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我懷孕的消息才剛傳出去裏裏外外的酸話就已不知聽了多少,尤其是皇帝每日的探視,更是惹得六宮矚目。一時間貴妃、麗妃、裴氏、葉氏等人個個恨不能一眼將我殺死


    我自不會與她們多事,更不會無端畏懼,隻安分做好自己的本分,該問安的問安,該行禮的行禮,該敷衍的敷衍,該言笑的言笑。


    好在這永泉宮有個史姐姐,時不時過來陪陪我,或說些解悶的話,或陪我靜靜地呆著,總好過深宮無聊的歲月。


    史姐姐一生從未生養,對我腹中的孩子著實喜歡,才剛為孩子縫製了繈褓,這又趕著為孩子縫製衣衫鞋帽,我因而說道:“妹妹我先替孩子謝過姐姐了,瞧瞧,這針腳、這繡功,怕是針工局上上下下加起來也不及姐姐分毫!”


    姐姐卻搖頭笑道:“我雖會些女紅,也縫過幾件衣衫,但都是粗鄙手藝,哪裏就能和針工局的相較量?”


    “當然可比!”我以指尖輕輕劃過衣衫上的龍紋,“針工局每每縫製衣衫不過是為了完成上頭派下來的任務罷了,姐姐這一針一線卻都包含溫暖,他日我的孩子穿在身上也定能感受到姐姐的備至關懷,難道不比那些強千百倍?”


    “猴兒嘴,越發刁鑽了!”姐姐被我鬥得一笑,俯首過來瞧瞧我平坦的腹部,眼角忽然染上憂色,好一會兒後方道:“妹妹,皇上就要去巡視滄州了,沒了他在身邊看顧,這宮裏少不得又要掀起多大風浪,你這胎兒尚小,可千萬要仔細才是!”


    “滄州?”我大惑不解,“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竟不知道?”


    “什麽?闔宮上下都知道的事,你竟不知道?”姐姐一時難以相信,抬眸看看竹軒,再瞅瞅玲風、書玉,最後將目光落到我身上,再次狐惑道:“妹妹不是戲耍我吧?皇上每日都要來你這兒,怎麽可能連這個也不告訴你?”


    “妹妹何曾戲耍過姐姐?這件事我實在是毫不知情!”我頗顯苦悶之態,轉首去看竹軒等人,見她們個個神色不安,便問道:“竹軒,怎麽迴事?你們也都知道?隻是瞞著我?”


    “婕妤……”


    竹軒意有難言,書玉便道:“小姐,這事不怪竹軒姑姑,是、是皇上交代了不讓告訴您的,說是怕您擔心!”


    “哎呀,是我失言了!”史姐姐聞聽立即一臉愧意,“我原不知道皇上有此交代,否則是怎麽的也不會在你麵前多嘴的。”


    “還好姐姐說了,要不得這些個人還把我蒙在鼓裏,倒顯得我像個傻瓜一樣什麽也不知道!”我轉眼移過竹軒等,再向姐姐問道:“姐姐,這滄州毗鄰盧州,皇上這個時候去滄州做什麽?難不成……”


    “還能做什麽?鐵定是甘州劉叔闥招兵買馬的消息到了京城,皇上不放心,想要親自去看看唄。”姐姐幹擠出一抹嘲諷的笑,“廣中橫據滄北,阻隔著霍蘭都和劉叔闥的往來,此次皇上東巡滄州,勢必要去廣中看上一看。你可不知道,冰清殿那位現在已經得意的不得了。”


    “難怪這兩天瞧著不同以往。”我輕言笑笑,看來裴氏又可以得意一翻了。


    “是呢,皇上去往廣中,她裴家當然要好好的風光一陣子。隻可憐了安王爺,才剛從慶陽宮放出來,身子骨還未好全,就又要陪著皇上跋山涉水了。”


    “安王!”姐姐本是無心之言,我聽著卻忍不住揪心起來,他才剛剛從慶陽宮放出來,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皇上出巡帶他做什麽?莫不是要加害於他?


    我心中有些不安,卻強行壓了下去,好在史姐姐並未注意,依舊慢慢道來:“是啊,皇上這迴離京,誰也沒帶,偏偏帶了安王過去。”


    “聽說安王剛從慶陽宮放出來就又大病一場,皇上這個時候帶著他不是平添累贅嗎?”


    提到玉郎我心中便如千蟻嗜心般疼痛,前翻因為我侍寢一事已經害得他險些喪了命,誰知道剛出了慶陽宮又聽到我懷孕的消息,好好一個人活活熬成了病秧子。


    皇帝這個時候帶他出去是何意?難道因為輕煙閣一事明著拿他不行,要暗中加害於他嗎?不,不行,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


    等史姐姐一走我就迫不及待問玲風她們,可她們三緘其口就是不答。如此想來她們前翻要隱瞞的並非因為皇上有旨,卻是怕我知道玉郎要隨侍聖駕的消息。


    無奈之下我隻好將她們三打發出去,而後喚來竹軒,要她去把落青雲找來。如今我出入宮門不便,來往宮外傳遞消息隻能靠他。


    沒一會兒後聽見屋外腳步聲傳來,我立即警醒,以為是竹軒帶了落青雲過來,因而道:“竹軒,今日怎麽這麽快?”


