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先是一愣,繼而稍加思索,凝視著地圖緩緩道:“一炷香,順水而遊……大人,若依流向的時間,再綜合元公子當時的身體狀況來判斷,東島人的老巢當在蝙蝠島!”


    “此島集居了上萬隻蝙蝠,水裏多有漩渦,船隻經常沉沒,了無人煙,可謂是個天險,很適合東島人在上麵窩藏。”


    “此島地勢險惡,易守難攻,又有巨怪為患,我們若想攻破此島,還需召集水師,盡收市場魚貨,以毒魚喂食巨怪,再行登島之事。”


    “有理有據,還有切實可行的方案,你果然是個人才。”陸恆點頭,“不過無需那麽麻煩,無論是對付巨鼇還是東島人的餘孽,隻需一隊精銳,乘一艘船足矣,人多無益。”


    他轉過身來,對狄仁傑笑道:“留你在身邊果然讓人省心許多,等破了這件案子,我會為你請功。”


    狄仁傑淡然一笑,道:“多謝大人栽培。”


    “言不由衷……”陸恆搖頭嘀咕了一聲,對不遠處的王溥道:“太醫,可有興趣隨我去東島人的養蠱之地一探究竟?”


    王溥頓時眼睛一亮:“有,非常有,而且還很大!”


    “出發之時,我會派人來通知你。”陸恆笑道,“告辭了。”


    “不吃了飯再走?”王溥站起來道,“你交代我的兩件事,我會為你留心辦妥的,你放心。”


    “有勞!”陸恆頷首,轉身向外走去。


    狄仁傑忙招唿沙陀忠,追著陸恆的身影離開,氣得王溥在身後破口大罵:“你個鐵勒蠻子,飯做一半就跑,你特娘的以後別迴來!”


    等迴到大理寺時,陸恆發現此地一片混亂,成群結隊的東島人被捆綁著關進趕製出來的木籠裏,大院裏慟哭怒罵聲交雜成一片,喧囂至極。


    陸恆皺眉叫來一人:“尉遲真金呢?”


    這人一看是陸恆,頓時麵露恭謹:“適才有抓來的東島人製造混亂,妄圖逃跑,尉遲大人剛將這些危險分子挑出來送去大牢了。請大人稍後,我這就去喚他。”


    等這人離開後,狄仁傑麵色沉重地凝望著眼前一幕,道:“大人,這些東島人大多數都是無辜的,您打算怎麽處置他們?”


    陸恆頭也不迴地道:“我隻是把他們全部抓起來而已,怎麽處置,是皇帝和皇後的事。”


    “若陛下震怒,要盡屠東島人……”


    “那就殺光好了。”陸恆笑了笑,“這些都是和我大唐有滅國之恨的人,留在大唐,難免會再出來幾個霍義之輩。”


    “他們已經被我大唐牽連滅國,如今漂流異國他鄉,也隻不過是一群想活下去的可憐人而已!”狄仁傑忍不住辯解道,“大人何必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就枉造殺孽呢?”


    “嗯,有道理。”陸恆點點頭,轉過身子拍拍他的肩膀道:“那麽怎麽處置他們,你來想辦法。我隻有三個要求,第一,讓皇帝和皇後滿意;第二,不能放跑一個牽連此案之人;第三,要震懾住那些對大唐有怨念的東島人,不妨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狄仁傑張了張嘴,突然歎氣道:“大人,我怎麽感覺你本就打算將這個麻煩事丟給我?”


    “懷英啊,能者多勞。”陸恆笑眯眯道,“你指望尉遲廢鐵辦這事兒,指不定冤死多少人呢。”


    話音剛落,陸恆身後就傳來一個充滿怨念的聲音:“大人,我已經是青銅了!”


    一迴頭,陸恆就看見尉遲真金滿臉幽怨的小表情,他哈哈一笑:“抱歉,卻是我忘了。青銅,隨我入宮覲見皇後。”


    尉遲真金頓時精神一振,臉上幽怨一掃而空,他猶豫一下,遲疑指著狄仁傑道:“大人,此人之前劫走銀睿姬,居心叵測……”


    陸恆打斷他道:“此事不用再提,狄仁傑沒有問題。”


    尉遲真金又不忿道:“可是他初來乍到,大人安排他主持甄別罪犯之事,我怕他不能服眾。”


    “囉嗦什麽?”陸恆瞪眼,“他能不能服眾是他的事情,用得著你瞎操心嗎?怎麽,擔心他搶了你的位置?”


    “就憑他?”尉遲真金滿臉不屑。


    “速去備馬!”陸恆不耐煩地擺擺手。


    “……是!”


    看著尉遲真金離去的背影,陸恆嘀咕道:“連大人都不叫了,越來越沒禮貌!”


    一炷香後,陸恆手持欽差令牌,一路暢行無阻,見到了武後。


    “李卿,這麽晚來見本宮,可是案情有了新進展?”武後端坐榻上,悠然開口。


    陸恆抱拳道:“迴皇後,蠱禍一案,已經宣布告破。賊人團夥已被一網打盡,匪酋也被尉遲大人擒獲,其因突施反抗,被我當場格殺。”


    “哦?”武後頓時眼前一亮,“歹人是誰?為何要行此喪心病狂之舉?”


    “臣隻是居中調度,具體案情,請尉遲大人為皇後解說。”陸恆目光幽幽打量了一番皇後,然後垂下眼簾。


    他敏銳地覺察到,皇後的精神狀況很不對!


