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非木然呆坐,心裏不知道是一種什麽滋味,雖然這些軍需物資表麵上是以支持投誠部隊的名義,但是依然少不了幕後的齷蹉交易。至於金馬公司的貨船問題,就更加好解釋,一個月的往返運輸是一筆很可觀的費用,這種旱澇保收的生意自然是不能落在旁人手裏。


    高非扼腕歎息著:“真是想不通,委員長為什麽會同意這麽荒唐的方案!”


    馮一凡:“這個張炳耀最早是方先覺將軍的部下,而方將軍是黃埔係中最受委員長看重的愛將之一,這種關係也能為張炳耀增加了不少信任。另外,我個人認為,張炳耀的一句話也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


    高非:“什麽話?”


    馮一凡:“張炳耀說,他的團就是埋在汪偽心髒的一顆定時炸彈!”


    這確實是能讓人為之一振的表述,整整一團的兵力,這要是在適當的時機一聲號令,這些人調轉槍口,那會是什麽效果!所以,重慶方麵是寧可上當受騙,讓這些軍需物資打水漂,也要賭一賭這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性。


    馮一凡歎息著:“唉,我親自去看了青雲號上的物資,除了武器彈藥之外,其他的應有盡有。以這樣的運輸數量,持續一個月的時間,都可以裝備一個簡編師!”


    高非:“我們自己的部隊,有多少還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卻把這麽多的物資去送給漢奸部隊,隻為了一個空中樓閣一般的承諾……”


    馮一凡:“是啊,你也知道我們那麵的情況,雖然被劃入國府統一調配的戰鬥序列,但是撥給我們的物資補給是無一不缺,甚至連守備團這樣的雜牌軍都不如。看著這些物資流入漢奸的部隊,而我們……唉……”


    兩個人相對默然良久,高非說道:“那三個人住在哪?”


    馮一凡:“啊?哦,他住在法租界華新旅館8號房間,名字叫王強。”


    高非:“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送他們走,我隻能說是試一試。你通知他,最快今天晚上,最遲明天一早,讓他時刻做好準備。”


    馮一凡:“高先生,太感謝了!”


    高非站起身:“不用謝,這就算是我們第二次交換情報吧,我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馮一凡笑道:“話不要說的這麽絕對,俗話說,山不轉水轉。說不定我們還會有合作的機會!”


    高非拿起那塊黑布:“出去的時候,我還是要蒙上眼睛?”


    馮一凡略帶歉意的說道:“當然。這次我親自送你出去。”


    用黑布蒙上眼睛,高非跟著馮一凡兜兜轉轉,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他們又出現在剛開始來的那間屋子裏。馮一凡提醒著高非:“高先生,眼罩可以摘下了。”


    高非摘下眼睛上的黑布,看了看四周,絡腮胡已經不在屋子裏,隻有那兩個年輕人站在一邊。高非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停下:“馮先生,剛剛我們談話的房間,距離這裏其實並不遠,我估計隻隔著十幾米遠對吧?”


    馮一凡心裏一驚,表麵上不露聲色:“你怎麽會這麽認為?”


    高非笑了笑:“很簡單。你們要是帶我轉個十分鍾八分鍾,或許我還不能發覺這一點。但是半個小時實在是太誇張了。而且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方向感很好,我感覺你們帶著我繞來繞去,隻不過是在一個範圍內原地打轉,這和帶我來這裏的方法如出一轍。”


    說完這些話,高非打開房門,邁步走出去。


    等到他的腳步聲漸遠,屋子裏的兩個年輕人對馮一凡說道:“馮書記,這家夥什麽來頭?居然這麽輕易就能猜透我們給他設的迷魂陣……”


    馮一凡緩緩說道:“他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天才!”


    …………


    高非迴到住處取了車,直奔江家灣碼頭。


    高非知道,答應馮一凡的事,隻能靠自己獨立去完成。如果通過軍統的安全通道送共黨的人離開上海,不出一天時間,自己的名字就會被列入軍統的內部調查黑名單。


    在這種情況答應馮一凡,是因為他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主意。第一次夜探江家灣碼頭,高非就發現這個碼頭因為地處偏僻,管理碼頭的黑皮警察能夠撈到的油水是少之又少,這在他看來,無疑是一個非常好的突破口。


    中午的時候,高非出現在江家灣碼頭警衛室:“哪位是盧文彪盧警長?”


    警衛室裏煙霧繚繞,四個警察正圍著桌子打牌,其中一個耳朵上夾著一支煙,嘴上還叼著一支煙的警察說道:“我就是,什麽事?”


    高非掏出證件,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盧警長,我是偵緝隊的,有點事要和你說。”


    盧文彪趕緊站起身,對其他的警察說道:“你們都先出去,四處檢查檢查,這一天到晚整天慫恿我打牌,像什麽樣子!”


    其他的警察在心裏暗笑,站起身答應著退了出去。


    高非用手揮著屋裏的煙氣:“你們這是抽了多少煙?我剛過來的時候,還以為警衛室失了火。”


    盧文彪連忙把四麵的窗戶都推開,然後說道:“長官您貴姓?”


    “哦?敢情你剛才沒看清楚我的證件,要不要再檢查一遍?”高非作勢要再掏出證件。


    盧文彪忙擺手:“不敢不敢。”


    “我姓李,單名一個虎字。”高非對他說著證件上的名字。


    盧文彪:“原來是李長官。不知道您來我這兒,有什麽公幹?”


    高非:“我今天來不是為了公事,是有點私事想求你幫忙。”


    盧文彪:“李長官您太客氣了,隻要是我能辦到的,您吩咐就是了,哪還用一個求字。”


    高非:“說出來是一件很沒麵子的事,你說這年月誰能沒有幾個窮親戚?”


    盧文彪:“那是,那是。”


    高非:“窮親戚的事還特別多,你不幫他,他就說你忘恩負義勢利眼……是這麽迴事,我這個親戚要迴河北老家,這千裏迢迢的,他想要省下一筆路費,就找到我,要我幫他找一條省錢的途徑。”


    盧文彪眼珠一轉:“您是想讓您家親戚搭貨船?”


    “是啊,我就是偵緝隊一個聽差跑腿的,也沒有什麽大能耐幫他們,就想到這個辦法,看看盧警長能不能行個方便。”


    盧文彪:“李長官,倒不是我不願意幫忙,隻是這麽做是違反……”


    高非把一疊鈔票放到桌子上:“盧警長,我知道你難做,我家的親戚也不能讓你白費力,這是一點心意,就當請弟兄們喝杯酒。”


    盧文彪看著桌子上的錢:“李長官,您這位親戚恐怕不是因為買不起船票,為了省那點路費吧?這些錢就是到滿洲差不多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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