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澈推開小門進來,說道:“是綠竹。”


    “出去打發了她。”呂青野吩咐道。


    呂澈點頭,轉身便出去應對綠竹。


    “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世子正在午睡,哪裏容得你在此大唿小叫。”呂澈打開房門,邁步出去輕聲斥道。


    “呂澈大人,請代為請求呂世子,救救青柳吧。”綠竹跪在門前,仍舊不停地哀求。


    “既是摔倒了,去請宮裏的醫官,再叨擾世子也無濟於事。”呂澈道。


    “奴婢們是沒資格看醫官的,所以才冒死來求呂世子。看在青柳侍候呂世子六年的份上,請呂世子幫忙請醫官來。”


    “你們真是越來越放肆了,明知沒有就醫資格,卻仗著我家世子心軟好說話,要拖世子去破這個例,豈不是害世子不守規矩。”


    “可是青柳她……”


    呂澈素日裏和宮裏的下人們都相處得很好,向來是和呂湛一唱一和,今日隻有自己,好壞人都得自己來演。學著呂湛的方式“盡職盡責”地嗬斥之後,便又恢複了平日的和藹麵容,扶起綠竹,歎口氣,放軟了語調,說道:“綠竹姑娘,我們都是做下人的,需要守下人的規矩,怎麽能提如此越矩的要求,我且隨你去看看青柳吧。”


    “多謝呂澈大人。”綠竹抹了抹眼角急出的眼淚,彎腰感謝。


    “何事這麽吵?”左寒山又勤快地出現了。


    綠竹把事情又說一遍,轉而也求助左寒山。


    “我也不懂醫術,實難幫忙,便和呂侍衛一起去看看吧。”左寒山道。


    青柳麵色蒼白地躺在炕上,左寒山摸了摸她的脈象,他本沒什麽醫學修為,所以除了氣滯虛弱之外,也摸不出什麽奇怪之處,隻知道並不是將死之兆,與呂澈各自安慰綠竹幾句,便離開了。


    直到晚上,青柳才醒轉過來,除了嚷著頭暈、便是嘔吐,竟完全記不得發生了什麽,更甚至,她識不得旁人、也不知身在何處,連自己是誰,之前的生活,也全然想不起了。


    呂青野聽到呂澈對青柳的描述,才更深切體會到梅兮顏毒辣詭異的手腕,對她的感覺越來越矛盾。


    晚上,呂湛從宮外迴來,悄聲告知呂青野一個他一直擔心的消息:“世子,鬼騎似乎進城了。”


    雖然和梅兮顏單獨相處了一段不短的日子,危難時兩人也彼此照顧,但他始終不敢忘記她的真實身份,也不會忘記她手下那一幹如鬼似魅的鬼騎高手。


    尤其在這兩天連續看到梅兮顏自身的神秘力量和傷人於無形的高超手法之後,越發覺得梅兮顏不似樞國之前兩任國主那般溫和寬容,更讓呂青野擔心樞國在呂樞邊境的增兵目的。


    路戰離開越國已經六天,快馬加鞭的話,如今已迴到樞國境內,隻怕業已和其他鬼騎們接上了頭。又或者比他預想的速度還快,可能在半路上便已經遇到,並察覺出他的計劃,進而返迴乾邑。


    他們之間有暗號和看不懂的文字做聯係方式,不知道是統一的暗號還是每個人各不相同,實在難以防範。


    臨睡前主仆三人聚到浴室,呂湛將窗戶推開一條縫隙,以便觀察是否有人接近,其實主要是防備梅兮顏。呂澈仍舊守在門外,負責續添熱水,實際上是放哨。


    他們三個也實在沒辦法,梅兮顏被安排進小暖閣,雖然可以隨時知道她的一舉一動,但反過來說,呂青野也同樣被她“監視”,唯一能安全商討對策、又不引起梅兮顏懷疑的地方,隻有浴室。


    “確定是鬼騎麽?”呂青野泡在浴桶裏問道。


    “早上出宮時我留心檢查了宮外一些道路上是否有暗號留下,當時並沒有,然而適才我迴來時,看到吊橋旁的一棵樹幹上被刻了一個記號。與路戰的不同,但總覺得神似。”呂湛迴答。


    “梅兮顏今天也突然提出要我助她返迴樞鑰,難道看到了暗號?但我們是坐尹扶思的車駕迴來的,她應該看不到暗號才對。”


    “也許隻是巧合,但若是鬼騎,他們最終的目的是一致的。梅姑娘想迴樞鑰,而鬼騎想確認她是否已死,最後總要碰頭。這幾日梅姑娘的表麵行為多為潑辣驕縱,實則每個動作都有目的,不能不防。”呂湛慎重地分析道。


    “哎!”呂青野由衷地歎了一口氣,著實拿她沒有辦法,苦惱地說道:“她的功夫在你我之上,隻要稍有鬆懈,便防她不住。她今日借沐浴之際潛進靖心殿去偷聽尹沐江的廷議,說越國已決定五月大舉西進討伐西獏。”


    “西獏的存在時間比五大國長久許多,千百年來一直被西部各國所厭憎卻無計可施,尹沐江怎麽可能下這樣的決定?”呂湛驚訝著問道。


    “梅兮顏說,西獏有大量的鹽田,這種誘惑對於越國來說,足以讓他們舉全國之力西進。”


    “這樣倒完全說得過去。若越國得到了鹽田,簡直如虎添翼……”


    “所以不能讓他們如願。”


    “可我們沒有辦法。如果世子有兵權,倒是可以趁他們攻打西獏時偷襲越國。”呂湛語氣裏全是惋惜。


    “不如利用一下大王子吧。”呂澈拎著水桶裝模作樣地進來,提出他的建議。


    “怎麽利用?”


    “大王子早就耐不住性子想攻打越國了,所以千方百計算計世子。如果知道越國即將擁有一片大鹽田,日後實力更無法與之匹敵,肯定會馬上出兵。”


    “如此更不能讓大王子知道。”呂湛道。


    “為什麽?”呂澈問。


    “鹽田是大事,除了樞國之外,其他國都相當重視。雖然我們呂國自己產鹽,但總量並不大。大王子若以解決食鹽問題為突破口,忠於國主的那些老臣為了呂國的長遠打算,一定會犧牲世子,同意大王子出兵攻打越國。屆時,你將世子的安危置於何處?”


    “這……”呂澈語塞,耷拉著腦袋拎著水桶悻悻地走到門外,繼續放哨。


    呂青野素知呂澈的秉性,也不擔心他會失落,微微一笑,說道:“萬不得已,這一招確實可用。”


    “大不了就讓越國去占了西獏的鹽田。”呂湛賭氣說道,“所謂‘賊咬一口入骨三分’,西獏人原本就兇悍無比,又占地利之勢,越國即便拿下鹽田,也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恢複元氣總需要時日,到時再作計較吧。”


    “你這便太想當然了。”呂青野輕聲反駁道。“誰都知道越國的戰力乃最強,下麵還有附庸的羅國等小國,隻要許給他們一些利益,無不為越國賣命。到時再想謀劃,為時已晚,十五年前的六國大戰,現在想起仍舊膽戰心驚。”


    兩人剛說幾句話的功夫,呂澈一臉興奮如同開竅似的拎著水桶又進來了:“我又有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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