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山。


    此山因山中一座萬壽寺而得名,其山陡峭險峻,怪石遍布,林木森森,雲霧渺渺。


    約三年前,在這萬壽寺邊,多了一座道觀。觀中不拜三清,不敬仙神,僅有鬥室一間,觀主常年端坐正堂,其身前一團氤氳彩色霧氣常年蠕動,似乎在孕育著什麽,氣息日益壯大,近日來更是霞光漫天,氣勢驚人。


    門外,一位三眼金甲神人麵色忌憚地看著這一幕,他已在這裏守了三天,想要麵見觀主而不得。


    在他身邊,一隻白色短毛細犬陪伴其左右,自始至終都未曾離開半步。


    這金甲神人正是天界二郎顯聖真君楊戩,三日前,因天兵打擾到此觀主人潛修,而遭小懲驅逐,作為此番下凡驅魔的主將,二郎神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夜趕來賠罪,哪知連門都進不去。


    二郎神雖心有不忿,卻不敢流露半分,一則因為此間主人神通蓋世,實力遠在他之上;二則玉帝在他下界之時曾特意交代,一定要交好此間主人,且有厚禮奉上。


    苦守三天,二郎神早想拂袖而去,可惜一想到玉帝千叮嚀萬囑咐的神色,他便一陣無奈。


    好在觀中主人似乎在祭煉什麽,到了關鍵關頭,二郎神也給了自己一個“來得不巧”的台階下,才不至於讓自己心中太過不堪。


    一直到了第六日,觀中動靜似乎小了些,隨時關注的二郎神頓時精神一振,忙抱拳叫道:“天庭楊戩,特來拜會陸真人,恭問陸真人仙體康安。”


    過了片刻,觀中終於傳出一個悠悠的聲音:“二郎真君?”


    “正是在下!”二郎神如聆仙音,忙迴話道。


    “何事?”


    “六日前小神屬下有眼無珠,打擾陸真人清修,在下惶恐不安,特來向真人請罪!”


    “此事……無妨!二郎真君,貧道閉關難以會客,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見觀中主人態度並無無禮之處,二郎神心中悄悄鬆口氣,忙接著笑道:“是在下不問自來,太過莽撞了,實在是失禮,失禮!陸真人,在下奉玉帝旨意,特來送上蟠桃十隻,甘露一瓶,並請真人參加兩年後的蟠桃大宴。”


    觀中沉默半響,突然兩扇門無風自開。


    “陛下厚愛,貧道惶恐。請轉告陛下,屆時定當赴宴,不負陛下隆恩。”


    二郎神本以為觀中主人會邀請自己進去,沒想到卻等來這句話,不由心中有些失望。


    不過這六天苦等總算沒白費,他想要達成的目的都達到了,雖麵子有些不好看,卻也無傷大雅。


    二郎神掏出一個玉盒,拜了拜,雙手捧著上前,將玉盒恭謹放在門前,這才道:“既陸真人不便見客,在下這便告辭了,恭祝真人法寶大成。”


    “恕不遠送。”門內淡淡道。


    二郎神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再度拜了拜,轉身招來一片祥雲,和哮天犬雙雙離去。


    他剛一走,道觀對麵的萬壽寺的大門便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一道縫隙,一個山羊胡子和尚悄悄探出頭,看著二郎神離去的方向,長長唿出一口氣,喃喃道:“二郎真君,好大的來頭啊……”


    他低頭,目光落在那件禮物之上,眼睛頓時一亮,忙不迭跑過來就要拿。


    哪知剛走到一半距離,他眼前景象突然一轉,人頓時出現在一處萬丈峭壁邊緣,一腳踩空,整個人向下墜落而去。


    山羊胡子一驚,剛想有所動作,哪知就在此時,無數青麵獠牙的惡鬼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頓時將他淹沒。


    “啊……”山羊胡子頓時慘叫起來,“又是幻境!陸恆,你有完沒完!”


    砰!


    外界,那隻玉盒輕飄飄飛入觀中,兩扇門再度關閉。


    直到一個時辰後,山羊胡子和尚才從虛空中墜落在地。


    此刻他麵色慘白,精神恍惚,過了好一陣子才緩過神來。


    “你個殺千刀的陸恆!”稍稍恢複了些精神,山羊胡子和尚跳腳就罵,“老衲好好在山中靜修,你一句招唿也不打就砍了我的竹子,占了我的院子,建了這破勞什子道觀,這三年來你一言不合就用幻境對付老衲,連一口熱茶都沒給老衲倒過,你個虧了心的潑皮無賴,你給我出來!”


    山羊胡子一連罵了三個多時辰,但對麵的道觀依然大門緊閉,裏麵鴉雀無聲,唯有道道霞光依然彌漫而出。


    山羊胡子和尚罵累了,又一屁股坐倒在地,篤自生著悶氣。


    就在這時,一個俊俏和尚騎著一匹白馬,身後跟著一個雷公臉的猴子,兩人自山路緩緩而來。


    山羊胡子迴頭瞥了一眼,又看看道觀,眼中閃過一絲意味難明的光彩,忙站起身來,整理整理自己的袈裟,待到這俊俏和尚走到跟前,他雙手合十一禮,道:“阿彌陀佛,這位法師請了,老衲菩提子,忝為萬壽寺住持,敢問法師從何而來,到此有何貴幹?”


    這和尚深深看著菩提子,迴了一禮道:“貧僧玄奘,自東土大唐而來,前往西天拜佛求經而去,此番上山,是聽聞山中有高人潛修,特來拜會。”


    “東土大唐?”菩提子似乎吃了一驚,忙再度施禮,道:“法師毅力令老衲敬佩,不過卻是此觀主人近些年一直閉關潛修,從不見外客,若法師不棄,不如來敝寺稍作休息,用些齋飯,再做打算,如何?”


    陳玄奘嗬嗬一笑:“多謝大師盛情,不過此間主人與貧僧有故,且容貧僧一試,若是他實在不願見我,定會叨擾大師,恕罪恕罪。”


    菩提子笑容不減,伸手做出虛請的動作:“法師盡管自便,敝寺隨時歡迎法架。”


    陳玄奘微微頷首,對身後孫悟空道:“悟空,叫門。”


    身後孫悟空死死盯著菩提子,頭也不迴地應了聲是,直到把菩提子看得麵色有了明顯變化,這才不曬一笑,迴過頭來。


    他走上前去,啪啪啪拍打木門,大聲叫道:“大師兄,我和師父來看你啦,快快開門!”


    萬丈霞光瞬間消散一空,道觀中沉寂片刻,一個聲音幽幽歎道:“你們還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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