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莊子時特意多備的一處,就是留著叮囑我給你做嫁妝的。你推拒了不要,我日後迴去了對我娘也不好交代。”

    春鳶見她這樣說,隻得接了過來,說話時已經略有些哽咽了,“我命好,這才攤上了姑娘這樣好的主子。往後再無別的,這一輩子都隻跟著姑娘,侍奉好姑娘便是。”

    明瑜拍了下她手,笑道:“說什麽傻話。往後等柳家的小子掙了軍功迴來,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夫人了,這一輩子跟牢他才對,隻跟著我有什麽出息。婚姻大事,本是該等到你家爹娘都過來的,隻如今時間緊,等他們得了信過來,最快也是兩個月後,黃花菜都涼了,且柳向陽也是說走就要走的,周媽媽查了黃曆,說最快的黃道吉日是下月初五,我便大膽做個主,就在那天把你風風光光地從將軍府嫁出去。往後這裏就是你娘家,什麽事都有將軍府給你撐腰!”

    春鳶臉已經羞紅,低著頭,半晌才低聲道:“一切都聽憑姑娘做主便是。”

    春鳶得嫁良人,明瑜自然高興。晚間待謝醉橋迴房,迎了過去替他寬衣,順口把這定了的日子提了下,謝醉橋笑道:“正好,趕得上討他們一杯喜酒喝,喝完我便要隨駕去滕茨圍場了。”

    明瑜被他勾出心事,衣服換了一半,手搭在他肩上停住,問道:“這些日光見你忙碌,可是為那事在操持?到底如何了?若真有人暗中策劃這舉動,想必也有蛛絲馬跡留下,你和裴泰之查出了些眉目沒?”

    謝醉橋玩笑道:“有你這樣一個天師在,自然無往不利。你放心便是。”

    明瑜啐了他一口,微微蹙眉道:“我跟你說正經的,你倒隻顧臊我了。”

    謝醉橋嗬嗬一笑,攬住了她肩道:“阿瑜,我實話跟你說,確實是查到了些動靜。隻是按捺著先,隻抓幾個刺客沒意思,要玩,就來大的。”

    明瑜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謝醉橋遲疑了下,終於附耳到她耳邊,壓低了聲說了一番話,見她臉色驟然發白,顯見是又驚又駭,急忙安慰道:“你莫怕。隻要聖上首肯了,這個套便一定能叫那幕後之人自己鑽進去。到時候便一勞永逸。”

    明瑜心怦怦亂跳,萬沒想到他與裴泰之竟會設出這樣一場便說驚天也不為過的局。若是成功,那自己日夜擔心的滅家之禍便真的煙消雲散了。

    她忽然有些心慌氣短,閉上眼把頭靠在他懷中。

    “如今就看我表哥能否說動皇上了。”

    謝醉橋攬住她腰,輕拍了下她後背。

    ***

    裴泰之一向是個冷靜的人,但是數日前,當他從謝醉橋的口中聽到那個消息時,還是大吃一驚。

    謝醉橋對他說,他之所以知道,是離開江州前,胡半仙再三叮囑過他的緣故,但他自然明白這是怎麽迴事。他們是夫妻,彼此不相疑。他隱隱有些暗羨,隻很快便把這情緒壓了下去。

    “胡半仙既這麽說,防著些總是必要的。到時候你自己小心。我著我的人這就去查。”

    自己的這個表弟,出身將門,早已獨當一麵。所謂暗箭難防。既然曉得了有這樣的可能,他對他完全放心。

    消息很快就傳了過來。並沒叫他和謝醉橋有多大的吃驚。其實他們一開始就隱隱料到了。

    皇帝雖然沉溺仙道,於民生國事懈怠,對於自己的寶座卻仍極是看中。嚴家勢力日漲,尤其是鎮守西南藩禹的總督嚴燎,兵力極盛,據說除了造冊的,暗中還養了兵馬。隻是天高皇帝遠,朝廷無可奈何而已。西北不穩,朝廷本欲調嚴燎的兵力過去增補,歸謝南錦指揮,卻被他尋了各種由頭推脫,道相鄰的山越、僚儷兩國亦蠢蠢欲動,最後不過隻派了一支不過一千的羸弱人馬過去。正德惱怒,據傳已經數月沒去過嚴妃的寢宮。

