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蕭寧寧,上官湘兒去附近的和豐號米行分號核對賬目,高非和厲先傑開車一先一後迴到吳淞路。


    下了車,厲先傑抱怨道:“高非,你今天可有點不仗義,剛才在碼頭,全是我又搬又扛,你可倒好,什麽也不幹,一心一意和蕭大小姐起膩。”


    高非打開院門,邁步走進去,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寧寧粗枝大葉的性格,我那是囑咐她路上多注意安全。”


    “我看根本不用囑咐,你們家那個傭人精明著呢,有她在,你就放心吧……哎,我這忙活兒一早晨,好歹你得管一頓飯吧?”


    “餓不著你。”


    早上梁媽做的飯菜,還在鍋裏熱著,高非正好也沒吃早飯。


    一盤肉絲炒鹹菜絲,一碗紫菜蛋花湯。


    厲先傑拿起筷子,說道:“一菜一湯,這也太簡單了。”


    高非:“怎麽,早飯你還要七碟八碗?”


    厲先傑拿起湯勺喝了一口湯,說道:“七碟八碗就算了吧,委座都在以身作則,倡導節約,我也不能太鋪張。”


    高非:“早知道你這樣想,幹脆給你準備一片麵包,一杯清水。”


    厲先傑:“你少來消遣我,委座的清苦,我可學不來……”


    高非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說道:“快九點了,你還不去站裏?”


    “你怎麽不去?”


    “我跟站長打過招唿,今天可以晚一點去。”


    “你就是一天不去,站長也不能說什麽,以後站裏都仰仗你,他用你的地方多著呢。”


    “別這麽說,你現在是情報處的代處長,再過一段時間,估計就會下達正式任命,要說仰仗,仰仗你還差不多。”


    “咱倆這麽互相吹捧有意思嗎?”


    “你先送我一高帽,我沒什麽可送你的,隻好原物奉還,這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


    “我是實話實說,哪來什麽高帽!”


    高非從茶幾上拿過香煙,抽出一支點燃,說道:“聽說申華那些被捕的工人,都被釋放了?”


    厲先傑夾了一口菜,說道:“不放行嗎?總統府侍從室處打來的電話,要求立刻放人,誰敢不聽?……哎,你怎麽不吃了?”


    “飽了。”


    “沒禮貌,客人沒吃完,主人怎麽能放下筷子?”


    高非笑道:“你是個王八客人!”


    厲先傑假裝嚴肅的說道:“你別亂說話啊……幸虧我沒結婚,要不然我真的會在意這個詞!”


    厲先傑在樓下四處轉了一圈,說道:“高非,為什麽說站長仰仗你,我這麽說是有根據的!”


    “信口胡說還有根據?說來聽聽。”


    “不說別的,就說你這處房子,上下兩層,又寬敞又洋氣,站裏誰家的房子能趕上你?”


    “站長家是三層樓,你忘了?”


    “你這是抬杠,還能跟站長比……站長家我也去過,除了寬敞之外,我還真沒覺得有多好!”


    “當、當、當、當……”掛鍾響了九下。


    高非提醒厲先傑,說道:“九點了。”


    “皇上不急太監急……站長給我任務了,下午直接去交通大學,替他接見忠義青年社的學生代表。”


    “難怪你這麽沉得住氣。”


    “蕭大小姐不在家,感覺舒服多了……我上樓參觀一下,你沒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吧?”


    高非把煙頭按熄在煙灰缸裏,笑道:“最見不得人的秘密,就是認識你!”


    厲先傑邁步上樓,邊走邊說道:“認識我,你應該感到榮幸!”


    樓上兩間臥室,一間待客廳,一間書房,再就是外麵的露台。


    總體來說,房屋格局其實和樓下差不多,不同之處就是沒有浴室、廁所和廚房,但是多了露台和一間書房。


    厲先傑在露台站了一會,返身迴來走進書房裏。


    書房兩麵都有窗戶,光線十分明亮,靠窗擺著一張紅木書桌,東西牆是兩排書架,上麵按照分類,碼放著各種書籍,旁邊的高低櫃上放著一台收音機。


    這和大多數人的書房沒有區別,非要說有什麽不同之處,就是高非收藏的古籍特別多,很多書甚至有上百年的曆史。


    厲先傑抽出一本書翻了翻,大聲說道:“高非,你買這麽多書,這得花不少錢吧?你說你有這些錢,幹點什麽不好……”


    高非在樓下收拾餐桌,聽不太清楚,說道:“什麽?你說什麽?”


    厲先傑:“……我說你是一個敗家子!”


    厲先傑對書沒興趣,今天在書房待這麽久,完全是興之所至,他把手裏的《搜神記》塞進書架,再隨手抽出一本。


    看到這本書,厲先傑愣了幾秒鍾,他偏巧抽出了《吳梅村詩集》。


    這本書他見到過,從毛小偉家裏搜出的幾樣東西,其中就有和這本一模一樣的書,連封麵顏色都一樣,目前存放在上海站的證物室內。


    毛小偉交待說,這本詩集是用來翻譯電文專用,如今在高非家裏看到同樣的一本書,厲先傑心裏不免有些生疑。


    因為他知道,徐正勇曾經讓毛小偉使用明碼,唿叫過代號‘醫生’的上海地下黨領導人,想要借著老海的名字誘捕他,結果第二天卻撲了空。


    撲空的原因,當時的分析是共黨提前得到了消息,利用一個賣報紙的少年通知了‘醫生’。


    但是共黨是如何獲得的情報,卻一直讓人很費解。


    獲得情報的這個人,不太可能是‘醫生’的下屬,因為要是熟人的話,他們之間會有很多渠道能互相聯係上,不需要用這種“笨方法”示警。


    按照毛小偉的說法,除非對方知道自己使用的是哪種電碼譯本,要不然絕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就破譯了電碼!


    現在同樣的一本書,出現在高非家裏,這難道僅僅是巧合嗎?


    門外傳來腳步聲,高非推門走進來,看了一眼厲先傑手上的《吳梅村詩集》,說道:“怎麽,對詩感興趣?”


    厲先傑:“你喜歡詩?”


    高非遞給厲先傑一杯茶,說道:“跟你說實話,這些書,很大一部分我都沒看過,包括這本《吳梅村詩集》!”


    高非的目光坦蕩,讓厲先傑的疑心頓減,說道:“那你買它做什麽?”


    高非笑道:“不懂了吧?這是為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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