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都拉圖率蒙古騎兵趕到時,隻看見一萬五千如臨大敵的漢軍和遠處入山口那豔麗的一抹紅。


    一個時辰前,他接到張世策的報急後,很是吃驚。他心裏清楚的很,若不是遇見十分危急的情況,張世策絕不會低頭向他求援。


    眼前這情景讓他甚為不滿,天啟軍已經走遠了,漢軍還是一副緊張的模樣。他輕蔑的吐出兩個字:“懦夫。”


    也是,眼下江南無人不是懦夫。


    蒙古人的戰馬輕鬆的搖晃著尾巴,連牲畜也瞧不起緊張兮兮的漢軍。


    一隊漢騎穿過小河,“張”字旗像一條死蛇纏繞在旗杆上。張世策來到蒙古人的隊列前,他往前張望了片刻,沒有下馬,就在戰馬上向滿都拉圖在的方向拱手:“達魯花赤大人。”


    許多蒙古人麵現出怒色。


    “為何唿救?”滿都拉圖板著臉大喝。蒙古人不給出漢人假以辭色,尤其是在眾多蒙古騎兵麵前。他周圍的親兵一陣鼓噪。看架勢,隻要滿都拉圖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衝上來把張世策從戰馬上揪下來。


    雙方的矛盾由來已久,張世策心中一陣不舒服,辯解道:“末將剛才以為天啟的宗主鄭晟來了,情急之下才向大人求援。”


    “以為?”滿都拉圖冷笑一聲,“他來了嗎?”


    張世策道:“沒見到鄭賊的旗幟,但看見赤潮騎兵了,傳聞中赤潮騎兵一直在鄭晟身邊。”


    滿都拉圖迴想起剛才看見北方山邊的那一抹紅,心中生出一絲懼意。如果天啟宗主鄭晟親來,他們怕隻有逃命的份。


    張世策拱手繼續:“今日天啟軍攻打我甚緊,山中各處營寨係數失守。如天啟大軍來攻,還請大人及時馳援。”


    想到兩人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滿都拉圖臉色稍霽,安撫道:“那是自然,你我同為朝廷效力。眼下是朝廷最困難的時候,中原戰事又有變化。疾風知勁草,日久見人心。張將軍世代為我大元忠良,此刻正是為朝廷盡忠的時候。”


    張世策道:“末將明白。”


    七八裏外傳來悠長的號角聲,張世峰正在指揮兵馬撤兵。


    今日漢軍做足了充足的準備,想痛擊彭文彬一次,給天啟軍一點厲害嚐嚐,沒想道到頭來上上下下都嚇了一聲冷汗。


    “你要撤兵了?”滿都拉圖指向東方。


    “正是,”張世策汗顏道:“見到赤潮騎兵,軍中鬥誌渙散,還好不是鄭賊首。”


    他說的很沒有底氣,滿都拉圖周邊的蒙古人發出一陣嬉笑。


    滿都拉圖有心想阻止,但蒙古人對漢人百年來的輕視不是他能夠別過來的。連丞相脫脫對漢人的策略好那麽一點點,也被逼著解職問罪。


    笑聲刺耳,張世策一刻鍾也呆不下去,拱手辭別滿都拉圖,在蒙古人的嘲笑中返迴本陣。這些人完全記不起來,前日在瑞州城下,軍中諸將談及天啟軍的猛將彭懷玉都色變,是他的漢軍冒死抵擋住天啟軍的猛攻。


    漢軍既然要走,蒙古人也沒必要再留下來。


    漢軍多步卒,退的慢。滿都拉圖率蒙古人一陣風似的來,又一陣風似的離去。


    迴到中軍後,張世策臉色一直不好。隨大軍走了四五裏路,才忍不住恨恨的罵出來:“不能忍,簡直欺人太甚。”


    陪在一邊的張世峰接住話茬:“兄長莫要生氣,女人的話不可信。盜賊不講信義,賊兵再來,我們痛擊他便是。”


    張世策沒好氣的說:“我說的不是天啟,是蒙古人。在滿都拉圖眼裏,我們便永遠是他的家奴。”


    張世峰此刻方才明白兄長已是鐵了心要投奔天啟,再多說無益。蒙古人這般對漢人已有幾十年,不是蒙古人變了,是兄長的心變了。


    他委婉的提醒道:“去蕪湖的信使一直沒迴來,天啟軍差點就要與我們開戰,也不知道這件事靠不靠譜。”


    張世策沉思片刻,道:“這件事一定出了問題。但今天的仗沒打起來,赤潮騎兵出現帶走了出擊天啟軍,我猜這兩日就會有消息傳來。”


    一場大戰沒有打起來,有些人欣喜,有些人失望。


    隨後的兩日,交戰雙方似乎都沒了纏鬥的意願,連斥候活動的範圍縮小了很多。冬日空曠的原野愈發顯得寂寞。


    第三日傍晚,從東邊的深山裏走出來十幾個騎士,趁著夜色往漢軍兵營方向走去。


    聽到斥候的稟告,張世峰親自迎接出來,他族兄等候天啟的使者都快急瘋了。


    於少傑戴著一頂灰色的皮帽,兩隻眼睛半眯著,整個人顯得有點無精打采。


    見到張世峰,他報出名號:“天啟右弼衛統領於少傑奉命來見張將軍。”他來過漢軍兵營許多次,從來沒有報告名號,顯得這次來非同尋常。


    張世峰不知道右弼衛統領是個什麽職位,但他知道張世策正在焦急等候來人,迴禮道:“於統領,我家將軍有請。”


    這幾日,蕪湖城的明爭暗鬥消耗了於少傑太多的精力。在於鳳聰不能出麵的形勢下,他成為了於家的代表,幾乎承受了軍中所有的怒火和攻擊。


    最終,他以自己的唇舌和遠見說服了宗主接受張世策的投降,沒有讓夫人的功夫白費。


    右弼衛的密探給他送來了許多不好的消息,軍中將領對招降張世策抵觸很大,暗地裏使了不少花招。還好,宗主命毛大率兩千赤潮騎兵提前前來傳令,才讓他這一行不晚。


    兩隊人走入漢軍大營,四麵營帳剛剛掌起燈火。兵卒們躲在帳篷裏罵罵咧咧的說著什麽。漢軍壓力甚大,張世策不敢把軍紀控製的太嚴厲,怕這些人別偷偷的都跑了。


    前方燈火最明亮的地方就是中軍大帳。


    一路上,張世峰忍不住發問:“於統領怎麽這許久都沒有動靜,讓我家將軍差點率與天啟軍發生了誤會。”


    “嗯,”於少傑遲疑了片刻,道:“宗主剛剛來到蕪湖,軍中事務繁雜,所以耽誤了些功夫。”


    這是個不怎麽漂亮的借口,張世峰又道:“我派了人去蕪湖聯絡你們,但一直沒有消息。”


    於少傑吃了一驚,旋即明白過來。蕪湖城的守備在彭懷玉的控製下,宗主到達蕪湖後,城內戒備森嚴,尤其是陌生人,幾乎都被盯得死死的。如果張家派出去的密探被那些人查明身份,估計不知不覺就背斬首了。


    此事多說無益,他現在不可能把天啟內部紛爭說出來,讓張世策平添疑慮。


    “我沒見過使者啊。”他語焉不詳的答複。


    兩人說話間便到了中軍大帳,張世峰先進去稟告,再出來把於少傑迎接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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