    “陛下的滕茨之行,太子乃是總領,刺殺的目的自然在陛下。陛下若有不測,太子難逃其咎。加上有心之人的興風作浪,一場腥風血雨自然難免。其實我倒想到了個法子,雖然魯莽了些,隻若是成了,往後便可一勞永逸。”

    不得不說,那個計策簡直是冒險。隻他骨子裏的那種仿佛獵人般的天生敏銳,卻讓他幾乎未多加思索,立刻就接受了這個計劃。

    誠如謝醉橋說的,若是成了,一勞永逸。這個局,值得設。唯一的阻力就是皇帝。所以現在他要去說服他。

    蓬萊宮裏終日香煙彌散,陽光投在宮門上的琉璃碧瓦上,反射出一片刺目的金光。

    這個時候,皇帝自然是與李同福一起的。

    裴泰之進去側殿的時候,聽見李同福正在對皇帝道:“貧道夜觀星象,北方木肝之象,肝屬陽魂,故而此次陛下北行,於修行大有裨益……”

    裴泰之靜立片刻,一邊的馮公公輕聲道:“皇上,裴大人求見。”

    李同福看了下正德的臉色,躬身退了下去。

    靜室裏隻剩正德和裴泰之。

    “陛下,臣得到消息,有逆賊欲趁此次滕茨秋狩,對陛下行謀逆之事。”

    裴泰之行過禮被叫平身後,徑直這般開口。

    正德麵上閃過訝色,咦了一聲,沉吟片刻,皺眉道:“滕茨秋狩自高祖起便成慣例,朕本停了兩年,此次也是李道長說北上對朕的修行大有裨益。你既有這樣的消息,想必也是有根據的……”猶豫了片刻,目光一閃,冷了臉又問道,“你可查到幕後之人?”

    “逆賊陰謀若是僥幸得逞,朝堂必亂,有得有失。得最多者,幕後之人十有**便與他脫不了幹係。”

    裴泰之淡淡道。

    正德想起剛前些時候西南嚴僚的舉動,臉色漸漸難看起來,哼了一聲,看著裴泰之道:“你的意思如何?叫朕取消這次北上?”

    “不但不能取消,臣反求陛下要有壯士斷腕之心誌,如此才能永絕後患!”

    ***

    側殿外,李同福喝退了小道人,屏住聲氣,潛行到了殿口,隱身在一道門廊後,側耳努力聽著裏麵的說話聲。聽不大清楚,他正要挪到更近些的那座大鼎後,冷不丁一隻手拍到了他的後肩,整個人嚇得差點沒跳起來,霍然迴頭,看見新上任的禦前侍衛統領正站在自己身後,一派悠閑的模樣。

    “李道長,聽聞你精研養生,我早就仰慕,正趁了這會有空,向道長討教一二?”

    第八十九章

    “啪嗒”,李同福手一抖,拂塵掉落在地。

    謝醉橋俯身替他揀了起來,笑著送舉到他麵前。

    李同福迴過了神,有些狼狽地接了迴來,勉強解釋道:“貧道方才不過是湊巧路過,正要離去,可巧就撞到謝大人了。”

    謝醉橋哦了一聲,點頭道:“裴大人與皇上在內裏敘話,還是避下的好。道長實在空閑的話,何不與我講講養生之道?”說著已是轉身往外去。

    李同福無奈,隻得跟了上去,應道:“道家養生擴囊服食、煉丹、偶景……”忽然想到他新婚燕爾,於男女之事想來正當貪戀。過幾日滕茨之行,太子不過是名義上的總領,他卻是皇帝身邊的近臣,不如試著趁此套些近乎,於自己總是有利無害的。主意打定,到了殿外長廊,見馮公公正領著幾個小太監立在另側,便扯了下謝醉橋的袖。待他望了過來,壓低了聲笑嘻嘻道:“論到養生,貧道於偶景之術倒頗有些心得,俱都載成了一冊子。謝大人年少,研習下煉藥化精、入鼎雙修之法,於

    養生也是大有裨益。謝大人稍等,貧道這就著人去取。”

    謝醉橋不過是隨口說說,不料這李同福卻扯到了這上頭去,擺了下手。恰此時馮公公過來。李同福便咳一聲,一甩拂塵,閉目莊嚴而立。

    ***

    “茲事體大,容朕再細想。”

    側殿裏,正德眉頭緊鎖。

    裴泰之到他近前,單膝而跪道:“陛下此次就算取消滕茨之行,狼子野心既起,難保下迴不會再謀這般的逆天之舉。陛下在明,逆賊在暗,防不勝防,後患無窮。”

    正德顯見是有些被說動,隻麵色仍顯出些猶豫,遲疑道:“我待嚴家不薄,鈞兒更是從小便悉心栽培。他竟真會罔顧親情,做出這般絕決之舉?”

