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燕雲的驢車離開了官道,爬上了一條小路。


    再向北走則是風燕山脈,無數巍峨的高山綿延數百裏,道路難通,自然沒有城鎮建立其中。因此官道轉向,分連東西不再向北。


    燕雲要想繼續北行,要麽繞路,要麽從山脈中直行。


    一般人都是選擇繞路的,因為風燕山脈野獸橫行,更兼有好幾個打家劫舍的強人在其中安營紮寨,聚嘯山林。尋常百姓躲還來不及,又怎麽會自投羅網?


    燕雲雖從未走出過封天城,但是他喜好讀書,因此將這世上發行的好多書籍都看過一遍。其中有一本《燕年雜事》,記載了大燕國近些年的風土人情,各地發生的大事。其中有一段就說到了沛艽城。


    大約二十年前,沛艽城的地痞流氓被剛剛上任的新任沛艽縣令一網打盡,即將斬首示眾。然而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沒有燒好,反而引火燒身。


    地痞流氓中有一個叫做牛三刀的,頗有些心眼。入獄之後憑借以前一直有所賄賂的一個獄卒的關係,越獄出逃。後來不忿縣令的殘酷手段,更是糾集了周邊兩三個縣城的遊手好閑之輩,在行刑當天劫了法場,並攻入縣衙,屠殺了縣令滿門。然後一不做二不休,將沛艽城中的官吏殺了個遍,又屠了兩個富商之家,搶奪了大量金銀財寶,轉入風燕山脈中,落草為寇。


    一時間朝野震動!燕皇第一時間下令,命風燕郡郡守派大軍圍剿牛三刀,誅九族!


    和正規的大燕帝國軍隊比起來,牛三刀的屬下自然都是一些烏合之眾,三天不到便被官軍攻破,砍了牛三刀的腦袋。這件震動朝野的大事三五天內便平息下來。


    然而《燕年雜事》中有記,沛艽縣一直有流言說被砍了腦袋的根本就不是牛三刀,真正的牛三刀也沒有死。盡管流言一直沒有證據,其後牛三刀也再也沒有出現過,可是從此之後風燕山脈便多了一夥打家劫舍的強人,劫掠行商,甚至侵掠村鎮,囂張至極。


    沛艽縣官兵多次圍剿都虎頭蛇尾,損兵折將,除不了這夥強大的賊人。直至二十年後的現在,這夥賊人依舊還在,倒是沛艽縣令,因為剿匪不力,已是被撤換了六七個了。


    燕雲讀到這段故事的時候,心中總是非常好奇。那牛三刀已經被風燕郡郡守圍剿了一遍,縱然金蟬脫殼沒死,他哪裏來的金錢與人手,還能聚嘯山林,為非作歹?沛艽縣官兵就算武力比不上風燕郡郡兵,可畢竟是正規軍人,豈是普通賊人能比的?而那夥賊人竟然能讓官兵數次受挫,束手無策?


    這次燕雲路徑風燕山脈,便想起了這段故事,引起了無限探究的欲望。因此他決定不走官道去繞路,而是直入山脈,去會會那些傳說中的賊人。


    山道路窄,驢車難行。燕雲棄了車子,跨坐在老驢背上,緩緩而行。


    山中本無路,是多年前盜匪未出時候,依山而生的獵戶強行踏出來的。風燕山脈變成盜匪巢窩之後,獵戶們不敢再上山打獵,大部分的道路便也都荒廢了。燕雲坐著老驢,沒走多久,便沒了路,滿地青草。


    “嗯?”走了沒一會兒,燕雲忽然眉頭一皺,似乎聽到了什麽動靜,一拉韁繩,讓老驢躲到一片青色灌木後麵。自己也是饒有興趣的露出一雙眼睛,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如果沒有聽錯的話,那應該不是飛禽走獸發出的聲音,而是人類弄出的動靜,因為燕雲明顯聽到了刀劍交擊的聲響,而且他們正朝著他這個方向奔來。


    果然,大約四分之一柱香左右,數十道身影飛快奔來。燕雲抬眼望去,眉頭一挑。


    這又是一場追殺,與那晚鍾武鳴手下追殺神殺穀修士大同小異,區別在於,那晚是修士之間的爭鬥,眼前這場卻是凡人之間的追殺。


    前麵奔跑著,明顯是被追殺,正倉皇逃命的,有約十來人左右。他們穿著統一的青色皂服,燕雲知道那衣服的樣式是屬於大燕帝國官軍的,也就是說,這些逃命的人,是大燕帝國的軍人。細看衣服樣式,應該是一縣之縣兵。


    其中一人跑的最快,旁邊的官兵都將其護在中間。身上穿著鐵甲,內衫紅色,麵色倉皇卻又憤怒高嚴,燕雲猜測此人應是官兵統領,縣尉之流。


    再看後麵追殺的人,燕雲眼中露出一抹詫異,心中更是疑惑不解。


    能夠在風燕山脈追殺官兵的,想來就是那些藏身於山脈中的盜匪賊人了。所謂盜匪賊人,必然是一群烏合之眾。在燕雲想來,這些人想必也就和前世電視上播放的那樣,雖是兇狠卻衣不蔽體,裝備落後,素質也是參差不齊才對。


