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裏的大村寨通常都有高大的圍牆環繞,村民們在農閑時偶爾會召集起來練幾招花拳繡腿。


    這些東西都是為了防備盜賊。蒙古人奪了漢人的江山以來,天下就沒有太平過,勢力強大的盜賊通常會被朝廷圍剿了,但各地的流民小盜就從來沒有斷絕過。這天下隻要有人吃不飽飯,盜賊就永遠不會消失。


    山裏自然條件惡劣,他們許多時候的需要從野獸口裏奪食,或者以野獸為食。村民們通常也比外麵的人要強悍一點,但腦子沒外麵人靈活。鄭晟當年在羅霄山裏傳教,就是利用這一點聚攏了上萬紅巾軍。


    彭瑩玉、周修永和周順站在一座寨子外。這座寨子的外牆坑坑窪窪,看上去許多年沒有修葺過了,村民們都拿著兵器守在牆頭,能感覺到他們的恐懼。


    這是第三座拒絕給義軍糧草補給的村寨,也是最弱的一座。


    周修永指向對麵:“攻破這座寨子,殺光裏麵的人。”他很自然的說出這番話。


    “為什麽?”周順不解。他們已經錯過兩個村子了,為什麽要對這個村子下毒手。


    “事情正在變得越來越壞,不殺人不足以讓他們知道敬畏,再這樣下去到處都是我們的敵人了,世上總是見風使舵的人多。”周修永看向彭瑩玉,“那兩個村寨不好打,但攻破這種村子也許半個時辰都用不上。對這些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也敢站出來與我們作對的人,必須要做的事給周圍的人看看。”


    “阿彌陀佛。”彭瑩玉低聲吟誦了一句佛號。他做不到。那裏麵全是南人,是他在佛前立誓要去解救的人,“算了,我們走吧。”


    “祖師,”周修永無法抑製心中的失望,“祖師是仁者,但這不是隻憑德便能感化的世道。”


    彭瑩玉沒有理會他,轉過身去:“我們走吧,後天就可以到達瑞州了。我是個出家人,有可為有可不為。”


    如他這樣固執的人做出的決定不可更改。


    周修永在心裏默默的歎了口氣,忽然生出一個很恐懼的念頭:“這樣的彭祖師還是死了好。”他有理想但是個很現實的人,之所以走下武功山,是因為看見義軍欣欣向榮,韃子犯下許多錯誤,南人重整江山指日可待。


    一場失敗算不了什麽,江西是彌勒教的大本營,鄭晟和鄒普勝的實力強大,合兵後要強於從江南追擊來的官兵。但彭瑩玉的所做所為讓他看不見希望。這樣的彭祖師無論在鄭晟的營裏還是在天完朝廷裏都將是個大麻煩。


    彌勒教義軍的精神支柱是個如此迂腐的人,周修永跟在彭瑩玉身後,默默的想:“我早該想到的,否則天完朝廷的皇位怎麽會落到外人手裏。”


    大軍繼續往西行走,周順已經派人前去瑞州通報,讓那裏的兵馬攜帶糧食前來接應。


    又過了一個夜晚,一行人清晨動身剛剛出發不久,在前麵探路的斥候匆匆忙忙返迴來向周順稟告,“將軍,前麵來了一隊兵馬?”


    周順吃了一驚,官兵不可能這麽快,但現在地方豪強的膽子越來越大,難道這些人已經敢來阻擋祖師的道路。


    “什麽人?”


    “看不清楚,足有一千多人。”


    周順命前軍找了一塊合適的地形做好防備,同時命斥候探清楚前麵攔路的到底是什麽人。


    過了片刻功夫,沒等斥候迴來,前麵攔路的兵馬派來了使者,原來是瑞州派來接應的兵馬。


    周順很生氣,天下各支義軍均以紅頭巾為標記,瑞州出來的兵馬怎麽沒有紮紅頭巾。他把使者臭罵了一頓,那使者不敢說話,看氣消的差不多了,才喃喃的為自己辯解道:“這是況將軍的命令。”


    周順很意外:“況將軍……?況師叔到瑞州了?”


    “昨日進了城,聽說祖師來了,況將軍也要來迎接。”使者不安道:“況將軍說路上有許多豪強和盜賊對義軍不利,還有可能與遇見官兵,我們紮了紅頭巾是自找麻煩,不如隱藏身份。”


    使者是轉述況普天的說法,周順聽了依舊感到十分不快,道:“怕什麽,我們不都是紮著紅頭巾一路退迴來的麽?”他低頭吩咐道:“祖師在這裏,你迴去讓師叔來拜見吧。”


    他知道彭瑩玉對況普天非常不滿,不知道等會會發生什麽。使者離去,他立刻親自到後麵去報信。


    大軍停下行進的腳步,彭瑩玉命中軍士卒搭建了一個小帳篷,坐在裏麵。周順和周修永陪在他兩邊。


    過了大約兩刻鍾,守兵來通報:“況將軍來了。”


    不大一會功夫,外麵傳來密集的腳步聲,聽上去來的人不少。


    周順偷看了一眼彭瑩玉,彭瑩玉眼皮低垂,右手藏在袖子裏正在不停的轉動佛珠。


    外麵傳來一個粗壯的聲音:“況普天求見師父。”


    等了好半天彭瑩玉沒有做任何反應,周修永向周順使了個眼色,周順明白過來,起身走到門口掀開門簾道;“師父在這裏,師叔進來吧。”


    他看見況普天了,臉上一道血痕,頭發亂糟糟披在腦後,看上去狼狽不堪。


    況普天將信將疑,這一路上遇到的情形讓他感覺有些不對勁。


    周順一隻手搭著門簾看著他。


    況普天終於邁開步子走進來,以走進帳篷,彭瑩玉那張僵硬的臉立刻呈現在他麵前。


    打了敗仗,誰心情都不好,況普天上前一步,單膝跪地:“見過師父,師父沒事我就放心了。”他輕輕的鬆了口氣,不知道是真的如釋重負,還是故作姿態。


    “你現在知道師父了,”彭瑩玉睜開眼睛,看上去很是嚇人,“你以前不聽我的話犯過許多錯誤。偷偷摸摸當盜賊殺人越貨,哪怕是私自謀害鄭晟,這些我都原諒你了。但這一次……”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忽然厲聲吩咐:“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四個侍衛從帳篷外麵走進來,兩人各站一邊,拿住況普天的胳膊,一個人抽出一條繩索出來,把況普天捆綁的嚴嚴實實。


    況普天大驚,奮力掙紮,大喊道:“師父,你這是要做什麽,徒弟到底犯了什麽錯?”


    彭瑩玉大吼道:“我讓你鎮守左翼,你臨陣脫逃,讓張世策突襲戰場,造成我大軍潰散,今日我不殺你何以解戰死沙場的將士之恨。”


    況普天迴想那日東來山下發生的戰事,不怪他不小心,隻怪張世策太狡猾。他用力搖晃身子,臉色猙獰道:“師父,我絕不是臨陣脫逃的人,我是被那張世策騙了……”


    “住口,”彭瑩玉積攢了幾天的怒氣一下找到了個宣泄口,“軍法無情,以前我寬待你是害了你,害了我無數教眾信徒。來人啊,把況普天拖下去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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