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的蒼茫草原籠罩著一層薄霧,北邊雪山的幽幽山巒仿佛也隱去不見,隻留下一片白茫茫地背景。草色微黃,草尖帶著晨露,在清冽的秋風中輕俯腰身。

    朦朧的霞光中,一截巍巍的古城牆如長蛇般橫亙在草原東北方,這便是古長城。不知是何人所建,隻知道千百年來它就這樣靜靜地守在雪山腳下,細數往日的塵埃。長城兩端隱於山脈中,堆砌的條石早就被歲月腐蝕風化,留下點點殘缺,就像是一位飽經風霜的老兵孤傲地守護著自己的尊嚴。

    城牆上緩緩走過來一名男子,黑衫輕飄,發絲拂麵,看去幾分落寞、蕭索,但卻絲毫掩飾不掉他眉目間的冷峻與孤傲。

    這便是來尋找岩甲妖的十方,可從這樣的古城牆上踏過,此情此景怎能不勾起一股歎息過往的愁思。

    十幾年前,自己也曾從這裏走過吧。

    隻是那時有伊人相伴。談笑間,感慨古人指點江山的氣魄。

    卻不料驚動城牆腳下的駐軍,再次流離失所。

    我們兩情相悅又苦了誰?我們相濡以沫又害了誰?

    為何苦苦相逼,叫我如何不恨?

    我所受的寂寞與淒楚定要你們十倍百倍地還上!

    吹息,等著我,做完這些我就會來陪你!

    十方想著又收拾心情,低下頭來仔細尋找岩甲妖的蹤跡。

    城牆上似乎已很久沒人來過,厚厚的塵土蓄著清晨的水汽,很容易就濕了鞋子。可十方也顧不了這麽許多,一直尋到古長城的最東端。眼見著城牆已漸漸隱入蘇木爾山脈,可哪裏有岩甲妖的身影。隻是在城牆和山脈交結的地方堆起五座高高的石碓。中間的略微高一點,周圍四座分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

    這也許是什麽人堆來祭祀用的吧。

    十方猜測著,忽然覺得周圍敞亮了許多,抬頭望去,原來是空中積鬱的愁雲已漸漸散開,朝陽的曙光正急切地播撒過來。

    當陽光傾注到前麵的五座石碓上的時候,十方突然覺得石碓好像輕微晃了晃。

    難道是自己眼花?十方奇怪著,仔細看過去。

    陽光照到的石碓果真像一個人在唿吸起伏般微微顫動,隨著雲霧逐漸飄散,石碓完完全全包容在陽光之中,隻聽一陣岩石碰撞的劈啪聲響,五座竟漸漸圍攏到一起,變成一隻有手有腳的石人模樣矗立在十方麵前。

    草原上有太陽,就會起大風。雲霧剛散盡,一轉眼盤旋厲嘯的颶風卷起無盡的沙塵,滾滾彌漫開。

    而那石人卻站在風中屹立不倒,伸出雙臂,盡情地吸收著空氣中的塵埃。眼見塵土飄散到那石頭手臂之上,竟發出微光,漸漸消融進去。滾滾沙塵中,石人的身形越發高大起來。

    難道這就是吸收大地精氣的岩甲妖?

    十方驚訝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暗思量。

    狐嬉說過,五行妖隻要觸到其本體即可,自己不妨走近了試試。

    想罷,十方屏息悄悄向岩甲妖靠過去。

    那岩甲妖本來吸收大地精氣自在興處,並未注意到不遠處還有個人在悄悄觀望,待到一圈翻滾的沙塵吸收殆盡,突然發現近在咫尺的十方,陡然一驚,隨即風馳電掣般地閃到一旁。

    十方見它這般躲閃,料定必是怕觸及人氣的岩甲妖,急忙閉息縮地追上。

    可岩甲妖速度卻極快,左避右閃,十方竟挨不到它分毫。幾圈追逐下來,十方隻覺得胸中翻湧,氣息也有些跟不上了。

    也難怪,這岩甲妖本是土係神物,若論縮地遁逃的功夫,它稱第二,恐怕也沒人敢爭第一。

    追不到你,我便殺了你。十方惱怒萬分,停住腳步,胸中默念般若,左手手印變幻,隨著右手中的法劍劈天一揮,口中喝道:“淩殺術!”

    隻見千萬條精氣凝聚的冰刃自劍尖而發,如利箭般向著石人直刺過去。

    可岩甲妖看見十方站住,便也停了腳步,眼見密集的冰刃撲麵而來,不跑也不躲,張口咆哮一聲,從那石口中噴湧出一道漆黑的妖風。再細看,這哪裏是風,而是萬千沙石匯聚而成,滾滾而來的沙石將直撲來的冰刃盡數擊落到地上,化成水潛入地下不見。

    見此,十方頓時一驚,隨即懊惱起來,水來土掩,本是相克,我何苦用這招。再一想,自己擅水、火、土三種攻法,可分明哪一種都奈何不了它。

    就在十方苦惱之時,岩甲妖卻不給他思索的時間,轉而攻擊過來。眼見碎石如天雨一般地落過來,十方滿臉驚愕,慌忙縮地避過。先前的追逐竟對換了位置,變成十方奔逃不安。

    必須要想辦法困住它才行啊!十方想著,忽然腦中靈光一現,不如就用那招!