    而且,他在朝堂之上可謂是一手將皇後從廢後的危機中拉了出來,按理說兩人此刻應該在“蜜月期”,可皇後為何這麽快就對他起了警惕之心?


    這背後必有蹊蹺!


    陸恆想到了一個人——無麵侯!


    這是狄仁傑之四大天王裏的大反派,是天竺封魔族的族長,也是天竺方術門瞻波伽的領袖。


    此人因預知宣武門之變,被太宗皇帝所忌,抹去其封號姓氏,削去臉麵,打入大牢,數十年來,一直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武後不知何時與其相識,她能在兇險的後宮中站穩腳跟,一步步走到如今皇後的位置,背後一直多虧了無麵侯在出謀劃策。


    武後最淒慘時,曾承諾她要是能從感業寺迴宮,必會還無麵侯名譽,為他的族人平反。不過顯然,她失信了。


    從現在武後的狀態來看,無麵侯的投資失敗,現在已經開始冒險以幻術蠱禍武後了……


    也不知道此人和武後說了什麽,讓武後竟對他這個剛立下大功新投靠之人,就產生這麽深的警惕!


    陸恆不動聲色,暗自運轉融神訣,頓時,一股邪惡而暴戾的精神異力掙紮著從武後身體裏衝出,化為一頭猙獰怪獸,向陸恆撲來。


    陸恆躲也不躲,當怪獸衝到陸恆麵前時,突然渾身一滯,瞬間化為星星點點,被他吸收。


    此時,尉遲真金還在向武後匯報案情,而武後隻是覺得身體突然一輕,有種神清氣爽之感,也沒有在意,就繼續聽尉遲真金的匯報。


    剛才那副場景,就隻有陸恆一個人看到。


    雖然吸收了無麵侯布置在武後體內的精神異力,但武後的思想已被其所影響,對陸恆的警惕之心隻是稍稍減淡而已,並未就此消失。


    “無麵侯……”陸恆在心中冷笑,“我不招惹你,你反而招惹到我頭上了!很好,敢壞我好事,那就別怪我滅你換靈源了!”


    尉遲真金匯報完偵查案件的過程後,武後立刻微笑勉勵二人,又問了陸恆何時去捕捉巨鼇,便露出倦意,陸恆和尉遲真金立刻會意告退。


    等兩人一出去,武後的臉色便一絲絲陰沉下來。


    “謀逆之人?李榮啊李榮,你當真是滴水不漏,連本宮都看不透你……看來,異人組的設立,勢在必行了。”


    出了宮門,尉遲真金感激陸恆給了他在皇後麵前表現的機會,真誠道謝。


    陸恆心思可不在這上麵,他問道:“你可知道無麵侯此人?”


    尉遲真金麵色一變,警惕道:“大人為何突然提起此人?”


    陸恆眼神微眯,看了尉遲真金半響,才展顏一笑道:“隻是聽我師兄說此人占術通天,想向其請教一番。”


    尉遲真金鬆了口氣,道:“大人,這人已經死了十幾年了,此人乃禁忌之人,大人萬萬不可再提起他的名字。”


    猶豫了下,尉遲真金又道:“尤其是在皇後麵前,千萬不能提起。剛才大人所問,屬下就當從沒聽過。”


    陸恆微笑頷首。


    要是尉遲真金沒說最後這句話,那陸恆就會疏遠他了。


    陸恆培育手下,要的是忠於自己的人,而不是隻是歸他管,卻隻忠於皇後之人。


    大理寺。


    狄仁傑已經有條不紊地開始安排諸事,大理寺上下雖仍有人忿忿不平,不滿其一個新人能擔此重任,但卻沒有一個跳出來搗亂的。


    雖然他是借了陸恆的虎皮,但能這麽快上手處理事務,狄仁傑的能力可見一斑。


    就在他正忙碌時,突然眼前場景轉換,一條錦鯉自虛空中緩緩向他遊來。


    “圓測大師!”狄仁傑瞳孔猛地一縮。


    “狄施主,”錦鯉搖著尾巴道,“狄施主和李榮此人接觸,可有何發現?”


    狄仁傑看著眼前錦鯉,緩緩道:“圓測大師,他是否是殺害三藏法師的兇手,我還不得而知。但就我所了解,李榮此人雖亦正亦邪,卻絕非大奸大惡之徒,其心存憐憫,謹守底線,又虛懷若穀,明知我懷有異心,仍放心重用。”


    “他來朝中是否別有目的我還不得而知,但就我推測,此人絕不會做禍亂天下之惡事。圓測大師,我會留在他身邊進一步觀察他的,給我一段時間,我定會查出三藏法師死亡的真相!”


    “隻是其他紛擾諸事,狄仁傑卻不想涉身其中,還望圓測大師體諒。”


    錦鯉沉默半響,才道:“狄施主,但凡大奸大惡之徒,必以偽善麵目呈於世人……”


    “圓測大師!”狄仁傑陡然提高聲音打斷他,“我狄仁傑為人定罪,隻憑證據!若李榮殺害三藏法師證據確鑿,我發誓,定會將其繩之於法!”


    錦鯉再次沉默良久後,喟然長歎一聲。


    “阿彌陀佛……”


    環境如漣漪般緩緩蕩漾模糊,最終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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