    他其實比誰都清楚天家的無情,隻是不願承認而已。

    “以臣看來,這正是個試煉人心的天賜良機。決絕與否,陛下一試便知。”

    正德閉目,沉吟再三,帝王之位不容旁人覬覦的天性終於還是壓倒了一切。

    裴泰之一直注視著對麵這一張微微浮腫,顯出老態的臉。看到他眼皮跳動了幾下,終於慢慢睜開,略顯渾濁的眼陡然精光四射,心頭終於一鬆。

    ***

    轉眼便是初六,昭武將軍府的門前披紅掛彩,一派喜慶,正是春鳶出嫁的日子。

    柳勝河夫妻當初放了兒子北上時,早就托了餘縣的高家在京中置辦了一個院子,就與高家那宅子相去不遠。京中地貴,雖地方不大,也有兩進,各色物件都齊備了的。如今正派上用場,連顧氏也親自趕了過來幫忙打點新房。此刻一堆人還圍在春鳶的屋裏,歡聲笑語不停。送嫁的人裏,除了阮家原來的周媽媽等人,還多了個帶著一雙子女過來的杜若秋。

    她自數年前嫁了顧選,陪他一道隨了裴泰之北上後,並未居於京中,而是一直留在離京百裏之外的穎泉,那裏有個兵械廠。前段時間聽到了明瑜嫁入昭武將軍府的消息,特意與顧選一道趕了過來拜望。曉得今日是春鳶的大喜之日,自然帶了兒女過來湊樂。眾人見這一對娃娃玉雪可愛,圍住了逗個不停,明瑜也各賞了一隻包了小金錁的荷包。正笑鬧著,見香巧跑了過來氣喘籲籲道:“喜轎來了!催新娘上轎了!”於是取笑的取笑,催促的催促,喧嘩聲一片。

    春鳶今日一身八寶紋織的大紅喜裝,眉目如畫。聽到香巧說催上轎了,低頭坐那裏羞羞答答不願起身,被周媽媽上前拉了起來

    ,這才紅著臉到明瑜麵前拜別。

    陪伴了多年的春鳶終於如自己從前所願的那樣,得嫁良人,明瑜親手給她蓋上了蓋頭,目送她被喜娘扶著送了出去,心中滿是歡喜。

    白日的喧鬧喜慶過後,入夜的將軍府裏靜謐一片。因了明日便是皇帝禦駕出行的日子,諸事繁雜需安排,晚飯時謝醉橋並未迴來。明瑜與謝靜竹一道用了飯,到她房中坐下,挑亮了燈火,姑嫂兩個相對坐著一道繡一副冬至時用來掛在前堂應景的五彩緙絲九陽消寒圖。心中始終掛念著謝醉橋,破絲穿針時,一連幾次竟都引不進針孔。

    謝靜竹看在眼裏,曉得她必定是牽掛自己哥哥。他明日一早便要護駕出行,這一去至少要一個多月,今夜是他兩人別前的最後一夜,能多些片刻相聚的才好。便停了自己手上的針,笑道:“白日得空再繡吧,晚間燈再亮也費眼。嫂嫂不用陪我,還是快些迴房吧,莫叫我哥哥等下迴來見不到人,又尋了過來。”

    明瑜笑了下,把針插進緞麵,起身道:“也好。我再去瞧下給你哥哥打點的行裝,萬一有漏,他出去了不便。”

    謝靜竹住的院子與明瑜的不過隔了一道雲牆,迴房之時,謝醉橋還未迴,卻多了個安媽媽。早為謝醉橋收拾好的行裝正被解開了攤在桌麵,安媽媽在一樣樣地檢看,邊上站著的弄琴和望畫嘟著張嘴,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聽見腳步聲起,抬眼見是明瑜迴來了,眼睛一亮,朝安媽媽的方向呶了下嘴。

