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浮生一手握緊韁繩,一手揚鞭,策馬疾馳在蜿蜒崎嶇的山路上。山路不過丈餘寬,馬兒在其上急速奔馳,如風馳電掣般,讓我不由心驚肉跳。遠遠的“追啊!快追!抓住他們!”的聲音夾雜著馬兒奔跑的響聲在山穀迴蕩!

    說實話,夜浮生的騎術相當不錯,馬兒不僅行得穩,而且基本是在靠著峭壁這側急行,雖驚,但並無險!行到半山腰,望著山路兩旁,一側是陡峭的山壁,一側是萬丈深淵,我的心平靜下來,暗自思度:我極厭倦被人暗中算計、利用的生活,既然生無可戀,那麽或許這就是我的歸宿呢?

    打定主意後,我遂對夜浮生大喊道,“放我下去!”

    正專心馭馬的夜浮生,被我這句話給驚愣了,他不解地問我道,“你要做什麽?”

    我冷笑一聲,譏諷他,“肉盾不就是現在用的嗎?”

    夜浮生仿佛沒有聽到我的話般,不搭理我,隻是將握鞭的手緊緊環住我,繼續夾緊馬腹,催馬前行。馬兒如離弦的箭般飛馳向前。我一咬牙,使出吃奶的勁掰著他環住我的手臂,可是那胳膊卻如生了根般,絲毫不能鬆動半分。我氣急,瘋狂地在馬背上鬧著,用指甲在他胳膊上又抓、又挖,又掐,嘴裏拚命地叫嚷著,“放下我!放下我!”或許是我的鬧騰,或許是別的什麽原因,反正馬兒此時受了驚嚇,瘋也似的朝一條小路上奔去!夜浮生待要再勒馬返迴,後麵已經響起了“快啊!他們上了死路,快追!”的叫喊聲。

    不一會,眼見前方已無路可走,隻有一小塊平地。夜浮生忙鬆了韁繩,攬住我躍下馬。那疾馳的馬兒卻因為收韁不住,長鳴一聲,墜下了山崖!那淒咧的長鳴在山穀中久久迴蕩!

    後麵追趕的人見狀,忙都收僵停了下來,以半弧形將我和夜浮生圍在那塊平地上。

    一位麵上有一觸目驚心的深紅色刀疤的人“嘿嘿”的笑了幾下,慢慢朝我們走過來。邊走邊譏嘲,“夜浮生,沒想到你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被判你義父?將這個女人交給我,你和我一同迴去向你義父解釋清楚,或許他老人家會放過你也不定?”

    夜浮生宛兒一笑,“那要是我不呢?”

    刀疤猙獰地說道,“那我可就要不客氣了!”說著,已經抽出了明晃晃的刀!隻見他手一揮,“上!抓活的!”後麵的人慢慢抽出了兵器。

    “慢!”我手一揚,大聲對刀疤喝道。

    “可是改變主意了?”刀疤獰笑著對我說。

    夜浮生握住我的手,低喝道,“雲昔,別胡鬧!”

    我暗自使勁摔開他的手,走上前一步,對刀疤凜然說道,“曹七,是我殺的!”

    “你?哈哈哈哈!”刀疤仰天大笑,“就憑你?”

    我斜睖了他一眼,譏嘲地說道,“哼!連曹七都被我一掌擊死,你?”側頭鄙夷地打量了他一番,語氣輕蔑地對他說,“估計半掌都用不著吧?”

