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予哥哥期許希冀的目光我的心在一陣一陣抽疼:予哥哥,對不起,不要怪我狠心,要怨隻能怨天道不公,要怨隻能怨你是皇後的兒子,你的這番情這份意妡兒實不敢受。


    我輕輕拭去眼角溢出的淚珠,柔緩說道:“予哥哥,別傻了!人的運命自出生時起已牢牢鎖定,縱使哥哥願意割舍,又如何舍得下?別忘了,你是大梁王朝的三殿下,是佑城軍主帥,是皇帝親封的洛王爺,普天之下還有那麽多人仰仗著你生存,你要如何舍棄?”


    “我管不了許多!”他眸中閃出淚來,倏爾將捧起我雙手傾述道:“妡兒!你知不知道?從小到大,除了你從來沒有一個人真心待我好!父皇視我為無物,母後視我為多餘,後宮的那些娘娘們更是巴不得我早早的死了!妡兒,你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熬過來的嗎?”


    “予哥哥……”看他滿眼傷疼我也不好受,卻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


    予哥哥將我的手攥的貼緊,雙目熠熠對我道:“妡兒,你還記得嗎?9歲那年在母後宮裏,我不過不小心打翻了一個琉璃盞,母後便怒氣橫生,當場扇了我幾計響亮的耳光,當時我的臉就腫了,可她竟半點也不心疼,還吩咐宮人將我好好看管,不準再隨意出入鳳儀宮半步。”


    “10歲那年我與老七起了爭執,而後老七指使宮人將我打傷,父皇非但不聽我分辯,還聽信貴妃之言說是我居心不良意欲謀害老七,活生生打了我三十大板。要不是淑妃娘娘好心為我求情,他能活生生將我打死!”


    “12歲那年京中鬧瘟疫,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被自己的母親好好保護著,唯獨我是孤零零一個人沒人管沒人顧,後來無依無靠的我不幸染上疫病,闔宮上下卻無人理會,任我自生自滅。那個時候要不是有你,隻怕我死了也沒人知道!”


    “予哥哥!”這些傷心過往我何嚐不曉得,那年瘟疫他病的極重,可是誰也不理會,任他自生自滅。我當時瞧見了,便拽著太子哥哥去給他請禦醫,守了他一天一夜才算熬過來。


    “不要打斷我!”予哥哥哀求道:“我15歲那年你和舅舅走了,我便再也不能看到你,再也不能聽見你清麗的笑聲。天知道那個時候我多想跑到來儀去找你,可是我知道不可以!我是個沒人要的皇子,是個遭人唾棄的皇子,我活的比一般人還不如,一個不好就會招來滅頂之災。所以我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強大起來,強大到可以好好的保護你,不要你受任何委屈!”


    “妡兒,如今我已經可以好好地保護你了,可你卻將背拋給了我,轉頭不要我了!你知道我這心裏有多難受嗎?”洛王哥哥說著拍拍自己的心口,含淚道:“它很疼,疼的就快要無藥可救了!”


    “予哥哥……”


    他瞬時捉住我的手,滿臉乞求:“妡兒,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舍棄我,不要將我丟迴那冰冷的地方!不要將我丟迴一個沒有人疼、沒有人愛,沒有人關心的地方!那樣我會活不下去,求你了!”


    “妡兒,你放心,我再不是當初那個任人欺負的小孩子了,我已經有能力保護你,你相信我好嗎?若你喜歡,我大可以不做這個王爺,也可以不要這皇子的身份!咱們找一處青山綠水之地,安處一生,可好?”


    從不流淚的他已經嗚咽不成聲,麵對如此的他我如何能不動容?可我更清楚,我心中不愛他,與其到時把他傷得遍體鱗傷倒不如現在橫一橫心拒絕他,起碼這樣子傷口會愈合的快一點。


    我偷偷抹去眼角的淚珠兒,沉澱麵色道:“予哥哥,謝謝你如此看重妡兒!可是妡兒還是那句話,你的情你的義妡兒消受不起!”


    那天予哥哥失魂落魄離開了蘭府,再不久便傳來他與秦妱的婚訊,對此我除了歎息仍更還是歎息,唯願他能早日療愈傷口。


    又幾天過去慶王府也傳來了消息,說是老太妃也為梓希哥哥擇選了佳人,婚期就定在六月初八。六月初八?時間雖有點緊,但梓希哥哥年齡已經不小,盡快完婚也沒什麽不好。


    那些日子裏夔靖遠偶爾會來家裏走動,卻從不主動找我。我不知爹爹和夔伯伯談到了什麽程度,然而也並不關心,既然爹娘認可那麽我隻需謹遵孝禮聽命服從即可,何須費那心神?


    寂寥的歲月一日甚於一日,唯一令我欣慰的便是董季原自揭罪行,還了大哥清白。我明白,這是安王在暗中使勁,也許是為彌補當年的歉疚,也許是為了我的心願。


    六月八終於到了,那日梓希哥哥曾來找過我,隻是他什麽也沒說,就那樣傻傻地看著我,直至走時方道:“妡兒,若你先遇見的人是我,咱們之間會不會是另一種結局?”


    “什麽?”我訝異盯著他,他抬眼望了望湛藍的天空,隨即撲滅了眼中僅存的火光,神傷道:“我知道不會的,不管我承認與否,我終究比不上他!”