    可是眼前這些追殺者,身著縣兵都沒有的整齊的衣甲,一個個身形高大,手中利刃製式統一,看上去沒有半點盜匪的模樣,反而與燕雲在封天城中見過的那些郡兵有些相似。


    不過燕雲知道他們不可能是郡兵。因為郡兵絕不會追殺縣兵,而且那衣甲的樣式絕不屬於大燕帝國任何一郡郡兵的製式。燕雲熟讀雜書,絕不會搞錯。


    正思忖間,這場追殺已經快至眼前了。


    “大人,過了這座山我們就出了風燕山脈了!”護在縣尉扈都身邊的縣兵大聲道。


    “嗯!讓弟兄們跑快點,萬不能再讓賊人害了性命!”扈都大聲道,語氣中滿是不甘。


    扈都任沛艽縣縣尉已有三年,是隨現任縣令一起上任的。沛艽縣的心腹大患便是風燕山脈中的盜匪,因此這三年來扈都什麽事都沒幹,就和這山中的盜匪較上勁了。


    說起來,在這二十年來曆任縣尉中,扈都的才能可謂是首屈一指。以前的幾任縣尉無數次剿匪,沒有一次成功,都被盜匪打得落花流水,白白耗費了無數錢糧,害了多少縣兵的性命。而扈都上任三年,大大小小與盜匪交手了一百來次,竟是互有勝負,遏製住了盜匪們的囂張氣焰!


    可見扈都乃是有真才實學的。


    當然,這也是風燕郡新任郡守見風燕山脈盜匪這麽多年都沒能剿滅,下了血本,從鎮南王大人軍中特意請來了百將,便是扈都。


    扈都上任後精簡兵員,以鎮南大軍操練之法練兵,短短旬月,便練出一支可戰之兵。第一次與風燕山脈盜匪交手,便大獲全勝。隻可惜沒能找到他們的山寨,不能立時根除。


    而讓扈都驚訝的是,那些盜匪極是難纏詭異。明明都殺掉了他們很多人手,可下次交戰的時候他們的匪眾一點都沒有減少!而且每次戰鬥力都有一定的提升!如此一來,勝負便是兩分了。


    最讓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麽多次的交手,他幾乎都已經將整座風燕山脈走遍了,卻依舊沒能發現那夥盜匪的山寨,反倒是將一些尋常盜匪剿滅了。如今這風燕山脈中,就隻剩下了那隻詭異盜匪一家。


    前段時間這家名為牛魔寨的盜匪竟罕見的劫掠了一個村子,而且將其中的人全部抓走了!這三年因為扈都的震懾,牛魔寨劫掠村鎮的行動得到了有效的遏製,已經極少發生,更不要說抓走所有人口了!他們隻是盜匪,又不是人販子,抓人作甚?


    盡管感到詭異,扈都也不能置村民的性命於不顧。於是便點起兵馬,進山找起牛魔寨的晦氣。可是沒想到牛魔寨的盜匪竟然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堪比郡兵的精良裝備,偷襲之下,精心調校的三年,與其纏鬥了三年之久的縣兵們幾乎損傷殆盡!


    自己更是無力再戰,隻得倉皇逃命!扈都心中的不甘與憤怒可想而知!


    牛魔寨盜匪追之甚疾,若不是縣兵悍不畏死,拚死阻攔,他們絕逃不出這麽遠。不過那些牛魔寨盜匪顯然不想讓他們逃出生天,尤其是他扈都。


    “殺了那個姓扈的!別讓他跑了!”牛魔寨盜匪中一人用刀指向扈都,大聲吼叫道。


    立時間,一個盜匪猛然躍起,竟跨越了將近四丈的距離,臨空於扈都頭頂,一刀劈下!


    扈都聞得頭頂生風,抬頭一看,隻見刀鋒迎麵,頓時亡魂大冒,心中暗唿:“吾命休矣!”


    絕望之時,扈都身旁一名縣兵忽然狠狠將其撞開,讓扈都險而又險的躲過了這一刀!那縣兵卻躲閃不及,被那盜匪一刀劈成兩半,血濺了扈都一身!


    “阿魚!”扈都目眥欲裂,驚叫出聲。


    另一名縣兵一推扈都,反身一刀劈向那落地的盜匪,大吼道:“大人快走!狗娘養的賊寇!老子跟你拚了!”


    然而盜匪裝備更加精良,手臂一舉,銀光鋥亮的護臂便擋下了縣兵的刀。盜匪再一刀上撩,輕易將這縣兵開膛破肚!


    其後幾乎是縣兵推著扈都在逃,那個盜匪兇威滔天,一刀一個,砍瓜切菜般將縣兵解決。隻短短十來息的功夫,便隻剩下扈都一個孤家寡人了。


    “哈哈!狗官!殺了我們那麽多兄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先前下命令的盜匪哈哈大笑,趕將上來,一腳踹翻扈都,恨聲道,“殺了他!”


    那名盜匪默然不語,隻迅速上前,屠刀高高舉起,猛然斬下!


    “唉~何必打打殺殺呢?有時間不如坐下來喝喝茶,看看書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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