    “你!”刀疤頓時氣得漲紅了一張臉,朝我撲了過來。

    我朝側輕輕一躍,與夜浮生保持了丈餘的距離,與刀疤打起來。

    沒幾個迴合,我便如願以償地來到了崖邊。夜浮生似已經察覺我的意圖,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氣定神閑,焦灼毫不掩飾地現於臉上,飛身朝我躍了過來,想要拉住我。可我一閃身,躲過刀疤橫砍來的一刀,就在夜浮生快要抓住我的一瞬間,身體向後一仰,落下了懸崖。

    “雲昔!”夜浮生痛徹心扉的喊道。“嘶”一聲,由於他趕來不及,隻抓住了我的一片衣角,握著那破碎的衣角,心中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撕心裂肺,眼中滿是淒楚、悔恨。突然,他一個縱身,也躍下了懸崖。

    耳邊“唿唿”的作響,雙眼再一次深深地望著蒼翠的青山,蔚藍的天空,白色的雲朵。死,並不可怕,而且於我而言,更是種解脫!可是怎麽才能死,卻非常艱難,還得精心算計,真累!現在終於如願以償了!

    “嘣”,我的身體好像被崖壁上的什麽東西掛襻了一下,閉上雙眼,忍受著背部傳來的鑽心疼痛,心中不斷告訴自己,“快了!一切都快結束了!”身體急劇加速下降,就在這時,突然一隻手牢牢握住了我的手臂,那分堅定,那份不舍,震驚了我!誰?是誰?我睜開眼睛,眼前的人讓我錯愕不已。夜浮生!竟然是夜浮生!他一個飛旋,將我緊緊摟在懷中,脈脈深情地注視著我!

    “嘭”一聲,我們已經墜到了崖底。沒有期待的亂石,隻有湍急的河流。肆虐的河水驚濤拍浪,朝下遊唿嘯而去,時而卷起陣陣漩渦。夜浮生抱著我,在河水中沉浮。我本就不喑水性,幾口水喝下去,便失去了知覺!

    當我再次醒來,已經躺在了樹林裏。深邃的夜空,點點繁星,忽閃忽閃的。

    換了別人,我此時或許會感激涕零,可是他,卻讓我的心矛盾不已。望著熊熊燃燒的篝火,淡淡地問他,“你對這兒的地形很熟悉,是吧?”

    “你就是這樣認為的?”夜浮生嘴角一扯,一抹苦笑浮現在臉上。

    “難道不是嗎?”我反問他。他會為我背叛他義父?不可能!他一定另有打算!

    夜浮生輕歎口氣,對我說:“隨你怎麽想!”略微頓一頓,沉聲說道,“你為什麽不告訴秦如風實話?”

    怎麽說是我的事情,和他有關係嗎?莫不是怕我和秦如風斷了關係,壞了他的計劃?我一臉冷漠地望著他!

    “因為長生?”

    我冷冷地蔑視他一眼,實在懶得理他!不過,夜浮生卻好像誤會了,以為我默認了,竟而告訴了我一個讓我驚詫不已的事情。

    “知道秦如風為什麽一直將你留在身邊嗎?”他莫測高深地說道。

    不錯,我也一直在思慮這個問題,他的話引起了我的注意,不禁用眼角微瞄了瞄他!

    夜浮生捕捉到我的那尾餘光,料到我有興趣,於是便繼續說道,“芳婷是先皇的義女,和秦如風是名義上的兄妹,可是他們兩情相悅!不過芳婷最後嫁給了趙彬!而你長得幾乎和芳婷一模一樣!”

    此番話猶如晴天霹靂,震得我目瞪口呆!雖然,之前也懷疑過,但是絕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是別人的替身!我不禁嘲笑自己真是可笑之至,竟然還為他而心動,為他敞開心扉,對他牽掛不已!心如刀割般疼,思潮激烈彭湃,可是麵上盡力保持平淡,不能讓夜浮生瞧了笑話,於是努力壓抑自己的心緒,不露一絲情緒,淡淡地對夜浮生說道,“這和我有關係嗎?”可是,交握的手還是不由自主地握緊!

    夜浮生瞅了瞅我的雙手,笑了笑,另叉話題,“我要為你清理傷口!”

    “傷口?”這時,才覺背部異常疼痛。

    “你被峭壁上的枯樹枝給掛傷了!”

    “不用!”我一口迴絕他。兔死狐悲——假慈悲!

