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懸崖其實也就四十多丈高,隻是由於崖底不見陽光,漆黑一片,才顯得格外幽深。


    王溥一聲慘叫尾音未落,陸恆就已帶著他落在地上。


    “呃啊——”


    像是被王溥的叫聲所刺激,漆黑中,突然有數不清的淒厲慘叫一起迴蕩在空曠幽深的穀底,讓人毛骨悚然。


    王溥嚇得一個機靈,忙捂住了嘴,縮在陸恆身後。


    緊接著,無數吱吱尖叫,夾雜著“嘩啦啦”撲騰翅膀的聲音交織成一片,在寂靜的穀底顯得格外清晰,格外陰森恐怖。


    “什、什麽東西!”


    陸恆凝望著眼前的漆黑,眼中散發著淡淡的金光,幽幽道:“人不人,鬼不鬼,地獄也不過如此了。”


    雖然崖底漆黑一片,但陸恆卻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兩人麵前一條羊腸小道上,兩排以藤條編成的籠子,一直延伸到一裏開外。


    而每個籠子裏,都關著一個渾身長滿草藥,蠱蟲在皮膚血肉中鑽進鑽出的人!


    這些人都還活著,確切地說,是他們的肉身還活著,但其實意識早已被蠱蟲所取代。


    陸恆雖自詡心狠手辣,但麵對眼前這副淒慘無比的場景,還是感到心中發寒。


    這裏的籠子至少有數百個,也就是說,有數百人被當成了蠱蟲的養料。陸恆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這些人被東島人將蟲卵植入體內,又在血肉上種植藥草,他們眼睜睜看著蠱蟲破卵而出,啃食自己的血肉,在自己全身爬進爬出。


    他們淒厲哀嚎,在絕望和黑暗中等待死亡,但是他們連死都做不到。


    王溥摸出一個火撚子,點燃起來。微弱的光芒使他稍能視物。當看清眼前場景,王溥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我滴乖乖……”


    他湊到一個籠子跟前,凝神觀看一會兒,驚叫道:“龍蜒草!居然是龍蜒草!


    “嘖嘖,以化龍蠱吞噬氣血生機,再種植龍蜒草使得他們垂死卻不能死,狠!這群東島人真特娘的狠!”


    “走,我們去找找母蠱在哪兒。”


    類似化龍蠱這種異類蠱,都會有一個母蠱,來源源不絕提供子蠱幼卵。陸恆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母蠱。


    兩人自羊腸小道中穿行,一路所過,看到籠子裏那些慘不忍睹之人,都有些心情沉重。


    有的人半個頭顱都沒了,連顱骨都被蠱蟲啃噬得一幹二淨,卻還活著;有的整個腹部被啃出了一個大洞,腐爛的傷口處密密麻麻爬滿了蠱蟲,也還活著。


    王溥隻走了幾步就不敢再看,顫聲道:“特奶奶的,這得讓我做好幾天噩夢!快走快走,這些都是培育幼卵的蠱田,母蠱絕不在這兒!


    兩人加快了腳步,但走到盡頭,也沒發現母蠱所在。


    王溥疑惑道:“不應該啊,母蠱蘊養之地一定是在這裏,可怎麽沒有呢?”


    陸恆指了指前方,麵色稍顯凝重道:“我猜,母蠱應該在那裏!”


    “什麽?”王溥將火光湊近一看,頓時嚇得跳起來大叫:“玉兔祥瑞,諸邪退散我乖乖你個大麻花!”


    “呃啊……”


    身後兩排籠中人再度齊齊發出淒厲慘叫,而那數不清的“吱吱”尖叫聲和撲騰翅膀的聲音也再度響成一片。


    這次王溥聽得清楚,第二種聲音就是從他們麵前傳出!


    “蝙蝠?”王溥吞了口唾沫,道,“我最討厭蝙蝠了,這玩意兒太惡心……”


    兩人麵前,是一個被一塊巨大石板封住的洞穴入口,石板是被以八條粗壯鐵鏈,洞穿各角,從裏麵牢牢拽住,石板之上血跡斑斑,刻著模糊難辨的鳥篆文字。


    石板中間原本有一個圓形的小孔,不過此時卻被用一根生鐵鑄成的鐵柱給堵住了。


    這鐵柱約莫有三丈長,上麵掛滿了幹屍和骨架,約莫有上百具。看其姿勢,顯然是在用這根鐵柱堵住那圓孔時不知出了什麽意外,齊齊死去。


    剛讓王溥嚇了一大跳的,正是這些幹屍骨架。


    而在這鐵柱周圍,還散落著無數牲畜的屍體,這些牲畜屍體無一例外,全部都是被斬下頭顱而死,像是被人宰殺用以祭祀。


    陸恆麵色凝重地看著眼前巨大石板,將其上那些模糊難辨的鳥纂文字全部記了下來,沉聲道:“這石板之後直通山腹內部,裏麵有數不清的蝙蝠聚集。”


    頓了頓,陸恆又道:“這些蝙蝠中,有一股氣息格外邪惡磅礴,我猜是這些蝙蝠中的王者,我能感應到,這隻蝙蝠王的身體裏有和化龍蠱一模一樣的氣息,隻是這股氣息要比這些尋常的蠱蟲強大萬倍!”


