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繁華路段,三三兩兩的乞丐,在街上四處遊蕩。


    高非剛上車,一名乞丐湊過來:“先生,可憐可憐我吧,家裏遭了災,給一點零錢……”


    高非從錢包裏抽出一張鈔票,順著車窗遞出去。


    “謝謝,謝謝。”乞丐轉身離開。


    十幾秒鍾後,蜂擁著圍上來一群乞丐,他們圍堵在車窗旁,七嘴八舌哀求著高非施舍。


    “先生,發發善心,我家裏還有兩歲的孩子等著吃飯……”


    “我兩天沒吃東西了……”


    “先生,你是大好人,行行好吧……”


    看著他們一個個麵黃肌瘦,胳膊都像麻杆一樣粗細,有幾個嚴重營養不良的人,像是要隨時都會倒下。


    高非在心裏歎息著,他無法無視他們,一張張鈔票順著車窗遞出去,乞丐們不停的鞠躬致謝。


    附近有十幾個乞丐,差不多都被吸引過來,高非覺得差不多了,這才按了一下車喇叭,開車慢慢向前駛去。


    “咳咳咳咳咳!”


    街邊一個乞丐劇烈的咳嗽聲引起了高非的注意,那個人頭上戴著氈帽,臉上髒兮兮的看不出本來麵目,低著頭坐在街角。


    高非心裏一動,這個人他有印象,昨天還在吳淞路,今天居然跑到這來了?


    偌大的上海,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在不同的地方遇到同一個陌生人,這種幾率實在是太小了。這不由得讓高非起了疑心,難道是跟蹤自己的特務?


    兩天後。


    傍晚。


    元寶街馨雅咖啡館,一間包間內。


    簡森少校倨傲的看著高非,說道:“高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一點,美國軍艦不是來替商人運送違禁的物資!(英語)”


    王翻譯翻譯了一遍。


    高非笑了笑,說道:“我隻知道,簡森少校既然來到這裏,就說明一切都好商量。”


    簡森:“你是一個狡猾的家夥。(英語)”


    王翻譯沒有翻譯,直接對高非說道:“別聽他胡扯,美國佬就是這樣,明明是在做齷蹉事,也要擺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


    高非:“簡森少校,你們的軍艦貨艙有那麽多地方閑置,為什麽不能利用起來,做一些適合的生意呢?”


    簡森:“說說價錢吧。(英語)”


    王翻譯:“他讓你開價。”


    高非伸出五根手指,說道:“五根金條!”


    簡森搖了搖頭,說道:“不不不,最少要十根金條。(英語)”


    高非伸出一個手指,說道:“六根!不能再加了,我們賺不了那麽多錢,如果你還是不滿意,那我也沒有辦法……”


    簡森沉思了一會,說道:“七跟,不能再少了,否則,我會認為你毫無誠意。(英語)”


    高非仿佛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輕輕一拍桌子,說道:“好吧,七根金條,成交!”


    其實隻要能把這批棉花運出上海,就算十根二十根金條,組織上也會同意。高非盡量壓價,是不想讓對方看出自己太過於急迫,那樣的話會讓簡森心生警惕。


    簡森:“這批貨屬於哪家公司?”


    高非:“華成實業公司。”


    簡森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很好,那是一家很有信譽的公司。”


    用軍艦搭載私人貨物,是駐上海美軍斂財手段之一,反正也是順路又不占用軍事資源,上麵對這種違規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道。


    簡森少校負責物資周轉,他也本身就是主官,在閑置的貨艙安排一些貨物,沒有人因為這種事會調查他。


    如何裝船,在哪兒卸貨,這些細節問題談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晚上七點多鍾,雙方才握手告別。


    簡森安排的軍艦,在三天後起航,這是替國軍運送補充兵前往河北,所以棉花隻能在河北卸貨。


    裝船的時候,高非不方便再出現,所有的事均由馮一凡出麵交涉,因為他有華成公司經理的身份,這能讓簡森更加放心。


    …………


    清晨。


    高非打開車門上了車,剛掏出車鑰匙,目光落在副駕駛座位上的一個信封,這應該是被人從沒關嚴的玻璃窗縫隙中塞進來。


    他四處觀察著,沒發現什麽異常,伸手拿起信封,上麵隻有四個字:高非親啟。


    高非撕開封口,抽出一頁信箋,字跡歪歪扭扭,不知道是故意為之,還是本來就是這個水平。


    ——高先生,我知道你是共產黨,別問我怎麽知道。如果不想我去保密局揭發你,準備好三十根金條,來換取我保守秘密!時間再定!留意你的信箱。


    落款是:一個被你們害慘的人!


    高非反複看了兩遍這封信,他有些不確定這到底是惡作劇,還是敵人使的新花樣。無論是哪一種,都沒什麽,自己以不變應萬變就好了,根本不予理會。


    最可怕的就是這兩者都不是,就是說有一個人確實知道自己的身份,從他要挾自己的口吻來看,這個人不太可能是保密局的人。


    做潛伏工作,就是要把事情考慮到最壞的情況,如果這個人真實存在,怎麽辦?


    一整天,高非都在惴惴不安中渡過,但是他不能表現出焦慮情緒,萬一這是徐正勇或是別的什麽人,在故意試探自己而設下的一局,過度慌張會坐實自己的共黨身份。


    第三天。


    高非迴到家裏,打開門上的信箱,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不管真假,總得看一看才行,兩三天過去了,沒有任何動靜,他一度懷疑是什麽人搞的惡作劇。


    但是,今天信箱裏多了一封信,信封上同樣是四個大字:高非親啟。


    ——高先生,明天下午四點鍾,請把三十根金條裝進一個手提箱,到永安百貨對麵的電話亭等我。


    落款人:一個被你們害慘的人!


    高非凝神沉思著,這個人反複強調自己是‘一個被你們害慘了的人’,這似乎真不像是恐嚇,或者自己以為的那種惡作劇。


    曲麻子監視了高非一段時間,在悅來茶館那次,他就不敢再跟的太近,因為他感覺到了高非的疑心。


    事實上,如果再有第三次遇見曲麻子,高非一定會看看對方到底是什麽人。


    如果是保密局的人監視自己,他反而很放心,那隻是徐正勇疑心不減,他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曲麻子隻是一個黑市商人,他沒有能力全天監視一個專業的特工,最大的困難來自於溫飽問題,現在天氣寒冷,每天忍饑受凍的滋味兒並不好過。


    權衡利弊之下,他幹脆直接挑明,向高非索要自己被肖文虎拿走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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