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勒教軍在武昌城下已經逗留了十幾天,如紅巾軍在江西一樣,每天都有無數一貧如洗的漢人前來投軍。因為習慣,江北的彌勒教軍也使用了紅色的布巾包裹在額頭,甚至淮西彌勒教軍也是如此。一時間朝廷和天下的漢人都無法分辨出這些紅巾軍之間的區別,到達誰統領誰。


    他們都是紅巾軍,三教合一後,他們都是彌勒教或者明教的信徒。即使沒有宗教背景的義軍也都打出“彌勒下世,天下淨土”的口號來招攬部眾。


    打敗寬撤不花後,鄒普勝終於可以對武昌這個宴席上最美味的菜下手了。


    彌勒教軍在城外打製攻城用的器械,他們早就打探清楚城內守軍的實力,以十倍的兵馬圍攻軍心渙散的武昌城,一鼓而下。


    東城門外的高地上,鄒普勝遙看不遠處的城牆,武昌城頭飄著“元”字大旗,


    一個身材不高。皮膚黝黑的漢子站在他身邊,正在他的得力幹將倪文俊。


    半上午光景,這幾天長江水麵起霧,每天都需到這個時候霧氣才能散幹淨。每年春秋兩季,都是多霧的季節,如今紅巾軍占據戰場的優勢,不必冒險在霧氣中攻城。


    今日便是攻城日,兩個人登上城東的高地,準備看整個攻城過程。


    一個身穿皂色衣衫的年輕人騎著戰馬飛奔而來,戰馬已經跑到飛快,他仍然習慣性的不依不饒用鞭子在馬背上抽打了幾下。


    那年輕人在高台下下馬,一溜小跑衝上去,跪伏在地上:“太師,元帥,攻城的兵士已經做好了準備。”


    倪文俊低下頭,“陳友諒,今日能攻下武昌城嗎?”


    皂衣年輕人叩了兩個響頭:“能!”


    “攻城!”倪文俊吐出兩個字。他們都是長江岸邊的漁民,陳友諒是他最能幹的部將,什麽事情交到他手上總是能辦的服服帖帖的。他憑借長江水戰一戰聞名,又得到鄒普勝的提攜,以不是“彭黨”弟子的身份當上彌勒教軍的元帥,立刻把陳友諒拉到元帥府做主薄。


    後麵的事情,需要他操心的地方少了許多。數萬亂麻一樣的義軍經過陳友諒的手很快被理順,成為聞鼓而動的士卒。為了讓義軍知道敬畏,陳友諒軍令極嚴,不聽號令的士卒被砍下的腦袋都掛在軍營門口,讓每一個進出大營的士卒明白教訓。


    陳友諒不但辦事得力,在他麵前極盡謙卑,對其他所謂的“彭黨”統領也不過如此,讓倪文俊心中平衡了許多。他不是“彭黨”,在舉事之前不是彌勒教軍的核心,因為鄒普勝的意願被推到統領兵馬的元帥府。在徐壽輝成功登上皇帝位置後,倪文俊不是很擔心他的身份了,因為徐壽輝也不是彌勒教人。


    見陳友諒還在那裏發呆,鄒普勝輕輕揮了揮手:“攻城去吧!”


    “遵命!”陳友諒轉過方向也向鄒普勝叩了兩個頭,轉身向山下跑去。


    “是個有本事的年輕人。”倪文俊看著他的背影讚歎。


    “敢出來造反的都是人中之龍!”鄒普勝臉上掛著笑容,“武昌是我們的了,但我們不能隻在江北,一旦韃子起大軍南下,連個緩衝的地方吃都沒有,所以必須要占據南昌。”


    倪文俊撅起嘴角,微微露出一點不屑的表情,問:“鄭晟能讓步嗎?”


    他們兩個在背後說起鄭晟,言語中沒有太多的尊敬。在鄒普勝看看來,鄭晟不過是占了提早造反的便宜。聖教紅巾軍打了幾個勝仗,第一次長江水戰是得到趙普勝的水賊相助,項普略親自衝鋒陷陣,鄭晟隻是在場岸邊搖旗呐喊。這一次與朝廷官兵在羅霄山裏磨了大半年,等到彌勒教在湖廣和江北舉事,才等到戰局的轉機,最顯眼的勝仗還是江北新舉事的彌勒教軍打出來的。


    他們剛剛得到王中坤送來的消息,紅巾軍在羅霄山外也打了個勝仗,擊敗了佛家奴。但打敗威順王當然比打敗他的兒子值得誇耀的多,而且鄒普勝和倪文俊認為那場勝利還在長江水戰之後,官兵早已無心戀戰。


    “他會讓步嗎?”鄒普勝輕輕的搖頭。城牆下傳來戰鼓聲,陳友諒開始指揮士卒攻城了,“那是兵家必爭之地,南昌在武昌的下遊,阻住了我們順江而下的水路,而起從南昌也可以直接經浙東山區攻入江南。”他搖了搖頭,“不知道啊。”


    倪文俊不滿鄒普勝的姿態,問:“他如果搶在況將軍之前拿下袁州向南昌進軍,我們怎麽辦?”


