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的感覺非常敏銳,騎士的緊繃的肌肉像是會傳染。它們爆發出低沉的嘶鳴,搖晃著長著漂亮鬃毛的尾巴。


    “怎麽迴事?”於鳳聰大聲嗬斥。


    前列護衛統領副手催馬迴來,“大小姐,前路有強人攔路。”


    於鳳聰克製心中的驚惶,環首看四周。車隊正處在一片開闊地,正前方是一道狹窄的山穀。感謝老天爺,山賊沒有等貨隊進入山穀攻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形勢不容她多想,兩邊茂密的杉樹林裏口哨一聲緊似一聲,前後左右唿應,此起彼伏。她隱隱聽見山賊的大腳板在布滿礫石的地上健步如飛。


    前隊尚未摸清楚情況,後隊護衛中又傳來一陣亂哄哄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嘈雜的唿喊聲:“不好了,不好了,山賊把退路堵住了。”


    隔著三四百步遠,幾十個山民拖著枝葉茂盛樹木把迴去的道路堵的結結實實。有幾個護衛想去驅趕,被跟在山民後的弓箭手張弓搭箭射迴來。


    於鳳聰正待下令,東邊的山林中爆出一聲土炮,巨大的響聲在群山中迴蕩。東坡茂密的叢林中豎起一麵旗幟,上繡一片烈焰,綻放三片火雲,好似要騰空而起。


    旗下一個嗓門洪亮的漢子大聲唿喊:“於家的人聽好,你們已經中了埋伏,乖乖束手就擒,否則便讓你們埋骨此地。”


    炮聲一響,立刻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於鳳聰沒打過仗,沒有對陣經驗,恍惚間沒有立刻做出突圍的決斷。堵在後路的彌勒教軍不管這些,奔走如飛把大石頭和滾木順著山坡往下滾,片刻間後麵的道路已成了一片亂石灘,無處下腳。


    獵戶們摘下身上的野草從地麵爬起來,兩側叢林中像變魔法一般多出近百個拉著弓的射手。他們手中弓的形狀不一,有的隻是用彎木繃上筋弦,但能射入野獸光滑皮毛的箭頭一定能鑽入人的*。


    周才德站在大石頭,遙遙的拱手:“在下聖教堂主周才德,於大小姐,得罪了。”


    後隊護衛統領乘著混亂催馬擠過來,“大小姐,殺出去,要快。”


    見於家護衛有異動,周才德身邊大嗓門的漢子又喊:“各位不要妄想逃走,否則莫怪刀箭無眼。”


    “突圍,突圍。”於鳳聰銀牙緊要。她渾身冰冷,原本躊躇滿誌的計劃,竟然是別人的陷阱,“丟下兵器,突圍。”


    山賊在此埋伏,顯然是蓄謀已久,她已經不奢望能帶迴兵器。丟失了這些武器,她在溫湯於家的威望會跌倒穀底,想到躺在病榻上老父親,她不知該怎麽去麵對。


    貨隊所處的山道很寬敞,前隊四十多個騎兵調轉方向。馬拖的貨車阻塞在大路正中,騎兵不得不像躲避礁石的航船,忍耐著焦躁操縱戰馬穿行。


    周才德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麵紅色的旗幟,右臂豎直舉起驟然用力,猶如一柄不可阻擋的戰刀劈下。


    紮著獸皮裙子的山民從密林中走出來,警惕的看著騎手們,他們一時間還難以把人看做野獸。


    然而,一切隻要開始,後麵便是順理成章


    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從高近一丈的斷崖上跳下,往前急速騰躍,在同伴們的歡唿助威聲中,他兩腿分開站定,拉開半人高的牛角弓,長箭帶著尖銳的空氣割裂聲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烏黑的箭頭鑽進一個護衛的胸口,發出如射入皮革中沉悶的聲音。就在於鳳聰的身邊,後隊護衛統領捂著左胸,滿臉不敢置信的神情墜落馬下。


    “救他,救他!”於鳳聰指揮親隨救人。她在馬上抬起頭,眼睜睜看著毛大大搖大擺的退迴本陣。於家從未有人能把弓箭射這麽遠,還這麽準。


    獵戶們從嗓子眼裏發出古怪的尖叫,像在驅使獵犬追捕獵物。各式各樣的長箭飛舞在半空中,它們中有些隻是用尖銳的骨頭做尖頭。


    真是令人恐懼的聲音!山裏有各種古怪的傳說,獵戶們的尖叫恰如傳說中鬼怪的叫囂。


    前方傳來腰鼓聲,張金寶領著他的隊伍從陰冷的峽穀中走出來,義軍隨腰鼓的節奏邁著整齊的步伐。他們舉著細木杆長槍,能把隔著三丈捅進對手的身體。張金寶舉著腰刀站在隊伍的右側,像個領兵出征的將軍。


    周才德重新豎起紅旗,嘈雜的場麵好半天的才安靜下來。獵戶們不願意停下叫聲。包圍圈中騎兵臉上的神情他們似曾相識,山裏兇殘的狼墜入陷阱後,和那些人的表現很相似。


    “放下你們的兵器,投降吧。”隻有場麵安靜下來,周才德才能確保於鳳聰能聽清楚他的聲音,“於大小姐,我們不是山賊,我們是聖教義軍,不會殘殺無辜。”


    剛才那片刻混亂中,於家又有兩人被獵戶射傷。護衛們同樣用弓箭還擊,可他們此次出行多數人帶的是騎弓,射程比獵戶的步弓差了不少,好在獵戶中有毛大那般好射術的人也是鳳毛麟角。


    山賊們停止了進攻,於家的護衛們紛紛跳下馬,把於鳳聰護在中間,這時候再騎在高頭大馬上就是活靶子。


    於鳳聰掀開黑色的麵紗,臉色蒼白如遠處山峰上的雪。她怎們能相信周才德的話。


    “大小姐,我們護著你突圍。”族人拉住她戰馬的韁繩,可是護衛是都是有家有小的人,死在這裏沒有任何意義。


    “我把兵器留給你們,為何要斬盡殺絕。”女人對著周才德迴應,“殺死我們,你們也要死一樣多的人來陪葬。”她不是在恐嚇,於家的騎兵有這個實力。


    忽然,從東坡下走下來一個人,腦袋藏在帽子裏,身上穿著肮髒的灰色布衫,赤紅的腳上套著暗青色的草鞋。


    “我給你送來一個人,他會告訴你,我們需要什麽。”說完這句話,周才德轉身跳下石頭消失了。


    獵戶們在兩邊山坡上虎視眈眈,後麵的山賊們把出山的通道越堵越死。


    於鳳聰沒有妄動,她忽然想到先行入山的信使,如果附近的土圍子得到消息,也許迴出兵來救援。


    她目不轉睛盯著那個人走過來,護衛在十步外擋住他。


    鄭晟慢慢的掀開頭上的布巾。


    “鄭郎中。”


    “好久不見,大小姐還認得我。”鄭晟淺淺的笑。剛過去的寒冬在他的臉上留下一層紅撲撲的粗皮,和猴子屁股差不多,所以他的笑容顯得很滑稽。


    變化太大了,時隔半年,如果不是在這山裏,換做袁州城的某處,於鳳聰也許不能一眼認出他。“你是彌勒教人?”她跳下馬,右手按上腰間的刀柄。


    “如果我不是郎中,即便想當聖教弟子,他們會嫌我浪費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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