    這行裝是明瑜自己收納好的,連著兩套她親手做的內衫。曉得這安媽媽應是放心不下,隻心中終歸是有些不快。

    她進門一晃眼已經大半個月了。安媽媽雖心裏有些疙瘩,隻也不敢不把自己從前管著的賬本交上去。比起京中別的大戶,將軍府人口簡單,相對事情少了些,隻架子畢竟擺在那裏,上上下下也有幾十口人,每日裏雜七雜八的事也不少。安媽媽見她年少不經事的樣子,起先心中存了輕看的念頭,交了賬本便一句話沒有。明瑜曉得她是想看自己乍接手時手忙腳亂的笑話,偏不讓她如願,更沒有到她麵前問過一句,自己接了賬本,暗中理了下,有不明白的便派人去問魯管家。從前幾百口的人榮蔭堂她都理得順順當當,何況是現在的將軍府?

    安媽媽氣定神閑地等了幾天,始終沒見明瑜來向自己問話,再等幾天,等來的卻是府中一些原本她定下的老規矩不聲不響地便被改了,這才自己去見明瑜,拐彎抹角地表示從前的規矩不可廢,換來明瑜一句“安媽媽怎的不早說?我

    跟醉橋提過,連他都說好。也不好再改來改去。往後安媽媽若是有話,要趁早說才好。”於是討了個沒趣,好幾天都沒露臉了,連今天春鳶的喜事也不過隻晃了下便走,沒想到此刻卻到了這裏來翻東西。

    明瑜壓下心中不快,到了桌前,略微皺眉,問道:“安媽媽這是在做什麽?”

    安媽媽見是明瑜迴來了,略有些尷尬,隻很快便道:“少夫人莫見怪。公子從前在家之時,每迴出門,行裝都是老婆子督促著玉簪打理的,那玉簪是個心細的丫頭,一件件看過才收起來。這迴公子要出去個把月,老婆子有些不放心,這才過來看看。”

    她口中的玉簪便是如今這個銀簪的姐姐,謝醉橋身邊從前的大丫頭,是過世了的自己的婆母所給的,聽說本是做通房用的。隻不知為何,早幾年被配給了府中永業田莊子裏的一個管事,這一點明瑜嫁過來的第三日,便從包打聽的周媽媽那裏得知了。聽安媽媽此刻又提起玉簪,便道:“安媽媽有什麽不放心的?你家公子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最疼惜他。你既翻檢過了,可瞧出短了什麽?或是多了什麽?媽媽說來便是,我能改便改。”

    安媽媽見她說話時麵上雖含著笑,口氣卻帶了絲涼意。也曉得自己這舉動有些不當,拿過自己帶來的一件夾織紗內衫,訕訕道:“天色轉涼,圍場那邊入夜想必更冷,我做個件內衫給公子帶去……”

    “我們姑娘早做了兩件,姑爺哪還要穿你的?”

    望畫年紀小,有些心直口快。過來大半個月,周媽媽和安媽媽互相看不對眼,她自然站在周媽媽一邊,方才見她進來開箱翻看,說了一句,被安媽媽斥了一聲,早就心中不滿,此刻見明瑜迴來了,膽色一下壯了,立刻接口道。

    安媽媽臉色一下有些難看,張了下嘴,看樣子是氣得不輕。

    明瑜方才本確是有些惱了。隻此刻見她被望畫頂得說不出話,心中一動,忽然又覺著有些體諒她的心思,暗歎口氣,沉了臉對望畫道:“姑爺是安媽媽自小看大的,穿了不知道多少安媽媽做的衣裳,怎的如今就不能穿了?莫非我平日太過慣了你們,說話竟這般沒分寸!”

