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將校們一片嘩然。

    這時候跟著進來的格林趕忙走到前麵來一轉身,對老將軍們說:“呃,諸位是不是先迴避一下,我想……”

    “議長閣下!”格林的話被剛剛一馬當先衝進來的老將打斷了,老將軍完全無視了還隻是薇歐拉手下頭目的王牌飛行員,以怒發衝冠的姿態麵對薇歐拉,“您取消了今天的軍事會議,卻在這裏和這黃種人調情!您這樣就不怕失去軍隊的支持嗎!”

    格林看了眼薇歐拉,然後似乎打算繼續打圓場和稀泥,這時候剛剛跟他身後進來的男人上前兩步,來到老將軍跟前之後一轉身,輕輕整了整自己那件屎黃色的西裝的衣領,然後昂起下巴質問老人道:“為什麽您要表現得如此震驚呢?”

    “你說什麽?我震驚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薇歐拉動了動,似乎打算製止屎黃西裝的行動,可這時候林有德掐了她大腿一下。

    “別,看他的。”

    林有德的耳語讓薇歐拉放棄了自己的打算。

    這時候老將軍向薇歐拉的方向一抬手,做了個“請看這邊”的手勢,氣勢不減方才的對屎黃西裝吼:“這就是我震驚的原因!堂堂大德意誌共和國的第一議長竟然……”

    “我們不是早就知道這事了麽?”屎黃西裝一副淡定的表情打斷了老將軍的話,“整個共和國內,上至富商政要,下至黎民百姓,都知道議長小姐有位中國情人。我不相信您在您最喜歡的餐廳吃飯的時候,沒聽過周圍的人談論這些,我不相信您在舞會上邀請漂亮少婦跳舞的時候,沒聽過她們跟您念道這些。”

    “你……”

    “哦對了,昨晚您在席勒勳爵的晚宴上,不是和那位美國來的托馬斯夫人想談甚歡麽?據我所知她可是非常熱衷這一話題的人,上次我和她聊天的時候,她可是三番五次跟我打聽這些呢。”

    “……這些都是無端猜測罷了!”老將狠狠的瞪著屎黃西裝,“可現在……”

    “抓到實據了,沒錯。然後呢?”屎黃西裝往前逼了一步,居高臨下俯瞰老將,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竟然占了上風,“您打算罷免顧問先生麽?那樣的話共和政府就隻剩下議長小姐一位神姬了。還是說您有絕對的信心,認為即使在神姬數量三比一的情況下,也能率領我們取得勝利?不,您沒有。所以您才一直對顧問先生住在議長官邸的事情保持沉默,現在,您難道沒發現您應該繼續保持沉默麽?”

    老將的嘴唇顫抖著,憋了半天才反駁道:“不論如何,為了這種事情取消最高軍事會議也……”

    “議長是神姬!”屎黃西裝再一次打斷老將的話,“神姬在戰場上的發揮,和她的心態、情緒有著密切的關係!連日的會議讓她非常的疲倦!現在她想要放鬆一下繃緊的神經,這有任何問題麽?”

    老將沒迴話,他身後的將校們麵麵相覷。

    屎黃西裝挨個掃視將校們,然後才繼續說:“上次大戰的時候,為了讓帝國的神姬們保持良好的情緒和心態,在物資匱乏的情況下,帝國依然不惜維持一支數千人的宮廷樂團,隨時為女士們演奏音樂,表演歌劇!在帝國人民隻能用甘藍充饑的時候,就因為第五神姬霍夫曼小姐喜歡動物,就把柏林動物園裏的那些饕餮喂得飽飽的!而現在,你們卻不顧議長小姐臉上越來越明顯的倦意,強迫她連日開會!”

    說到後麵屎黃西裝幾乎是在吼了,林有德估計離他最近的老將胡子上可能都沾滿了他的口水。

    這時候薇歐拉開口了:“好了,已經可以了,戈倍爾。”

    屎黃西裝並沒有立刻迴頭,而是繼續居高臨下的瞪視了老將足有五秒鍾,這才迴頭向薇歐拉行禮:“抱歉,在您麵前大喊大叫。”

    “沒事。”薇歐拉搖搖頭,她從林有德身上站起來,對老將說,“豪斯將軍,我為我的部下剛才的無理道歉。”

    老將一副不能忍的表情,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接受了的薇歐拉的道歉——這可是神姬的道歉,就算是將軍也隻能表示既往不咎。

    薇歐拉掃視房間中的將校們,繼續說道:“諸位對共和國命運如此的關心,讓我非常感動。”

    林有德看著近在眼前的薇歐拉的背影,心想這手“打一棒給個棗”的把戲這姑娘玩得還蠻溜的。

    “所以我決定今天的最高軍事會議照常召開。格林,官邸裏有馬上可以用的會議室吧?”

