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敢來到下坪的聖教弟子都是英雄,他是挺著脖子伸向坐山虎的刀鋒下。


    燕子溝的夜襲,像一個大巴掌狠狠的抽打在坐山虎的臉上,讓他徹底清醒了。彌勒教不但不聽他的號令,這是要在背後捅刀子的打算。


    使者站的挺直,雙手呈上信件,“參見虎王,聖教弟堂主謝罪文書送上。”


    彭山康擺手命親隨取上來,看也不看,丟到一邊。在使者不安的心境中,他擺手命親隨送他下去歇息。虎王好殺,並不是純粹的好殺,他的好殺和殘忍是讓旁人敬畏。連續給鄭晟送去二十多個人頭,扣留了二十多個下屬,沒能威脅到那個人,彭山康不再重複用愚蠢的手段。


    最近與茨坪的戰鬥打得很苦,茨坪周邊的田地今年耕種的不到一半,鄉民們的收成熬不到明年的春荒,但是,他們在戰場表現的越來越成熟。經過半年的磨煉,鄉兵們的兇狠現在不亞於盜賊。


    大廳中空蕩蕩的隻剩下一個人,彭山康習慣保持與屬下來維護自己的威嚴。他輕輕的拆開書信,灰黃色的紙片中字跡潦草。通過這幾次與彌勒教人的通信,他知道這是周才德親筆書寫的。鄭軍師的字極差,像個沒讀過書的人鬼畫符。


    信裏的內容一如既往的謙卑,但還有一個意外的消息。


    “來人,把小寨主叫過來!”


    大廳門口傳來守衛的迴應:“遵命!”


    聲音在空蕩蕩的大廳中迴蕩,彭山康習慣性的摸向鬼頭刀。現在他相信族弟的分析了,下坪就是個泥沼,彌勒教挑起自己與茨坪的戰爭,是驅虎吞狼之計。虎王離開了山,進入下坪,羅霄山裏一片空白,正好讓彌勒教大展宏圖。


    他胸中的焦躁一陣陣往上湧,燕子溝的小嘍囉遭偷襲,他再要對彌勒教動手,就不能敲邊鼓了。恐嚇對那些人沒用,虎王的兇名已失去了威懾力。


    彭文彬很快趕過來。時隔半年,下坪死氣沉沉,山賊們再沒有年初攻克這裏的興奮。虎王躲在暗處,他站在明處,牢牢的控製住下坪,壓製住心有怨氣的山賊。


    “虎王,聽說彌勒教派使者來了?”他走到彭山康身前十步停下來。


    “是的,”彭山康靠在椅背上,眼睛看著雕花屋頂,“不要再叫我虎王,我上了彌勒教的當,現在是虎落平陽。”他一向以陽剛麵示人,隻有在最親近的人麵前,才會偶爾露出虛弱之態。他伸手抓過桌上的書信扔下去,“你好生看看,不知道他們在玩什麽花招,竟然答應要帶人來下坪參戰。年初我們請都請不來,在燕子溝伏擊了我的人後,他們竟然變老實了。”


    彭文彬撿起書信,仔細看完,重新疊好放進信封,“寨主,您一直讓我關注彌勒教軍,我要說彌勒教人已是今非昔比。寨主要報這一箭之仇,需先隱忍,再出手。”


    彭山康無法容忍最親信的人這般說話,他觸電般暴跳如雷,“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奈何不了他們呢?老子闖蕩羅霄山十幾年,周才德和鄭晟兩個乳臭小兒,老子要斷下他們的頭顱做尿壺。”


    “寨主一心一意,當然可以剿殺彌勒教人,但茨坪怎麽辦?”


    “怎麽辦,大不了老子不要了。”


    彭文彬正等族兄這句話,“寨主如能放開胸襟,仍然是羅霄山裏的虎王。恕小弟直言,四家山寨打仗出工不出力,要好處是就像餓極了的狼狗,全靠我們筆架山一家之力,無望攻克茨坪。”


    “不打茨坪,放棄下坪撤迴筆架山?”彭山康委實難斷。他費了大半年的功夫,不但把在下坪裏的繳獲花的幹淨,還到貼上往日的積蓄,筆架山死難山賊兩百多人,最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讓他如何能忍受。


    茨坪和下坪相距二十裏,鄉民無法安然在山賊的威脅下耕種田地。他要想騰出手來徹底壓製後院,就必須放棄已經到手的下坪。


    “不,”彭文彬搖頭,“今日的彌勒教已不是去年的喪家之犬,我們即便迴山,要擊敗他們也並非易事。”


    “你的意思,是答應他們來下坪?”彭山康沒那麽多的耐性。他才不相信彌勒教軍來下坪是為了協助他攻打茨坪,不知道那些人又在想玩什麽花招。


    多少年來,筆架山中從未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這口氣一日不出,就像胸口插著一根刺。


    “讓他們來!”彭文彬眯著眼睛,迴想這幾個月有關彌勒教的密報,“寨主要對付他們,至少要讓他們出現在寨主麵前。他們在山裏東一窩,西一窩,又有山民為內應,茂密的山林裏會有無數陷阱。我猜不透鄭晟為什麽要來下坪,但在這裏,他能耍的花招有限。”


    他已確定彌勒教中是鄭晟在主事,還探明周才平在武功山正是被鄭晟所殺。這是個不好應付的對手,要不是站在筆架山的立場,彭文彬其實很佩服鄭晟。自他掌控了彌勒教軍,便讓義軍如魚得水,利用山民的力量重新恢複活力。


    “不管他們想玩什麽花招,寨主可以等他來下坪後,調集四條狗協助,直接把他們給滅了。”


    彭山康吃了一驚,看著族弟。彭文彬坦然的與他對視,長久在虎王身邊耳濡目染,想出這麽絕情的計策不足為奇。


    “原來你們一個都不比我心軟,”彭山康暗自感慨,“好,”他提起鬼頭刀插在自己膝蓋前的木板上,“他們一到下坪,我們立刻動手!”


    “立刻動手!”彭文彬答應的幹脆,“我們不能養虎為患。隻要殺了鄭晟和周才德,彌勒教人馬上變成一盤散沙。”


    深秋,北邊山坡上的竹林從翠綠色變成灰綠色。


    下坪和茨坪之間每日小股戰鬥不斷,山賊正在與山民搶奪不多的糧食。他們不會親手去收割,而是盯著去爭搶鄉民們收割的糧食。官兵的騎兵多,好幾次以鄉民為誘餌襲擊山賊。雙方在鬥智鬥勇,其實都在撓癢癢。雙方都在避開正麵決戰,他們誰也輸不起。


    彭文彬迴到下坪城頭,四周荒蕪的田地裏長滿了雜草。這場戰爭沒有一個贏家,鄉民們損失慘重,筆架山山寨騎虎難下。四條狗接著戰爭撈好處,其實收獲不比往年大,還死了不少人。


    而如果沒有彌勒教人的鼓動,這場戰爭本不該發生。協助筆架山奪取下坪,好一個連環計。


    “鄭軍師,真是大才,可惜我們是對手。”他心裏暗自惋惜。這麽有本事的人如果能夠真心投效虎王,未來能在對付蒙古人的戰爭中大顯身手吧。他不願猜測鄭晟重返下坪的目的是什麽,也不想與他耍心眼,直接殺了他,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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