    望畫被罵,吐了下舌頭,慌忙低頭腳底抹油溜了出去。明瑜也不理她,隻是上前親手接過安媽媽手上的內衫,疊了起來放進箱籠裏,笑道:“安媽媽的手藝想必比我的更好,一道帶過去便是。男人家在外沒個人幫著收拾,多幾件換洗的總沒錯。”

    安媽媽萬沒想到這少夫人竟會在眾人麵

    前這般給自己做臉,驚訝萬分,一時說不出話,隻呆呆立著不動。見明瑜捶了下腰,仿似有些累的樣子,這才醒悟過來,慌忙道:“少夫人早些歇了,老婆子這就走了。”說罷便匆匆低頭而去。

    明瑜見她終於走了,歎口氣,這才與丹藍雨青一道,把方才被弄亂的行裝又一一收了迴去。

    “姑娘,真的給姑爺帶過去?”

    丹藍拿了安媽媽的那件內衫,有些嫌棄道。

    明瑜仔細看了下,見樣式雖老舊了些,針腳和麵料卻都是十足的好,點頭道:“也是她費了一番心思的,放進去吧。”

    ***

    東西都收納好了,明瑜被伺候著洗漱過後,又獨自在房中等了片刻,還不見謝醉橋迴來,有些百無聊賴。忽然想起昨日蓬萊宮裏的李同福打發個小道士送來了一個小匣子,說是謝大人要的。因這兩日忙著春鳶嫁人的事,從下人手上接了後隨手放起便也忘了,此刻忽然記起,有些納罕謝醉橋怎的會和這道人牽扯上了關係?謝醉橋又會向他要什麽?一下很是好奇,左右空等著也是無事,便從櫃閣裏取出了那匣子。

    匣子用黑底燙金的緞麵絨所包,十分精致。明瑜彈開扣鎖,看到下麵包了一本淡藍封的冊子,封皮上的字被個更小的方匣子所擋,也不知是什麽。再打開那四方小匣子,有些驚訝,裏麵竟盛了兩顆拇指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藥丸,一股撲鼻的帶了腥氣的藥味,聞著有些不舒服。

    明瑜捏住鼻子扇了下空氣,忙蓋上了小方盒的蓋,心中嘀咕著謝醉橋朝這牛鼻子要這熏死人的東西幹什麽?更好奇下麵被壓著的那本書,抽了出來,見《偶景心經》四個大字,臉已一熱。

    到家把這房中術稱為偶景,明瑜自然曉得。如此想來,莫非那兩顆臭丸便是助興所用?

    想到謝醉橋竟會朝這牛鼻子要這些,明瑜一陣心如鹿撞。想他平日便夠如狼似虎的,自己窮於應對,難道他竟還嫌不夠,這才弄這些東西過來!

    明瑜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他一句,順手翻了下那心經,越看越是臉熱心跳。

    出嫁前她從自己母親那裏看過冊子的,第二日悄悄還了迴去,本以為也就那樣了。沒想到這李同福手裏出來的東西卻更匪夷所思,有些描述之大膽直白,直教她不敢再看第二眼,偏偏注釋裏還處處不忘提到隻是修煉之道,並非世間俗猥。

    明瑜翻到了最後一頁,口幹舌燥,忽然有一隻手從後伸了過來攬住她腰,聽到謝醉橋

    在自己耳邊笑道:“我的阿瑜看什麽這麽入神?”

    第九十章

    明瑜手一抖,那本心經便從她膝上滑落到地,迴頭見是謝醉橋,拍了下胸口,嗔道:“進來了也沒響動,生生是要嚇死人!”

    “是我的錯,我替你壓壓驚……”謝醉橋立時把手探到她胸口去。一低頭,窺見她月白的中衣領口處露出一角嬌黃抹胸的沿子,一抹雪痕若隱若見,幹脆從後連另隻手也罩了上去,把她箍在那張雕了藤心卷草紋的玫瑰椅中。掌心處溫熱柔膩,忍不住還要撥開衣襟,被明瑜捉住他手攔著,催促去洗漱。

    謝醉橋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她,直起身時忽然瞥見掉落在椅腳側的那本書,便俯身下去要撿,口中笑道:“什麽書這麽好,把你看得連我過來的腳步聲都未聽到?”

    明瑜臉一熱,正要搶了不讓他看,忽然醒悟了過來,便任由他揀了起來翻了幾下。聽他仿佛驚訝地噫了一聲,又揚起雙眉,轉而笑望著自己,急忙撇清道:“你再裝!這東西可不是我的。昨日李同福派人送了個匣子過來給你,我忙著就忘了跟你提,方才想了起來,這才拿了出來。除了這個,還有一樣……”

    她說著,指著桌案上方才被打開的那大匣子裏的小盒,呶了下嘴:“你自己看看。”

    謝醉橋拿過那小盒開了蓋子,看見裏麵的兩顆丸子,低頭聞了下氣味,一怔。

    “你何時竟會和那個蓬萊宮的道人搭上了線?他還送你這些不正經的髒東西!”

