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當晚見洛王哥哥在,爹爹並未對我有隻言責怪,一等洛王哥哥走出蘭家大門,爹爹臉色就暗沉下去,未言先怒,下令將我關進閨房不準離開半步。


    他看得嚴,我根本無隙可乘,隻能透過代月打聽打聽外麵的消息。旁的倒沒什麽,聽到她說太子哥哥那晚在浣花樓抓了十幾名江湖蟊賊頓時有了精神,便細細詢問究竟怎麽迴事。


    代月卻說不清楚,隻打聽到那晚與我分別之後太子哥哥壓根沒閑著,不多久就請命調了部分威衛軍侍衛協同前往浣花樓,經過一番惡戰後才終於將那些江湖莽漢擒獲。


    我雖不知朝政、不懂時局,卻也曉得威衛軍是皇城戍衛,專職戍衛梁室宮牆。聽聞當今好武,對近身侍衛選撥尤其重視,威衛軍中多半精幹皆由他親自遴選,可謂精強幹練。


    區區幾個蟊賊,有這必要嗎?更何況威衛軍是誰?豈會輕易出動?


    聯想到太子哥哥近日所司職責,我腦中頓時靈光一閃:也許、也許那些江湖漢壓根就不是什麽江湖蟊賊,也許他們才是真正刺殺逸王慕容逸的人!


    可若如此,那那天在鴻賓樓裏的三個人又是怎麽迴事?他們不也是刺客嗎?難道說他們被抓後立即招認了?這才使得太子哥哥及時抓住了剩餘刺客?


    不能夠吧?


    我越想越糊塗,越想越想不明白。


    太子哥哥一連這麽多天都沒有進展,安王一出現就進展神速,看來問題就出現在安王身上,指不定當晚讓我傳給太子哥哥的那個錦囊就是解決所有問題的關鍵。


    對,一定是這樣。我兀自篤定,迴想起那天在鴻賓樓得到的訊息,腦中忽然蹦出一個念頭:我要去找他,我要親自去找他,他能幫助太子哥哥破案,就肯定有能力替我揭開大哥死亡的真相。


    何況他與大哥是昔年故友,理當如此不是嗎?


    我說過我是個執著的人,一經認定死不悔改。既已下定決心挖掘大哥死亡真相,就不會威懾於爹爹的威嚴,因而耍了點小把戲就又溜了出來。


    這一迴我沒有去太子哥哥的東宮,而是拉著代月悄悄地前往了安王府。


    隻可惜我們在府門前守株待兔守了他半天也沒見有個人影出來,再仔細一瞧,這王府氣勢雖與別家王爺沒多大差別,但石獅子後的朱漆大門卻始終緊閉著,仿佛裏頭沒有人住一樣,難不成這不是他家?


    我正踱步尋思,不料卻與來人撞了個滿懷,還沒來得及開口道歉,一雙既熟悉又奇怪的目光已經落在了我身上。


    那是一個中年男子,臉上稀稀落落留有胡茬根末,不同於安王,他皮膚顯出古銅色光澤,眉毛粗厚,唇畔若有若無還帶著難以捉摸的笑,一雙黑曜的眼睛深邃邪魅,正緊緊盯著我不放,似要將我看穿一般。


    我從來不懼怕這樣的眼神,他要看,我亦迴擊,上下打量著他。忽然,我腦中竄行出一個流圖:街邊客棧——鴻賓樓逸王——再到他,我終於知道為何會覺得熟悉,終於記起來緣何見到逸王時會有種熟悉感,原來是因為他!


    眼前這男人不就是我那天在街邊見到的客棧窗邊的男人嗎?


    仔細審視不難發現,他眉眼間和逸王長得有幾分相像,難怪那天鴻賓樓我會有那種錯覺,竟認為似乎在哪兒曾經見過逸王。


    等我想通所有時那個男人還在打量我,不隻是否是我突然間產生的錯覺,反觀他看我的神情,我竟會覺得那眼神中摻雜了些許柔情!


    我把臉放下,不悅問道:“喂,你看夠了沒有?”


    刹那間,他臉上那抹柔情消失殆盡,隨之換上的是一臉冰冷,身子往旁一撇抬步就走,邊走還邊低聲嘀咕:“原來不是。”


    什麽是不是?我當時心中暗罵,這人腦子是不是有病?沒頭沒腦一句話,想做什麽?我沒理他,他當然也沒再看我,就這麽著擦肩過去了。


    再後來代月對我說,那天街上少年問到了,說是陳國公府孟家的二公子孟煊,也就是當今貴妃孟依梅的親侄兒。


    原本還想讓太子哥哥提攜提攜,將來好為己所用,誰知竟是孟家的人,還是算了。後宮中孟貴妃與皇後姑姑鬥得如火如荼,前朝她兒子景王聽說也沒少給太子哥哥小鞋穿,孟家的人,別說喂不熟,就是喂熟了誰又敢用?