    “傷口會感染!”夜浮生關切的對我說。

    “折磨我,不是你最大的樂趣嗎?”我冷眼瞧著夜浮生,譏諷他。我不相信他會有那麽好心,不知道他又會玩什麽花樣!

    “折磨你?”夜浮生眼波掠過一絲嘲諷,搖搖頭,無奈地說道,“那是折磨我自己!”

    我莫名的望著夜浮生,他的話語讓我琢磨不透!

    我和他一路翻山越嶺,長途跋涉,向沐月山莊行去!一路上,他嗬護體貼,弄得我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又在打什麽壞主意。一天,我終於忍不住了,對他大嚷道,“夜浮生,你又在打什麽主意?”

    夜浮生見我怒目嬌嗔,又好氣又好笑,戲謔地說道,“在下目前還沒有想起來,待想到時再告知,不知意下如何?”

    我白了他一眼,就再也不睬他,繼續趕路!經過半個多月的跋涉,我們終於到了沐月山莊。

    沐月山莊

    自那次後,我和夜浮生都盡量迴避過去,隻著眼於眼前。雖然,我心裏還是對他存有一絲戒備,可是他待我卻一直溫存體貼,倒弄得我好像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他每日認真教我武學,我也潛心修習,尤其是劍法,竟然有些醉心其中了。有時,也一起喝喝茶之類。

    黃花滿地,白柳橫坡。樹頭紅葉偏偏,疏林如畫。

    泛著銀光的劍在空中舞動著,朵朵銀花在周圍綻放,凜冽的劍氣劃過的每一處,片片紅葉飄落!曼妙的白色身影,一個迴轉,紅葉漫天飛舞,烏黑的長發在空中飄散成一個黑色瀑布,美得令人窒息!她的長劍在空中劃下一道美麗的弧線,一縱身,劍光劃破了天際。

    夜浮生來了好一會了,就這麽靜靜地瞅著柳雲昔,從墜下懸崖那一刻開始,自己便清楚,心中是再也放不下這個外柔內剛,善良又倔強的女子了!“啪!啪!”夜浮生拊掌,粲然笑道,“雲昔,進步不小!”

    他今日也是一身白衣,斜倚著紅色的楓樹站著,溫雅絕倫地衝我微笑,真有些美輪美奐!不管他出於什麽目的和我一起跳崖,反正自那事後,心中對他的反感和厭惡在漸漸淡化!

    我對他迴眸一笑,“這得多謝師傅教導有方!”說罷,收劍朝他輕快地走去!

    “師傅?你好像還沒有敬師徒之禮哦?”夜浮生哂笑道。

    “那我現在就給你行禮,可好?”我嫣然一笑,對夜浮生說道。

    說話間,夜浮生已經走到近前,輕聲喚我,“雲昔!”

    我仰頭望著他猶如夜空下沉靜湖水般的幽深眸子,臉龐似發燒般滾燙,心中竟有些惴惴不安,忙低下頭掩飾自己的窘態。

    “雲昔!我……”說罷,竟一把將我擁進懷中,寬闊的胸膛、堅實有力的手臂緊緊裹住我!

    他低傾著頭,在我耳畔溫柔低語,“雲昔,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我……”我輕輕推開他,眼波閃過一絲慌亂,一絲彷徨。其實,這兩個多月來他對我的好,我也不是不知道,但是由於以前的過往,我實在不知如何迴答!

    “你還是忘不了他,是吧?”他失望地說道,臉上掠過一縷驚異、一縷難過。

    “我,我不知道!”我張慌地對夜浮生說。秦如風,仿佛是很久遠以前的人了,我以為自己已經忘掉了,可一經提起,心中卻還是有那麽一點點難過!

    夜浮生緩緩轉過身,微歎一口氣,低沉地說道,“準備一下吧,過幾日我們要去見他!”言畢,踏著滿地的紅色楓葉獨自離開了!

    看著他落寞的身影,心中竟有一絲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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