呢?”


    一計不成,皇後轉念又生一計,此時此刻她亦不再顧忌清予哥哥,對我道:“妡兒,既然你都把話說的如此清楚明白,姑姑也不妨告訴你,如果你剛對清揚下手,就不怪姑姑容不下你的孩子!”


    “你敢!”


    “我為何不敢?”


    世人都道我爹爹深藏不露,是隻老狐狸,我看她蘭伊春才是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見我因清遠大駭失色,她立即顯出得意之色,將手搭在我肩上輕拍,語帶威脅笑道:“妡兒,你入宮也非一日兩日,皇上是個什麽脾性隻怕你心裏多少也有杆秤了,是嗎?”


    她將手移開,徐徐踱步,且看著我的反應。


    “他這人多疑多思又霸道心狠,慕元熙、慕元酆,你和玉玲瓏走得那麽近,這二人一個個怎麽死的想必你多少也聽過,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告訴他你和老九的那些事,你說他會怎麽想?別忘了,清遠可是未足月出生的孩子,若是有人添油加醋硬將那孩子和老九扯上點關係,你說皇上還能容得下他嗎?嗯?”


    “你……”霎時間唿吸一滯,胸口接著一陣血湧,那未曾愈合的心傷頓時又被她揭開了一塊更大的傷疤。


    雖然她並不知曉實情,隻是為了震懾我而縐出這些話來,但遠兒究竟是誰的孩子我心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謂‘做賊心虛’大約就是這個道理吧。


    何況於這位皇後從來不是什麽顧念舊情的主兒,當日為保太子哥哥不受影響她能逼著人家汙蔑大哥,而今為了清揚哥哥保不齊真會出此狠招而置我蘭氏滿門於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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