    沒有等到安王,無奈之下便折路去了太子哥哥的東宮,尋思他既然與安王交好,必定知道安王現在何處,守著他就不怕等不到安王。


    哪知太子哥哥非但不幫我,竟還跟我打太極,搖頭矢口否認:“妡兒,我是真不知道九叔在哪兒,他這個人向來行蹤不定,這一迴要不是小逸受傷估計也見不到他,你來問我有何用?”


    “那我就去找逸王,不行我就再給他一刀,看他安王出來不出來!”我對太子哥哥賭氣說道,還故作轉身要走。


    太子哥哥一聽連忙拉住我:“妡兒,不可胡來。小逸的傷還沒好,你不許去搗亂。”


    “我才不管,他又不是我的誰,是死是活與我什麽相幹?我隻管用他來找我要找的人,他若死了那是他活該,若是不死算他命大。”


    “這都什麽話?就算與你不相幹,那也是一條命。既然是人命應當珍視,你小小年紀,怎可如此糊塗?更何況他並不是別人,而是你大哥的好友,是我的好友!”


    太子哥哥憨憨地以為我真會拿逸王怎麽著,長臂將我緊緊箍在懷中說教,生怕一鬆開我就會去拿他的小逸怎麽著。


    我尋思這樣能激他,便不予理會,繼續鬧騰:“我不管!我不管!我隻要找安王,別的我什麽都不管!再說了,你也說了他是我大哥好友,既是好友,知道大哥死的蹊蹺是不是該出一份力幫大哥查明真相?”


    “妡兒!”


    “你放開我!”


    “妡兒,別胡鬧!”被我鬧得不得安生,太子哥哥隻能挫敗地說道:“妡兒,你別再鬧了好不好?不是我不肯告訴你九叔在哪兒,是九叔他不肯見你!”


    “為什麽?”我愣愣瞪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九王不肯見我?為什麽?


    我又沒有得罪他?他為何不肯見我?


    難道是做賊心虛?


    太子哥哥沒有當即迴我,隻是將我緊緊圈在懷中,我便繼續鬧騰,“我不管,我就要見他,你今天要是不告訴我他在哪兒,我就立即去見逸王。不僅如此,指不定我一時氣急給他添上一兩刀,太子哥哥,他可是燕帝的心肝寶貝,我若一不小心殺了他,看你如何收場!”


    太子哥哥似乎因我的話而震驚,半晌後才道:“妡兒,你怎麽就這麽倔呢?”


    “你既知道就不該瞞我!”


    “不是我要瞞你,你知道嗎?那天見到你,九叔就說你性子隨你大哥,最是倔強,偏巧又有幾分聰明,小逸在你麵前說了那樣的話,你定不會善罷甘休。可你還太小,當年那件事又過於複雜,實在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他不見你是為你好,是不想你小小年紀就牽扯太多,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我不想明白,也不需要明白,我隻知道我大哥不是病逝,他的死另有蹊蹺,而你們一個個都在隱瞞我,所以我隻能自己去查!”


    我當時驚訝於安王的睿智,才隻一麵,他竟能看透我的性格,猜度我的心思,而我對他卻一無所知,甚至於想要見他一麵都見不著。


    我有些憤慨,企圖推開太子哥哥自行尋找,卻又被他重新拽迴懷中:“妡兒,別鬧了好不好?那件事我會給你一個答複,但不是現在,現在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別搗亂行嗎?”


    “什麽事?”


    “這是機密,不能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我也不想知道,我自己的事自己想辦法,你別管我。”


    “妡兒!”


    他忍不住對我低吼一聲,許是覺得語氣過嚴,沒一會兒又溫軟下來,大掌貼上我頭上青絲,綿軟道:“妡兒,不要這樣好嗎?太子哥哥知道你關心你大哥,知道你在乎你大哥,但太子哥哥又何嚐不是?你放心,你想知道的真相太子哥哥總有一天會給你,答應太子哥哥,別再胡鬧了好嗎?”


    “當真?”


    “太子哥哥幾時騙過你?”


    “可這兒多年過去了,太子哥哥你、你們……”我並非懷疑他對大哥的感情,我隻是想,他若能查到真相,這麽些年過去了,為何還是半點頭緒都沒有?


    因我一句,太子哥哥臉色有些難看,倒不是針對我,許是對他自己的責怪。平息一會兒才扣著我雙肩細說:“你太子哥哥雖然沒用,但還沒到那個地步,八年前我沒能保護住我想保護的人,從今往後卻再也不會了!妡兒,你放心,太子哥哥不但會給你真相,還會一輩子好好地疼你、守你、愛你、護你,絕不再讓你受半點委屈!”


    “哐啷!”伴隨著太子哥哥話音結束,殿門處倏爾傳來一聲刺耳的響聲,待我扭頭去看,秦嬅華美精致的俏臉已然變成豬肝色,臉上一抽一抽地盯著太子哥哥緊緊圈住我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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