    “蘭妹妹在等竹軒?”話音剛落,門口立即傳來一聲翠麗的女音,那聲音有些耳熟,我以為是自己耳背聽錯了,抬頭一看,沒成想真的是她,她旁邊一左一右還有莊妃與和貴嬪扶著,我因而連忙起身迎去,福身道:“臣妾叩見惠妃娘娘!莊妃娘娘,貴嬪娘娘!”


    “快別多禮,你有身孕,起來吧!”惠妃彎腰扶起我,莊妃亦滿臉笑容,對我說道:“怎麽就你一個?玲風代月性子活潑呆不住,怎麽書玉和竹軒也不在?你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這身邊沒個人可怎麽好?”


    “史姐姐新做了些糕點,書玉過去拿去了,至於竹軒……”我停了一下,笑道:“剛覺得有些悶,就讓她去太醫院找落太醫去了。”


    “妹妹不舒服?那快去躺著。”惠妃說罷便抓起我的手腕,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事實果真如此,我總感覺她在抓我手腕時有意無意地像是摸了一會兒我的脈搏,像是在為我號脈,沒得把我嚇了一跳,以為她發現了什麽。


    可當我扭頭去看她臉色,卻依舊如許溫柔,嬌嫩的小手也整個抓住我的手腕,拉住我小心前行,我這才心安,引著她們在暖閣坐下,道:“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頭一迴懷孕,多少有些不安,娘娘放心便是。”


    “這就好。”她一言一行溫柔的恍如明湖春水,加上出挑的容貌,怨不得能令六王傾心,令皇帝癡迷。


    我一邊引了幾人坐下,剛要去為她們斟茶,書玉便捧著從姐姐那兒拿來的榛子酥過來,見了幾人連忙行禮,道:“呀!幾位娘娘來了,快些請坐,奴婢這就沏茶去。”


    “不忙,書玉,你且先迴來。”喚住書玉的是莊妃娘娘,她道:“我雖不是你主子,但今日也忍不住要說你兩句。平日裏瞧著你這丫頭也算穩重,怎麽今日竟留你主子一個人在這兒?她現在可是身懷龍嗣,萬一磕著碰著了可怎麽好?”


    “娘娘,這也不怪她,才剛史姐姐來這兒,說是做了些榛子酥,問我要不要嚐嚐,若是要就叫優夏送過來,我尋思也不遠,就叫書玉過去了。”我不想她們知道是我故意支走書玉等人,便開口替書玉解圍。


    書玉顯然是看懂我的心思,先自行認錯,而後道下迴會小心,再也不會發生類似事之類的話。


    惠妃笑道:“瞧著也是個好丫頭,隻是以後記住了,蘭婕妤也算穩重,磕著絆著的事應該不會發生。但你們這永泉宮被人擅闖也不是頭一遭,萬一遇著哪個糊塗人闖過來碰著你主子,你可就罪大了!”


    書玉一點即透,明白惠妃這是在拿麗妃擅闖雲貴人笙簫堂之事給她忠告,因而立即福身道謝:“多謝惠妃娘娘提點,奴婢以後定會小心守著我家小姐。”


    “你別在這兒杵著,快去沏些好茶過來。”我將書玉叫下去,一邊又向幾人道:“聽說惠妃娘娘身子骨一向虛,這大冷天的,怎麽不在屋裏好好歇著,倒大老遠來臣妾這兒了?”


    “你當自己有皇後那麽個姑姑,就臉上有光是不是?大老遠跑過來看你?你當得起嗎?”我的話才剛說完,一旁從進門就一言不發的和貴嬪便冷聲道來,絲毫不講半點情麵,著實令我尷尬不已,就連莊妃也有些過不去,呆呆看了如意一眼。


    “如意!”惠妃溫聲低語叫了她一句,又對我道:“她這人就這樣,你別放在心上。天冷了,我是來莊妃姐姐這兒討點過冬的東西,正好你懷孕,就同莊妃姐姐一道過來瞧瞧。”


    說著她從手腕上退下一個玉鐲,按到我手中道:“妹妹,我這人不喜歡奢華,沒多少好東西拿得出手,這翠玉鐲子是我年輕時兄長送的,今日給了妹妹,就當是我對小皇子的一片心意了!”


    “不!我怎好收娘娘的東西?”我受寵若驚,忙要將鐲子還迴去,如意卻麵色沉著道:“送給你你就收著,玲瓏這是跟你合眼緣才舍得將她大哥送她的寶貝給你,你推推搡搡矯情什麽?”


    “如意!”惠妃輕輕推了推如意的身子,如意卻分毫不在乎,反道:“我又沒說錯。”


    聽她說完我當即皺了皺眉,尋思道:她這性格還真是……在她眼中難道從來不知道人情世故這個詞嗎?如此直言,想到什麽說什麽,也不怕得罪人,既無子嗣又無家世地位做後盾,她究竟是怎樣做到了貴嬪這位置?


    莊妃也微微麵露尷尬,瞥了一眼如意,再將目光對我,和聲說道:“你就收下吧,也好成全惠妃一片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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