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光華書店是為高非專門設立的聯絡點,沒有和其地下黨情報員發生橫向聯係,所以丁凱文雖然連續監視了一周時間,但是並沒有取得實質性的進展。


    每天書店都是正常經營,丁凱文偷偷跟蹤過幾次他認為可疑的顧客,包括晚上迴去住處的夥計阿文,但是並沒有發現任何疑點。


    那位馬掌櫃更不用說,幾乎很少走出書店。有顧客就接待,沒有顧客就捧著一本書,靠在櫃台裏一本接一本的讀。


    今天傍晚,丁凱文決定到書店內,親自確定一下,這家書店到底是不是共黨的交通站!


    按照任新達所說,替黃鶯訂做衣服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毫無疑問,阿文更符合那個身份,雖然他不一定是主要人物,但是一定是整件事關鍵的執行者!


    丁凱文本可以將任新達夫婦帶來認人,但是他擔心會驚動共黨分子,他要做的是萬無一失,實在無法判斷的情況下,他才會去把任新達夫妻找來當麵認人!


    “先生,您是買書還是買其他的用具?”阿文見丁凱文走進來,熱情的打著招唿。


    “哦,我買幾本書。”丁凱文四處打量著書店的環境。


    “您要買哪一類的書?有什麽需要,我可以幫您挑選。”阿文雖然年齡不大,但是也經過三個月的培訓,對於陌生人還是很警惕。


    “謝謝,我自己挑幾本。”


    “好的,您隨意。”


    丁凱文在書架內瀏覽一圈,按照分門別類標簽,挑選出了一套《開明國語課本》和一本《世界各國成功人傳》,為了不引起懷疑,順手拿了另外一本小說。


    “夥計,結賬。”丁凱文將一摞子書放在櫃台上。


    阿文拿過核算了一下:“先生,一共是三千五百塊。”


    丁凱文從錢夾裏掏出一張五千元麵額鈔票遞過去,趁著阿文迴身找零錢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櫃台上的便箋,無論是樣式還是紙張質地基本和他手裏那張相同,唯一缺少最上麵一行打印的字:上海光華書店。


    如果阿文的書寫的筆跡和印痕相同,就可以確定這家書店是共黨交通站!


    “您等一下,我給你開一張收據。”阿文將零錢找給丁凱文。


    他拿起鋼筆,擰開筆帽,剛剛在便簽上寫了一個‘開’字。馮一凡送裏間走出來,他看見丁凱文站在櫃台,心裏不由得一愣。


    阿文不認識丁凱文,馮一凡可認識,而且不僅僅是認識,因為他派人跟蹤過林佳慧,所以連丁凱文住在哪他都知道。


    丁凱文的住處附近最少有兩三家書店,他有什麽必要跑到吳淞路來買書?


    丁凱文緊盯著阿文寫字的手,馮一凡心裏一動,他快步走過來,不著痕跡的拿過便簽,對阿文說道:“阿文,你去把倉庫收拾一下。”


    “好的,馬掌櫃。”阿文放下筆轉身進了裏間,倉庫裏整整齊齊,根本不用收拾。


    馮一凡寫好了收據,迴身拿過一個紙袋,把那幾本書裝起來,遞給丁凱文,說道:“先生,您慢走。”


    丁凱文點點頭,拿著紙袋走出書店。


    高非跟了丁凱文一段路,確信他暫時不會迴來,立刻調轉車頭返迴書店。


    阿文:“高先生來了。”


    高非:“馬掌櫃在嗎?”


    阿文:“在裏間。”


    高非推開裏間門走進去,馮一凡正坐在床上納悶兒,不知道丁凱文今天怎麽會忽然來到書店。


    見高非走進來,連忙站起身說道:“丁凱文剛才來店裏……”


    高非打斷他的話,說道:“我看見了。馮先生,你和阿文必須馬上撤離上海,你們在某些環節上露出了馬腳,我相信丁凱文如果一直找不到證據,就會直接動手抓人!”


    馮一凡很吃驚:“露出了馬腳?你怎麽知道?”


    高非:“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丁凱文已經監視你們一周時間。”


    馮一凡:“他是不是察覺到什麽了?”


    高非隨手從桌上拿起兩本書,說道:“不管他察覺到什麽,這個交通站已經不再安全,必須放棄。”


    馮一凡:“我這就收拾東西。”


    他心裏很清楚,既然被監視了一周,那就說明自己一定是露出了破綻。


    高非從公事包裏拿出一疊厚厚的文件,說道:“書店裏盡量弄得淩亂一點,把這些文件燒毀,要燒的剩一半,讓人能夠查到源頭。”


    馮一凡接過文件翻了翻,說道:“這是什麽文件?”


    高非:“都是和三青團有關的文件,可以轉移敵人的注意力,他們看到這些東西,就不敢再繼續追查下去!”


    馮一凡歎了口氣,說道:“高非,做為你的上級,這幾個月以來,我是三番兩次出紕漏,真是愧對組織的信任!”


    高非:“馮先生,現在時間緊迫,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明天上午我就會帶人來查抄書店,你們今晚就要撤離上海!”


    馮一凡點點頭,說道:“好!我撤離後,你要記得每周六晚上九點鍾,收聽短波對你的明碼唿叫,組織會給你指派新的聯絡人。”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說道:“我明白。我得走了,我擔心丁凱文再殺一個迴馬槍!”


    …………


    第二天一早,站長室內。


    聽完高非的匯報,王芳雄氣得一拍桌子,怒罵道:“真是豈有此理!我是一心忍讓,沒想到他們不知好歹,給臉不要臉,竟然敢派人監視我!”


    高非:“站長,我剛開始得到這個消息,我也很生氣,所以就擅自做主,去查抄了春和茶館。”


    王芳雄一揮手,說道:“抄的好!隻要拿到口供,我就敢去委座麵前去評評理,還有沒有王法了!”


    “站長,我勸您消消氣。我現在仔細一分析,覺得咱們不能太衝動。”


    “咱們證據確鑿,上麵也不能太偏袒三青團的人!”


    “站長,您見過哪個親爹把兒子往死裏打的?還不是大棒高高舉起,輕輕落下,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的戲。”


    “……那依你的意思呢?”王芳雄恨恨的吐了一口氣。


    “依我的意思,咱們把三青團的人逐出上海地界,算是給太子幫一點警告,您再密電上報戴局長說明此事原委。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這就麽算了吧。”


    王芳雄餘怒難消,大聲說道:“我要是真拿著那個崔什麽福的口供去重慶,也夠他喝一壺的!”


    高非提醒著說道:“站長,您還看不出來態勢嗎?名義上是黨團合並,實際上三青團的一半由太子幫控製。再看看最近的人事任免名單,少壯派正在向高層滲透,說明什麽?說明委座早晚都是要把大權移交!您要是鬧的太僵,將來可就舉步維艱處處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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