    “是的,議長小姐。”格林立刻迴答道,“裏麵有進行軍事會議需要的一切,馬上就能使用。”

    “那麽。”薇歐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諸位如果能在會議室裏稍等片刻,我將不勝感激。”

    薇歐拉說完對格林使個眼色,尚未跨入微胖界的王牌飛行員立刻會意,對依然堵在林有德辦公室門口的將校們做了個請的手勢。

    將校們麵麵相覷沒有馬上動,直到老將豪斯轉身這才開始迅速有序

    的離開房間。將校們走光了之後,薇歐拉迴頭對林有德微微一笑,柔聲說了句“晚餐時候見”,這才繞過桌子穿過辦公室,消失在大門外。

    戈倍爾對林有德點點頭,就算是道別了,隨後那屎黃色也從林有德的視線裏消失。

    大門關閉的聲音落下後,林有德的辦公室裏寂靜得隻剩下座鍾的鍾擺來迴擺動的聲音。

    剛剛的喧囂與熱鬧,仿佛從未存在過。

    林有德看著忽然變得空蕩蕩的辦公室,突然產生了一種屬於孤家寡人的悲戚感。

    雖然他現在是泛德意誌聯盟黨高級顧問,是報紙上經常拋頭露麵的“金錢的魔術師”,全德國甚至全世界都知曉他的名字,但所有這些,都無法衝淡現在籠罩在他心頭的這種感覺。

    林有德抬起右手,看著自己那黃色的皮膚。

    如果自己是個白人,現在估計早就成為泛德意誌聯盟黨中排頭幾號的實權派了吧,哪像現在,雖然創造了巨大的經濟奇跡獲得了聲望,雖然有審核財務的權限,卻沒有和這些聲望與權力相符的身份。

    就連這些,也都完完全全在靠兩個女人來維持。

    湧過心中的思緒,讓籠罩心頭的那種孤家寡人的感覺變得更加濃烈。林有德一時覺得胸口悶得難受,就動手扯了扯領帶,鬆開襯衣的第一顆扣子。

    他站起來,來到打開的窗前,看著天空中飄過的雲彩。

    他忽然響起費翔的歌。

    ——天邊飄過故鄉的雲/它不停地向我召喚/當身邊的微風輕輕吹起/有個聲音在對我唿喚流淌過心中的歌聲,就像超強效的酵母,瞬間就讓林有德心頭的感受發酵成名為鄉愁的烈酒。

    他不由自主的輕聲哼唱起來。

    ——歸來吧/歸來喲/浪跡天涯的遊子/歸來吧/歸來喲/別再四處飄泊在原來的世界,林有德通過玩遊戲認識了不少所謂的時差黨,大多數時候他覺得那些時差黨除了英文比較拽之外和正常的國人沒什麽區別,可當混的時間久了,林有德就開始斷斷續續感受到那些時差黨對國內風土人情的懷念——當然了,這些也有地域差別,比如在西澳大利亞留學的那幫人就表示“媽的中國人比老外多”“除了袋鼠其他跟國內差不多”。

    直到穿越之前,林有德都不太理解時差黨們偶爾表現出來的這些感受。

    現在他理解了。

    ——踏著沉重的腳步/歸鄉路是那麽的漫長

    /當身邊的微風輕輕吹起/吹來故鄉泥土的芬芳/歸來吧/歸來喲/浪跡天涯的遊子/歸來吧/歸來喲/我已厭倦飄泊從沒試過在異鄉的人,絕對無法這種感覺。

    ——我已是滿懷疲憊/眼裏是酸楚的淚/那故鄉的風和故鄉的雲/為我抹去創傷/我曾經豪情萬丈/歸來卻空空的行囊/那故鄉的風和故鄉的雲/為我撫平創傷林有德反複的哼著副歌的旋律,眼眶溫熱而濕潤。

    在鄉愁的催化下,更多的記憶潮水般的湧來。上鋪的哥們溫敬東,欠著他一百塊充飯卡還沒還呢,說好了換機器把顯卡送對床,這會兒也不能實現了。跟老爸誇下海口說找到工作用實習工資給他買酒,這會兒也買不了了。本來還說好了暑假迴老家陪爺爺下棋,現在也……

    就在這時候有人輕輕抱住他的腰。

    兩團溫熱而充滿彈性的東西頂住林有德背,堅實的心跳透過並不算厚的布料傳來。

    “你現在一定非常慶幸還有我在。”狐狸的聲音完全沒有之前那種“妖氣”,簡直賢妻良母。

    “你這狐狸真會抓時機,不愧是狐狸精。”

    “過分,就算是在妲己形象深入人心的中原大陸,也是有很多和狐狸有關的唯美戀愛傳說的呀。”

    對,他林有德還聽過一個完整的——從一個講相聲的那裏。

    “說真的。”鬆平千尋繼續說,“比起你那些文韜武略,我更欣賞你的音樂天賦呢。幹脆你當吟遊詩人,我來當舞娘,我們坐上吉普賽人的大篷車去流浪好了。”

    “嗯,那樣確實很浪漫。不過,在這德國當個顧問似乎和當吟遊詩人沒什麽區別,反正都是流浪嘛。”

    “那不一樣耶,我可是要上戰場廝殺的呀。”

    “我才不信你會拚盡全力呢。”

    “嘻嘻嘻……”

    此時此刻,林有德沒有想到,他的首席文書官正從門縫裏看著房裏正在悄悄話的兩人。

    這名剛到而立之年的文書官有著不像是長期從事文秘工作的粗糙雙手,那是他在農場擔任技術員時留下的烙印,但他那副圓眼鏡又讓他身上有了層書卷氣。

    這種矛盾充斥著他全身上下。

    他身上既有來自他那身為沒落貴族的教父的貴族氣息,又帶有長時間從事平民職業養成的市井氣。

    他既有一個讀書人的書卷氣與儒雅,又散發出名為野心的狂氣。

    他

    既可以成為天使,也能成為惡魔。

    他的名字和林有德原來的世界不一樣,所以林有德沒有認出他。但這並不妨礙他用自己那天生的本能,察覺到林有德身邊蘊藏的機會。

    而他顯然不是第一個察覺這些機會的人——

    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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