    隻見他突然躍起,早在奔逃中,胸間般若已成,手中法劍劍氣縈繞隱隱幻成一個結陣。

    “石破天驚!”

    法劍帶著結陣陡然砸向岩甲妖,轉眼圍攏住其全身。隻見山一般的巨人竟困在隱隱閃耀的藍色光陣中一動不能動,石頭變的臉龐也因為表情驚愕變化擠裂碎石無數。

    十方微微一笑,悄然落下,伸出手來輕輕一觸岩甲妖僵直的石臂。隻聽一聲低吠,緊接著是石塊碎裂落地的聲音,龐大的身軀竟漸漸裂開,癱軟在地上化作一堆雜亂的碎石。

    石碓中央一顆墨色的玉珠滾動旋轉不停,珠身隱隱發出青芒。

    這該就是土係精魄了吧。十方小心地拾起,藏入懷中。

    該去尋下一個藤甲妖了。

    十方掏出紙條看了看,按狐嬉所寫,這藤甲妖應該在蒼茫草原中央的一棵老樹那裏。轉身向西禦劍飛去。

    空曠的草原正中,孤零零的一棵參天古木格外惹眼。古木怕是已經立在這裏有幾百年了,樹身粗壯,估計要五人合抱才能圍得過來。龐大的樹冠鬱鬱蔥蔥,像一頂巨大的帳篷遮過一片陰涼。

    大概是久未見陽光,樹下竟長出草原中罕見的青苔,而樹冠間還有些水汽繚繞不散。許多藤蔓附生在老樹上,在密密的枝葉中掙紮著擠出去求得一縷光輝。

    先前見過石碓化成的岩甲妖,不知道吸取木係精氣的藤甲妖長得又是什麽模樣?

    難道也似這藤蔓般糾纏在老樹身上?

    十方向樹枝上的綠藤仔細打量去,蜿蜒的綠藤竟密布古樹所有枝杈,還有許多低垂而下,在風中輕輕蕩漾著。原本枯寂的老樹在這一絲絲靈動中,顯得生趣無限。

    再一看,枝杈間竟還蕩著一位少女,綠衣青衫,纖臂微垂,半臥在一根懸掛於兩杈之間的綠藤上。看那綠藤不過兩指粗細,可女子臥在上麵沒有一點慌張的神色,反而任憑自己隨著綠藤輕晃起來。輕功好生了得。

    看來這不是一位平凡女子,不如去問問她可在這附近見過藤甲妖。

    十方打定注意,便禦劍飛起,停到女子的身邊。

    原來青衣女子是在這藤上小憩,粉麵低垂,黛眉微蹙,生得好生嬌媚。女子周身還散發出一股沁入心脾的香氣,叫人忍不住想多流連兩眼。

    “姑娘,姑娘……”十方輕聲喚道。

    可女子分明睡得很沉,隻是眉頭輕輕皺了皺。

    十方隻得又湊近了些,正欲再叫,忽然他愣住了。

    她長的好像一個人呐。

    那蹙著的柳眉,那翕動的鼻翼,那一點朱唇,真的好似他心中魂牽夢繞,百般糾結的那個女子。

    吹息……

    十方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神情已有些迷蒙。

    恍惚中,仿佛正是吹息緩緩睜開雙眼,對著自己含情顧盼著,流光在眼眸中頻轉。

    真的是你嗎?

    十方的目光有些癡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探向那熟悉而又遙遠的臉龐。

    啊!

    一聲驚叫將十方喚醒,眼前還是先前的青衣女子,哪裏還有吹息的影子。

    而那女子也給十方駭得不清,猛地縮起身子向另一邊避去,綠藤劇烈地搖晃起來,女子眼看就要滑落下去。

    此時,十方心懷愧意,豪不猶豫地伸出雙臂接住即將墜下的女子。可那纖弱的身子卻很輕很輕,手臂上仿佛沒有一點分量。

    “姑娘,你沒事吧?”十方麵帶慚色地問道,可換來的是女子惱羞成怒的臉龐。

    十方正欲再解釋,忽然發覺臂上的女子的身影竟漸漸消退,變得幾乎透明起來,隻看得清那帶著嬌羞的白皙臉龐上,一雙明眸充滿敵意地望著他。

    十方一下愣住,呆呆看著女子如輕煙般消散,最後連臉龐也不見。手中剩下的隻有一顆碧綠的玉珠,微微閃耀著綠芒,就像那雙眼眸一般明亮透徹。

    原來這女子就是藤甲妖啊!

    十方深歎一聲,不禁發覺吸氣時候,胸中有些隱痛,再看掌心也微微浮現出黑色。原先女子身上散發出的香氣,現在卻變得惡臭難聞。

    難怪自己把她看成吹息的模樣,原來這藤甲妖散發出的味道可以迷惑心智。

    天下怪異之事真是數不勝數!

    自己現在已收齊土、木兩顆精魄,不知道狐嬉那邊怎麽樣了。還有焚心之地的炎甲妖。自己先迴去再做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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