    “梓希哥哥!”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梓希哥哥擠出一抹苦笑,“自那日在府裏無意間撞見你們緊抱在一起我就什麽都明白了!妡兒,我知道,和你說這些未免顯得多餘,可我仍要提醒你一句,九王叔他就算再好也不適合你!”


    “梓希哥哥,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我與他之間從來就沒有什麽。”我對梓希哥哥無力笑出,合適也好、不合適也罷,我與他早已涇渭分明,又何來提醒一說?


    梓希哥哥將信將疑,卻也不再說什麽,臨到出府時才遲遲開口:“妡兒,你不用跟我解釋什麽,我能答應祖母娶尹慧茹便是已經將你放下,且我對你隻是有那麽一點點喜歡,還沒到迷戀的地步,今日前來純粹是為了咱們之間那份兄妹情義。”


    “哥哥待妡兒好妡兒心中明白,這份情這份義妡兒會永存心間!”


    “不必!”他搖搖頭,“妡兒,我隻是想告訴你,九王叔這些年身邊沒有女人不是因為他不想娶,而是因為他所愛的女人都已嫁為人婦!”


    那一刻我失神的凝望著梓希哥哥,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許久方才仰息問道:“是藍側妃對不對?”


    聽了我的話梓希哥哥也有些錯愕,不承認卻也不否認,隻是哀傷地輕拍我的肩膀。我旋即冷笑出聲,原來如此!


    先是景逸苑前海棠樹下的玉佩,再是落雲居外他神秘的身影,其實隱約中我早已感覺其中有著不可分割的聯係,可究竟是什麽卻又不明白。


    再後來遇見了藍側妃,她那冷傲的眼神、那孤清的容顏對誰都是一個樣,唯獨對他別有不同。


    如今聽梓希哥哥這話我才了然,是呢,難怪那晚景逸苑前會有個黑影,想是那晚姐夫請的客人是安王,瑤妃思念難抑,便偷偷前來景逸苑偷目兩眼,不料被我發現,慌張之中便將那玉佩丟了!


    還有落雲居那次,怕是他為了看一眼瑤妃吧?


    哼哼!蘭妡呐蘭妡,你可真好笑,人家心中已有佳人,哪裏還有你的位置?你居然還恬不知恥去向人家告白,活該有此羞辱!我唏噓出聲,臉色瞬間蒼白無比。


    梓希哥哥見此很是擔心,問道:“妡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梓希哥哥,你放心吧!謝謝你今天過來看我!”我別過臉去擦幹眼角的淚珠,對他擺手說到。


    梓希哥哥動動嘴角,終於放棄了說話的念頭。那是他大喜之日,來我這地方已是不像話,再耽擱了迎親便不好了。


    送走他後我這心中再也靜不下來,不知不覺便踱到了照雲軒。那是大哥大嫂的舊院,當年大哥離世,大嫂也跟著去了,以至於這院子裏空落落的,沒有一點兒人氣。


    院子收拾得整潔幹淨,一如他們在世時清雅,隻是故景尤在,人已無蹤。曾經的大哥是那樣疼我憐我,不管有什麽心事他都能知道。而今他魂歸九天,我這一腔憤懣又該對誰傾述?


    那日我將自己鎖在照雲軒,對著大哥遺像吐了整晚的心事,也流了整晚的淚珠。


    次日醒來時窗外流進一縷陽光,格外的晃眼,仿佛異世時空的灼熱之火。


    然而更令我難受的卻是蔣玉瑤的死訊!聽玲風說蔣玉瑤自從老太妃壽宴那日身子便不太好,後又得知了梓希哥哥成親的事,情況越發糟了,昨日梓希哥哥拜堂完婚時,她一口氣沒上來便去了!


    雖然她算不上什麽好人,卻也不是大奸大惡之輩,不過是癡心思慕,又有什麽錯?


    而我,卻活生生毀了她的希望,毀了她的信念,算來我才是罪魁禍首,活生生害了一條性命!


    “小姐,您別自責,她若是想的開,也就不會有這下場了!”因蔣玉瑤的事我一連幾日不思飲食,可把她們幾個急死了,終日帶著哭腔哀求於我,卻又不敢告知父親、母親。


    我向她們擠出一抹安心的淺笑,又向玲風問道:“今日是她出殯的日子對不對?”


    玲風臉色不好,看看書玉再看看代月,終是點了點頭:“小姐,要二公子娶尹小姐的是老太妃,您別把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


    “可終究是我栽贓她在先!”


    “那也是瑤妃誣陷小姐在先!要怪隻能怪瑤妃狠毒!”


    “別說了,隨我去給她上炷香吧!”我擺手打斷了她們的話,但願蔣玉瑤能泉下安魂,下輩子別再遇上我,更別遇上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白白辜負好韶光。


    蔣玉瑤葬在城南杏子林中,山上林木稀疏、翠草蔓生,與她生前嬉鬧的性格迥然有異。


    她從小養在慶王府,除了瑤妃並無親眷,此刻墳前廖落孤戚,並無半個祭奠之人。


    我緩緩跪下,凝重地向她的墳塚叩了幾個頭,思尋良久卻是無語哽咽,芳魂已去,再說什麽都是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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