    明瑜一臉的嫌惡之色。

    謝醉橋忽然想起數日前自己在側殿外與李同福的對話。當時不過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竟上了心,居然還真把東西送到了家中,啞然失笑,便把經過提了下。

    燈下,明瑜的一張臉微微泛了桃花色,道:“趕緊的,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丟了去。”

    謝醉橋摸了下自己下巴,望著明瑜,點頭正色道:“東西不好亂吃,丟掉便丟掉了。隻這冊子,我方才雖不過隻翻了幾頁,覺著不錯,留著我慢慢再看。夫人若是有意,與我一道研習則更妙,我必定傾力相合。”

    明瑜呸了一聲,霍然起身,推搡著他往外而去,被他抱住不肯放。明瑜惱羞起來,嫌他一身塵土味,謝醉橋哈哈大笑,笑聲中這才終於被推出了門。

    ***

    謝醉橋迴房,見她還未上榻,隻兩隻胳膊撐著下巴,趴在那張與玫瑰椅成套的檀木桌上,目光怔怔落在

    麵前的那盞八角銀燭台上,仿似正在想什麽。聽見他進來的動靜,正要起身,已被謝醉橋抱了,按她坐在自己膝上,抓過那本被擱在一邊的心經攤開。

    “我方才見你已經翻到尾頁。想是都看完了。可有什麽心得,說來給我聽聽……”

    明瑜臉一熱,閉上眼睛不去看,隻唔了一聲。“別胡鬧了。你明日要出行,早些歇了,養好精神才是。”

    “我明日一去,就要許久不能見你了。趁我還在家,多陪我些好不好?我不想睡覺!”

    他這在撒嬌……

    明瑜睜眼迴頭,正對上他一雙含笑的眼,眸中映了燭火,微微閃著光芒,帶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心咚地一跳,唿吸便有些緊了起來。

    “陪我一道看下,應還有些看頭的……”

    他下巴擱在她肩頭,輕含了下她耳垂,低聲耳語道。

    錦幕半垂,暗香浮動。一室靜謐中,隻聞書頁被翻動時發出的輕微沙沙聲。

    新婚前夜,明瑜看江氏遞給她的畫冊時,心情多是緊張羞澀。不像現在,成婚將近兩個月了,早嚐到男女之間情事甘美如蜜露。此刻整個人坐他懷裏,鼻端充盈著他沐浴後帶著的淡淡檀香,看著麵前在他手上不時被翻動的一頁頁書冊,聽他偶爾在自己耳畔調笑幾句,隻覺全身發熱,一種奇異的暖流慢慢從她小腹處擴散開來,爬到了四肢百骸的每一寸角落。

    她有些難受,悄悄閉上雙腿扭了□子,後臀卻被什麽頂住了。隔著兩層綿綢,傳來的熱度和堅硬仍烙得她一陣心旌動搖。聽見身後的他低低唔了一聲,一隻手已經從後繞了過來,探進了中衣的下擺。

    他的手溫暖,手心微微帶了糙感,在她平滑的肌膚上慢慢挑弄向上,終於包覆住了她的綿軟,肆意憐撫一陣,又撚住一邊的櫻桃小顆,輕輕逗弄起來。白日裏引弓握刀的這隻手,此刻在半鬆的衣襟下,靈巧而肆意撚弄著指間的小櫻桃,叫它顫巍巍地腫脹了起來。

    明瑜的身子情不自禁地起了戰栗,軟軟靠在了他的懷裏。但他仿佛隻顧逗弄一邊,卻忘了她的另一邊,她終於忍不住,把他另隻手上的書扯了扔掉,發出一聲不滿的輕聲呢喃。

    謝醉橋輕聲笑了起來,空出來的手終於挪到了它該去的地方。

    衣衫早已半褪,明瑜卻不覺得涼,身後緊貼著她的男人就像火爐,傳導而來的熱量炙得她喉嚨發幹。

    “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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