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


    看到方弼栽倒在地,連同婁之海在內一眾隨員雜官都驚唿一聲,靠得最近的幾名隨扈趕緊上前扶起方弼。


    “不覺今日竟疲倦至斯,讓諸君見笑了。”在隨扈的攙扶下,方弼勉強的站了起來,恢複一點精神後對著後麵眾人隨口說上一句。


    在場眾人都以為方弼這是平日裏公務太多,操勞過度,連忙開口讚道:“府君為國事操勞,當為我等楷模,何來見笑之說,還請府君盡快迴府休息,留得青山在要緊!”


    眾人之中隻有婁之海板著臉不說話,他心中卻在冷笑,暗道無非就是剛才手下傳來朝廷天使遇害的消息讓方弼一時氣急攻心,才會這般在人前出醜,但是他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任何高興的情形。這個消息他早方弼一時知道,本要進稟楚羽的,不想還沒動身,國相方弼就來造訪校經處,隻能先留下在招待一番。


    事實也如婁之海所料一般。


    今日方弼起床後就一直覺得有一股悶氣鬱結在心,不管如何舒展還是覺得難受,特地喚來醫匠號脈一番。醫匠說他這是連日為國事操勞過度,應該多加休息,調解飲食。也恰好今日府上沒有公務,方弼才想著出來走走,便來到這校經處散散。


    來到校經處後,方弼跟一眾士子談得酣暢淋漓,一舒心中見解,順帶還講了幾句施政之道,修身之理。


    眼看著越說越歡暢,心中的那股鬱結之氣就要消散之際,卻有相府官員來報趙都尉在迎接朝廷天使的時候遭遇水匪伏擊,全軍覆沒,朝廷副使楊安遇害,還被人梟了首級。


    乍聞噩耗,方弼差點就氣急攻心,隻是見著眼前人雜且多為小輩,並沒有當場發作。強忍著跟眾士子道別,連忙走出校經處大門,卻在爬馬車的時候再也沒忍住那股鬱氣直衝腦門,竟一時眼前發昏,控製不住身形,腳下踩空以至栽倒在地。


    此時的方弼已經恢複了一些神情,不想再與眾人贅言,立刻讓隨扈攙扶自己上了車駕。車駕之內早備有一名侍女,見狀急忙上前扶住方弼,給他揉起了太陽穴。


    方弼強迫自己不再去胡思亂想,侍女揉了好一會,他那發黑的臉色才慢慢退去,眉頭的皺紋也漸漸舒展開來。


    但是心底那股鬱結之氣卻是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他現在總算明白今日起床之後為什麽會有如此了,天使遇害這種消息不嚳於月前九江大水發在廣陵身上讓他那般絕望、無助。


    情不自禁之下方弼再想起此事,一時間讓他原本已經看到的希望徹底破滅。這一次,就算朝廷不加責怪,自己恐怕也是升遷無望,能不能在廣陵國相上全身而退都在兩說了。


    想了好一會,方弼再次頭疼起來,這次就連侍女不停的按揉他的太陽穴都無濟於事。知道這是心病,方弼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先停下,侍女識趣的退到一邊。


    方弼就這樣在顛簸的車裏自怨自艾的歎起了氣。


    車駕並沒有迴到國相府,而是在十來名騎卒的護送下直接出了南門,他們要下江都。


    廣陵和江都之間以平地為主,修有一條寬闊的馳道。方弼的車駕在馳道上快速的行進著,不出半日時間就到了江都城下,直接趕往駐紮在江都城外待命的江都大營。


    按夏製,屯兵大營禁車馬馳騁。不管是誰,身居何職,就連軍中將帥都要在停在營門之外。馬歸廄,車攏聚,人下車馬步行入營。


    車駕才到營門口,馬夫一路上被方弼催了好幾次,心思全在狂奔之上,竟忘記了這條軍規。眼看著就要衝撞兵營大門,立刻衝出幾十名守門士卒抬出鹿角,持槍上前攔住車駕。


    士卒中走出一名屯長裝束之人橫劍上前怒喝:“來者何人,再不停下車駕,以軍規論處!”


    馬夫被眼前架勢一驚,急忙用力拉起馬韁。車駕之前的兩匹快馬此時正高速奔跑,被馬夫這麽一拉,馬嘴吃疼,立馬豎起前腿掙紮幾下,口中不斷發出嘶鳴聲,這才重重的踏在地上,身後的車駕也隨之一陣劇烈顫動。


    車駕之內的方弼陰沉著一張老臉在想著如何麵對天使李承,如何上疏朝廷解釋此事。突然車駕一陣強烈的顛簸,觸不及防之下方弼的頭狠狠的敲在車柱上,頓時磕破了血。一旁的侍女也是摔得七暈八素,看到國相額頭磕破了血急忙一聲驚唿上前拿出手巾擦拭起來。


    方弼在車駕之內這麽一撞,雖然吃疼,卻覺得來了精神。侍女上前擦拭一番後,雖然還有在滲透著暗紅色的鮮血,但方弼管不了這麽多了,知道這是到了屯兵大營,立馬下了車駕,隨手掏出一塊相府令牌扔給眼前的屯長,急匆匆的就要往大營裏走。


    一旁護衛也趕緊下馬,跟在方弼左近。營門屯長見到令牌後隨即喝令馬夫把馬車驅趕到一旁的馬廄休息,並不敢阻攔方弼進屯兵大營。


    才走進大營,看到裏麵橫豎皆是帳篷,左右都是路,這才想起自己對這裏並不熟稔。急得上前一把拉著那名屯長胸前的衣服,恰在這個時候,方弼額上的傷口滲出的血聚成一滴劃過臉頰,加上他一副橫眉怒樣,頗有幾分閻羅再世之相,“朝廷天使李公在哪?趙都尉在哪?快帶本府去見他們。”


    營門屯長吃疼,暗道這國相看似孱弱竟然還有一身氣力,連連哀求道:“還請府君放手,下官這就在前麵帶路。”


    方弼這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失了風度,尷尬的看了屯長一眼。身後趕上來的侍女拿出準備好的手巾再次幫方弼擦幹淨留下來的血,口中不斷勸道:“府君還是先喚名醫匠把額頭包紮一下吧?”


    “本相這點小傷並不礙事,快在前麵帶路。”方弼沒有理會侍女,對著那名屯長催促道。


    “喏!”屯長不敢再拖,急忙交代身旁的士卒守好營門,一路小跑在前麵帶路起來,方弼見狀也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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