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林還沉浸在自己深深的執念之中。


    他就是因為殺掠民悍匪杜如風而一舉成名,但是也因此多次受到水匪的複仇,之前生了五個兒子,全部死於賊人之手。最後第六子出生的時候,他已經四十多歲,遂取名為不非,為的就是讓他不再招惹是非,安安穩穩的過一生就足夠了。


    可是誰又曾想,一場大水改變了他們平靜的日子。


    家財皆喪不要緊,流離失所無所謂,到吳地求生也是迫於無奈。可是吳國給他們活命的條件太苛刻,那就是入吳為奴!


    雖然朝廷救迴了他們,可是內中多少曆陽青壯被吳國暗中收編。名義上聚眾為匪,實則已經成為了吳國挑戰天子權威的急先鋒,與謀反有何異。


    荀不非因為荀林的原因,長的一身孔武有力,一向都是村中青壯之首。在吳地,更是為了討上一副救活病中荀林的藥方而屈身事吳,帶著周圍十三村的青壯組成了十三幫,成為了十三幫的總執事。


    可知道,荀富一路上說說笑笑,若無旁人。放在平日裏,荀林一定多加嗬斥。可是今日就是因為想著荀不非一事,一路上提心吊膽,沉默寡言,可是最後那個水匪頭子的出現徹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荀不非還是來了!


    或許,自從他們入了吳國那一刻就注定了這種命運吧。


    眼看著屯長帶著幾個親兵,腳下速度並不慢,幾個眨眼的時間就衝到了荀林身邊。


    但是荀林不知道是對官家生不起反抗的心,還是仍沉浸在對荀不非的悔恨之中,並沒有理會那幾柄寒刃已經快要加身。


    可是站在一旁的水匪頭子卻不能這麽幹瞪著。


    他是荀不非最為得力的手下,而且他從來都不後悔跟著荀不非走上這樣的一條道路。現在官差眼前就要殺害荀林,他哪裏能答應,當即暴喝一聲,“林叔,快閃開!”


    嘴上喊著,水匪頭子手上加速又加力。很快利刃就在荀林的後背相撞,恍當一聲,握刀的手都覺得有些震蕩。


    兩個人的氣力相當,水匪頭子堪堪止住了屯長的攻勢。


    但是屯長不是自己一個人殺來的,很快身後的兵卒也跟著劈下了利刃。見狀,水匪頭子連忙抽迴武器再去擋住其他人的攻勢。可是他怎麽擋都有人在攻擊,雙拳難敵四手之下,急得嘴裏不住的大喊:“林叔快躲開,你不要命了嗎!”希望能借此喚醒荀林。


    可是水匪頭子越這樣說,那個屯長也越來氣,不斷跟著大罵:“逆賊!你們竟敢合夥襲殺朝廷官兵,要知道你們這是在造反!”


    造反一詞,徹底的說到了荀林的痛處了。當即轉過身來,手中大長劍一揮,立刻把交織在一起的武器打開。


    “荀某一生從來沒有對不起過朝廷!”荀林打散眾人後並沒有繼續出招,而是朝著屯長大喊一聲辯解道。


    此時的他十分彷徨,既不願意對官兵下手,背上造反的罪名。可是水匪又是他兒子的人,都是左近村莊的青壯,就連眼前這個水匪頭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同樣下不了手。


    至於剛才大發神威,那是因為荀富的死讓他陷入了瘋狂,對比現在清醒狀態自然不可相提並論。


    可是荀林非一般人,聲音傳到屯長那裏,讓他震耳欲聾,一下子就短暫陷入失神狀態。等他迴過神來意識到不好的時候,水匪頭子已經趁機一劍貫體,直直沒入他的胸口。


    一聲慘叫,那個屯長臨死惡狠狠的盯著荀林。滿眼都是不甘,是憤恨,似乎眼裏就寫著幾個字:“你果然是反賊!”


    荀林有些驚愕的看著屯長臨死的目光,不由得心頭一悸,意識到是自己間接殺死了那個屯長。心頭毀意叢生,這下自己更是沒處說理了。


    可是荀林還在後悔的時候,其它幾個跟著屯長殺上來的兵卒也化悲憤為力量。幾聲暴喝,一人挺劍直刺水匪頭子,其他幾個則把目標鎖在荀林身上。


    可是荀林雖然看到了,卻不再有閃躲的意思,一直到幾支長劍一同刺入胸腔。


    荀林中劍後也沒有反手,隻是長大了嘴巴想要說話,但是嘴裏都是不斷往外冒的鮮血,根本沒人聽的清他在說什麽。


    直到最後斷了氣,荀林不甘的眼神仍死死盯著河對岸,那裏有他所有的牽掛和他所有的不甘與悔恨。


    “林叔!”水匪頭子看到荀林還是被官兵殺了,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暴喝,喊叫聲整個河岸都能聽得見。可是暴喝並不能挽迴荀林的姓名,最後隻能帶著哭腔再喊道:“你走了,我怎麽跟六哥交代啊!”


    “給我殺,全部殺光他們。”水匪頭子尋機一劍結果了那個跟他纏鬥的兵卒,然後對著身後的眾水匪悲痛的下令道。


    水匪們雖然大部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隱隱覺得應該是有大事發生了。都提高了幾分精神,聚攏到一起,在跟官兵的對抗中,漸漸占了上風。


    兵卒們因為屯長和他幾個親兵的死,伍長又無法相互通氣,很快就被水匪用人數優勢包圍分割。一直到最後被分而滅之,過河的兵卒沒有一個幸存的全部被殺。


    而荀林死的時候,薑或這邊根本不知道河對岸的官軍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他們也是堪堪守住了水匪的突然襲擊。


    “王先生,這河岸兩邊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匪徒,敵暗我明,我們最後先退後三十步,以備敵襲。”趙楓撤迴盾陣後,發現他們的弓兵反擊並沒有什麽效果,便來到薑或身邊請他提議到。


    而薑或此時也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迴過神來,看見現在局勢並不利於自己,便點頭同意了。


    很快,林應元就指揮眾人慢慢後撤,尤其是盾兵,盡量不要出了差錯,否則那都需要人命來填。


    這可都是他的廣陵子民啊。


    所有在岸邊的官軍也已經都撤進了盾陣,眾人接令後緩慢而又有序的朝後退了三十步左右。


    現在有了知道緩衝地帶,基本可以防止埋伏在岸邊的水匪突襲,還有身後那些走在後麵的兵卒也漸漸靠攏上來,薑或此時差不多隻剩下四百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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