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亦猜得沒錯,氣血衰落下去後,可沒那麽容易再提起來。


    這就像一個人剛跑完馬拉鬆,讓他立刻生龍活虎起來,是不可能的。


    但就在此刻,陸恆被不屈鬥誌強行提起的氣血仍在運轉!


    麵對張亦這倉促一擊,陸恆雙臂交互環抱,橫撐胸前,擋住這一擊,繼而借力轉身催動勁氣,一掌擊向張亦的下頜!


    同時,他的另一隻手在下方順身體旋轉之勢,悄聲無息地一掌打出!


    這隻是一個八卦雙換掌的基礎招式,在此刻陸恆的靈光閃現下,卻被他玩出了花!


    上掌勁氣蓬勃,聲勢驚人;下掌蓄勁內斂,悄聲無息!


    看似上手破門,其實下手才是真正隱藏的殺招!


    張亦的注意完全被陸恆聲勢驚人的上手給吸引住了,那隱在陸恆下手的危機,他根本毫無覺察!


    當他以攻代守擋住陸恆的上手時,下邊順勢一掌,已經狠狠拍在了他的肚子上!


    砰!


    勁氣爆炸開來,張亦渾身一僵,整張臉頓時充血,變得通紅!


    下一刻,他“哇”地一口鮮血噴出,倒飛出去,重重跌落在地上!


    張亦,敗!


    陸恆反敗為勝這一番動作,說起來長,但其實隻在電光火石間就落下帷幕。


    當張亦重重落在地上時,那一聲沉悶的聲響,仿佛直接震動在馬邦德和楊克難的心口上!


    馬邦德不懂拳腳,自然不知道陸恆剛才在絕境之下那充滿靈氣的一擊有多麽不可思議,但楊克難卻知道,這簡直就是個奇跡!


    “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楊克難一臉見鬼的表情,震驚地喃喃。


    “啊哈!”馬邦德嗷嗚一嗓子,興奮得一蹦三尺高,歡唿著向陸恆跑去。


    “贏啦!哈哈!大哥你贏啦!剛嚇死我了都……”


    陸恆此刻臉色也有點蒼白,剛才強行提起氣血,一衰落下去,他頓時感到全身酸痛,無比地疲憊。


    剛才要是張亦擋住他最後一擊,恐怕他也沒力氣再打了。


    稍稍調息緩解片刻,陸恆撥開馬邦德,向張亦走去。


    此刻張亦正掙紮著爬起來,陸恆伸出手去,張亦猶豫了下,“啪”地握住,借力站了起來。


    哪知陸恆此刻也很虛,被張亦這麽一拉,他頓時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張亦忙扶住他,兩人對視一眼,頓時一起放聲大笑!


    此刻一邊的楊克難才迴過神來,看著這一幕,欣慰一笑,對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的一眾兄弟擺擺手,讓他們都退了出去。


    “你有沒事?”陸恆笑問道。


    張亦抹了把嘴邊的鮮血,道:“內髒受了震蕩,調理幾天就好。”


    武人之間,拉近關係最好的方式,果然還是打一場。


    一場比試之後,陸恆和張亦之間的隔閡好像頓時消失不見了,兩人對彼此的態度都親近了許多。


    “你最後那招,叫什麽名堂?”張亦問道。


    “靈光一閃而已,”陸恆搖搖頭,突然想到了什麽,道:“葉底藏花一度,夢裏踏雪幾迴?就叫它葉底藏花吧。”


    “葉底藏花……”張亦咂吧著這個名字,又迴想起那殺機內斂,悄然無息的一掌,感歎道:“葉底藏花,好招,好名字!”


    張亦感慨萬千:“我們武人對決,一招落錯,滿盤皆輸。我張亦長這麽大,還從沒聽過有人能在敗局已定的情況下反敗為勝,閣下今日,讓我大開眼界,受益匪淺。”


    這時楊克難走過來接話道:“的確是不可思議。縣長,武人公平對決,強就是強,弱就是弱,從沒有以弱勝強一事,你的境界和經驗,均不如張兄,但卻能於絕境中取勝,這真是奇跡!”


    馬邦德此時終於聽出了其中意味,忙問道:“聽你們這麽一說,大哥贏了這場比試,好像很僥幸?”


    楊克難笑道:“不是僥幸,是了不起。你不是武人,根本想象不到縣長能夠在那種情況下反敗為勝,有多麽不可思議。”


    陸恆微微一笑,沒有說自謙的話。他也為自己剛才的表現感到自豪。


    張亦突然後退一步,單膝跪地,大聲道:“張亦願賭服輸,從此恭聽閣下驅使,絕無二心!”


    “請起!”陸恆忙扶起他,心中滿足感油然而生。


    要真說起來,陸恆如今所在的這個位麵,在所有主角和反派中,要說最欣賞、最合他口味的人,就是眼前的張亦。


    張麻子太理想主義,為了他心中的道,即使傷害兄弟的利益也在所不惜;楊克難太迂腐,隻知公義,不知變通;馬鋒太自私,隻圖自己念頭通達,哪管洪水滔天?


    至於黃四郎之流,純屬道不同,不相為謀。


    馬邦德……


    好吧,看在他一口一個大哥的份上,就不說他壞話了。


    隻有張亦,理智而不失熱血,冷酷而不缺溫情,亦正亦邪,可稱豪傑。


    張亦和馬鋒是師兄弟,少年時,兩人同在一家鏢局保鏢。馬鋒因所保護官員強搶民女,決定要打抱不平。


    張亦當場阻止馬鋒殺官,但官員已懷恨在心,迴去後,將鏢局上下幾百口人全部滅門,隻留下張亦和馬鋒二人逃出生天。


    從那以後,他知道亂世中除了強權,別的都是扯淡,於是他果斷參軍,投靠了軍閥。


    這是一個很矛盾的人,他隻做自己認為該去做的事情。


    他很殘忍,殺人無算,是非對錯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隻要他覺得該殺的就去殺。


    他也很忠心,曹少璘是個變—態瘋子,以他張亦的本事,隨時可殺之,但他寧願曹少璘對他唿來喝去,也一絲不苟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他隻看重情誼,在他心中,情誼大過天。


    師弟害死了鏢局上下幾百口人,張亦恨嗎?


    原版劇情中,談及往事時,他忽然對師弟大吼大叫,可見他是恨的。


    可是他又很珍惜這個師弟,幾次勸阻馬鋒,讓他離開。最後他明明戰勝了馬鋒,卻又因救馬鋒而亡。


    他有很強的野心,可他真的不怕死。


    曹少璘活著,他可以為保護他流幹最後一滴血,因為這是他的職責。


    但曹少璘死了,他覺得為曹少璘而殉死不值,所以他認為這時候背叛曹瑛是理所當然的。


    陸恆要他投靠,他心中不服,也帶著因被陸恆算計的怨恨,所以麵對很可能被陸恆所殺的局麵,仍提出以武人的方式來賭鬥一場。


    贏了,他自立門戶;輸了,他芥蒂全無,從此心甘情願輔佐陸恆。


    這就是他的倔強,他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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