    “這麽說,母蠱就是在這隻蝙蝠王身上了!”王溥眉頭一皺,“這就糟糕了!你看這些東島人的死狀,分明是被瞬間抽幹氣血,泯滅意識。這太邪門了,簡直……哎,你做什麽?“


    王溥話說到一半,就見陸恆突然走上前,一根指頭伸出,向插在石板圓孔中的鐵柱末端點去。


    陸恆麵色凝重,將一身氣血全部內斂,而內力卻瘋狂運轉,灌注百脈全身。


    他的手指緩慢靠近鐵柱,輕輕貼了上去。


    嗡!


    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使得陸恆渾身骨骼都為之一緊,全身血液不受控製地瞬間向指尖處湧去,卻在最後關頭被陸恆牢牢定住,不讓其衝出體外。


    而陸恆的內力沿著鐵柱瞬間深入,探清了石板之後的場景。


    石板之後的確是一個巨大的山腹,但是這山腹明顯被人工改造過,有八塊這樣的石板分列八方,每塊石板都被八根粗壯鐵鏈拉拽到中央。


    而八八六十四根鐵鏈最終每一根都嵌入這山腹中間一隻巨大無比的蝙蝠身體裏!


    這是一隻體型大如一座小山般的巨大蝙蝠!


    這巨大蝙蝠頭頂上栽種著一株散發著瑩瑩光輝的紫葉植物,看起來和外麵那些蠱奴們身上所種植的龍蜒草頗為相似,隻是這一株更顯神異,且看起來已經半死不活了。


    巨蝠的胸腔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孔洞,一看就是被人為以利器切開,孔洞裏,一隻猶如臉盆大小的赤色蠱蟲,張開滿是鋸齒的猙獰大口,在啃噬這隻蝙蝠還在跳動的心髒。


    蠱蟲每啃噬一口,這蝙蝠的心髒就猛地收縮一下,鮮血四溢,它頭頂的紫葉植物枝葉刷刷抖動,點點熒光頓時灑落下來,落入它的心髒之中。


    其灑落四濺的鮮血,還不等落地,就被無數雙目赤紅的小蝙蝠撕咬爭食。


    就在陸恆剛剛探查到這一幕時,那臉盆大小的赤色蠱蟲,突然停止進食,猛地轉向陸恆這邊。


    嗡!


    蠱蟲轉頭的那一刹那,陸恆隻覺鬥轉星移,眼前場景頓時轉換!


    隻見一處宏偉無比的宮殿坐落於群山之中,數千金甲衛士持戈往來巡邏,一位身著蟒袍之人正立於一座石猴雕像之前,和一個白發女子說著什麽。


    陸恆剛見到這一幕,這身穿蟒袍之人立刻住口不語,警惕望向虛空。


    陸恆循著此人目光望去,就見虛空之中雲霧如漩渦般翻騰開來,露出一片仙氣氤氳之所在。那裏有一座門!


    那是一座雄渾古樸之門,其上多有裂痕,殘破不堪。但就是這樣一個殘破的石門,卻讓陸恆生出一種猶如螻蟻一般的渺小感。


    這門中白光耀目,根本看不清門裏有什麽東西。而門前,一個須發皆白的道人負手而立,此時正要緩緩轉過身來。


    在他轉身的那短短一瞬間,這道人和赤色蠱蟲的身影不斷交替轉換,仿佛不分彼此。


    強烈的生死危機感使得陸恆渾身汗毛都豎立起來,他心中警兆大作!一股極強的預感告訴他,一旦這道人轉過身來看見他,就會有極其恐怖的事情發生!


    絕不能讓他轉身!


    這一刻,一直時刻警惕的陸恆瞬間瘋狂催動融神訣,頓時以他為中心,這方天地形成一卷如漏鬥般的颶風!


    颶風瘋狂的吸扯著這方空間的一切,使得整片空間都模糊扭曲起來。


    轟!


    突然,整個空間轟然炸開,碎片化作無數詭異的符文,向陸恆席卷而來。


    陸恆毫不猶豫直接逆轉融神訣,將所有詭異符文盡數排斥在外。


    與此同時,現實中的陸恆如遭雷擊般,猛地鬆開鐵柱,像是被巨力掀動般,身子一連倒退六七步才停了下來。


    好險!


    陸恆倒吸一口涼氣,眼中滿滿都是忌憚。


    早在之前李淳風諱忌莫深告訴他“暫時放一放”時,他就猜到化龍蠱和那個人有關,隻是沒想到,此處所在居然真的是那個人一手布置!


    這巨蝠、八塊刻滿鳥纂文字的石板以及六十四根鐵鏈,還有那株神異的綠色植物,無不告訴他,這是一座十分詭異的陣法,其目的,就是為了培育那隻巨大的母蠱!


    而巨蝠則是和外麵那些籠中人一樣的角色,被迫變成了蠱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怪不得這裏名叫蝙蝠島,但自從陸恆登島後,卻連一隻蝙蝠也沒有看到,原來所有蝙蝠都被困在了陣法之中。


    而那成千上萬隻小蝙蝠明顯已全部成為了蠱蟲的傀儡,居然和母蠱一樣,以巨蝠的鮮血為食。


    至於東島人,顯然是他們流落到此島之上後,在尋找種植毒草,培育幼蠱之地時發現了崖底的這處所在。


    他們察覺到了山腹中的異常,在石板上鑿開一個小洞,引出了裏麵已被幼蠱所控製的小蝙蝠,結果在蝙蝠身上發現了化龍蠱。


    於是他們開始培育化龍蠱,可能是怕山腹中的蝙蝠全部飛出來,所以他們熔煉了一根鐵柱,小心翼翼地想堵住被他們鑿開的孔洞,卻沒想到,又付出了數百傷亡的慘痛代價。


    但是化龍蠱卻被東島人得到,並開始大肆培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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