    鄒普勝直言:“南昌我們誌在必得,鄭晟要是答應供奉皇帝,就必須要聽我們的號令,鄭晟如果不供奉皇帝,那他就背叛了祖師爺,是我彌勒教的敵人。我讓況師兄經略江西,就是不想向鄭晟讓步,趙師弟和項師弟對那個人有崇敬之心,絕不會冒著起衝突的威脅向鄭晟讓步的。”


    “好,”倪文俊喝彩,“太師運籌帷幄,天下盡掌握在手中,大家都在殺韃子搶地盤,南昌那地方是產糧之地,絕不能讓鄭晟占了。我看鄭晟此人野心不小,早早扯出造反的大旗,如今被太師推舉皇帝占了先機,一定會不甘心。我們與鄭晟遲早必有一戰。”


    鄒普勝也是這麽想,但有彭祖師在,這場仗還存在變數。


    他知道祖師爺在自己先斬後奏的情形下勉強答應承認徐壽輝為皇帝,與徐壽輝暢談兩日後,覺得他差強人意,腦子裏還是念念不忘鄭晟。“彭黨”幾個師弟在師父的影響下,一直仰慕鄭晟的大才,讓他極為忌憚。如果鄭晟加入彌勒教軍,依他的影響力和羅霄山紅巾軍的實力,他鄒普勝隻怕要靠邊站讓出權力和地位。


    “彭黨”中唯一不待見鄭晟的隻有大師兄況普天了,他對這次沒能擔任元帥一職心中不滿,鄒普勝正好把他送往江西,自己在武昌坐山觀虎鬥。


    他算盤打的“啪啪”響,把所有人都算計進去了。先讓況普天去唱黑臉爭奪袁州,如果鄭晟動手了,正好趁機翻臉,把背叛彌勒教城搶權奪利的惡名蓋在他頭上,再讓彭祖師迴來去收拾殘局。


    紅巾軍中有不少彌勒教弟子城,無論鄭晟怎麽努力去彌勒教,但真當兩軍對壘時,彭祖師隻要為陣前一站,這仗就不用再打了。彭祖師的名號響徹大江南北,他沒有擔任何處職位,但彌勒教軍中任何事情不經過他點頭,都無法得到認同。誰要是與彭祖師為敵,就是犯了義軍的眾怒。


    鼓點如雷,一遍緊似一遍。


    兩人的注意力轉到戰場,義軍正在攀援雲梯,城頭的守軍用石頭、沸水往下傾瀉。義軍慘叫著從城頭墜落,但沒有一個人往後退縮的。


    陳友諒騎馬站在北城外不時傳達命令,督戰隊提著明晃晃的彎刀在衝鋒的士卒後麵壓陣,不是死在城頭,就是死在自己人手裏。義軍寧願選擇前者,他們都知道武昌城內沒多少守軍。


    午後,南城外的義軍首先登上城頭。他們驅趕走城頭的守軍,讓同伴開辟出進入武昌城的通道。隨著南邊城門被打開,武昌城落入義軍之手。


    鄒普勝和倪文俊相視一笑,鄒普勝先行一步,兩人走下高坡向城池方向走去。


    城內火光衝天,一個月前義軍士卒有的是盜賊,有的是流民,麵對財富和女人的誘惑,軍紀不可能那麽好。陳友諒故意沒下達整肅軍紀的命令,讓如狼似虎的部將殺入武昌城內。他在戰場對士卒嚴厲到苛刻,相應的也要給拚死廝殺的部下一點迴報,否則隻要人賣命,不給人好處,長久以後,誰還會知道他陳友諒是誰,誰還會給他賣命。


    陳友諒下令命部將封鎖住威順王府,不可讓亂兵騷擾到,自己過了一個多時辰才進入城內。


    街頭到處是屍體,有蒙古人、有色目人,……,也有漢人。


    義軍士卒的狂歡還在繼續,他們衝進蒙古人和色目人的家裏,把他們的財寶裝進包裹裏,把女人壓在牆角。


    陳友諒一路走向王府,對身邊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這是蒙古人和色目人應該承受的災難,他們都是有罪的人。他聽過鄭晟的聖教宣揚的口號,有幾條他非常認同,南人所有的災難都是蒙古人帶來的。所以,無論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他們是良善者還是作惡者,他們在漢人的土地上成為作威作福的第一等人,他們就該死。他們的女人承受的這點委屈與漢人幾十年來受的災難比不值一提。


    他從血泊中走過,來到大門緊閉的王府前,遲疑了一會迴頭向親兵道:“差不多了,傳令封刀!”


    “遵命!”


    陳友諒想了想,又道:“蒙古人不在此列。”


    “遵命!”


    兵丁為他打開王府的大門,裏麵裝扮的富麗堂皇,他這輩子從來沒見過如此華麗的屋子。


    他的皮靴在街道上染上了血跡,每走一步都會在身後留下一個血腳印。


    士卒們在他兩邊穿過,很快控製了這座王府。四個身穿黑色綢緞麵料衣服的中年人被帶到他麵前,三個是色目人,一個是漢人。色目人會經商理財天下聞名,蒙古人習慣找色目人為管家。


    一個色目人跪著爬向陳友諒,哭泣道:“爺爺饒命,我知道寬撤不花有多少財富,都藏在哪裏?”


    陳友諒努努嘴,示意親兵把這幾人帶下去。


    第二波被帶到他麵前的是一群女人,穿的花枝招展,給血腥味裏增添了一股脂粉氣。


    男人的*在於征服世界,包括世界上的女人。這些女人都是絕頂美麗的女子,能被寬撤不花選為姬妾的人當然不是泛泛之姿。


    陳友諒某個地方有了反應,忽然覺得滿腔的暴戾無處發泄。但理智最終控製了*,不是他不想,而是這些女人首先要滿足的不是他。他有今日的地位,全是元帥倪文俊的提攜,所以要知恩投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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