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萬廷迴到家,看見蕭寧寧還在客廳裏穿著新衣服走來走去。


    蕭萬廷:“寧寧,你都是二十幾歲的大姑娘,怎麽還像小孩子一樣的長不大。”


    蕭寧寧扁扁嘴,說道:“喜歡新衣服就像是小孩子?那喜歡什麽才不像是小孩子?下棋?喝茶?去戲園子聽戲?我又不是老年人!”


    “有時間多看看書,另外把你的字練一練,你看看你的字,歪七劣八的就像……”蕭萬廷心想,女兒也大了,也不能把話說的太狠,生生忍住後半截話沒說出口。


    蕭寧寧根本不在意:“好了,話說一半多難受,我替您說了吧,我的字像狗爬的一樣!”


    蕭萬廷對女兒算是無可奈何:“你呀,我拿你是真沒辦法!”


    蕭萬廷走到沙發上坐下來,看見鋼筆放在茶幾上,自己的鋼筆一向都是放在電話機旁邊,以備來電話時需要記錄什麽事情的時候用,怎麽會跑到茶幾上來了?


    家裏隻有四個人,蕭寧寧媽媽對麻將的熱愛遠勝於書本筆墨,傭人根本不識字,自己也囑咐過她,不要亂動這些東西……


    蕭萬廷:“寧寧,你拿鋼筆寫什麽了嗎?”


    蕭寧寧扭頭嬉笑著:“爸爸,你見過你的女兒拿過筆的時候嗎?”


    蕭萬廷把鋼筆放迴電話機旁邊,自言自語的說道:“那可奇怪了……”


    蕭寧寧媽媽洗過澡,從洗澡間走出來,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說:“又怎麽了?什麽事奇怪了?”


    蕭萬廷:“你用我的鋼筆了?”


    蕭寧寧媽媽:“鋼筆?我用那個幹什麽?”


    蕭萬廷:“你們母女倆倒真是一個秉性。”


    蕭寧寧媽媽想了想:“也許是夏菊用了吧……”


    蕭萬廷這才想起來,家裏剛剛還有一個新認的幹女兒夏菊:“她拿鋼筆幹什麽?”


    蕭寧寧媽媽:“夏菊喜歡讀書寫字,看見鋼筆自然是多看幾眼。下次她再來,你就送她幾支好鋼筆,我看你書房有十幾支鋼筆都是擺設。”


    蕭寧寧:“爸爸你也真是的,一支鋼筆也大驚小怪,讓人家夏菊知道了,還以為你這個幹爸怎麽這麽小心眼。”


    蕭萬廷:“我哪有什麽大驚小怪,我就是擔心我用的時候找不到……”


    …………


    高非沿著四馬路走著,他是在尋找王鳳山新建的聯絡點,在四馬路西街的一個弄堂口,弄堂的牆壁上,用粉筆畫了一個不起眼的五星符號,這是高非和王鳳山事先約好標記。


    高非沿著弄堂走進去,這裏麵就沒有主街那麽引人注目,也鮮見大買賣商家,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店鋪。


    零零散散的也有幾家釘房,所謂釘房就是最低等娼妓的住所。她們的客人大都是一些販夫走卒,一手錢一手交易,沒有噓寒問暖,隻是單純的皮肉生意。


    在靠中間的位置一家不起眼的門麵,掛著一塊牌匾:三泰雜貨行。


    高非邁步走進去,店鋪麵積不大,一個半新不舊的櫃台,周圍是一圈貨架,新上來的貨物淩亂的堆放在地上。


    一個客人挑選了幾件家居用品,王鳳山正在給結賬。


    高非:“老板,忙著呢?”


    王鳳山一抬頭:“先生,您看看您需要點什麽?小店剛開張,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還請您多提點。”


    高非心裏好笑,這個王鳳山如果改行不做特工,倒真是可以做生意,他無論從形象到氣質,簡直就是天生的生意人。


    高非:“我隨便看看,你先忙你的。”


    等到那個客人走了,王鳳山笑道:“高隊長,怎麽樣?我挑的這個地方還行吧?”


    “可以。聯絡點就是要這樣的地方,不引人注意,又隨處可見。這裏有後門嗎?”


    “本來沒有,我多給了房東十塊錢,就把後窗戶改成了後門。”


    高非走進裏間,裏間基本算是倉庫連帶著休息的地方,然後就是被王鳳山改成的後門。推開後門,眼前是一條已然幹涸成爛泥塘的小河溝。


    高非返迴雜貨店內,站在貨架前隨手拿起鼻煙壺把玩著:“南造雲子找到了,她化名廖雅權,就在洋涇浜路一帶活動,我正和尹平在查她的落腳處。”


    “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等我確定南造雲子的住處後,行動的時候,需要掩護接應。你也知道,我們就這幾個人,張茂森到時候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所以你也得派上用場!”


    “好的,我隨時候命。”


    “你的電台現在在哪?”


    “一路上盤查太嚴,不好攜帶,所以這次我沒有帶來新電台,還是用唐老板之前使用過的電台。”


    “那你要抓緊聯係唐老板,在他撤退之前,把電台轉移過來。”


    “書店還在監視中,我這樣貿然前去,會不會有危險?”


    “我路過幾次書店,好像監視已經撤了。況且你是生麵孔,就算書店被監視,也應該沒什麽問題。”


    “好,那我明天就去辦這件事!”


    “下次有需要聯絡我的時候,你在店門口……把它掛上。沒有任務的時候,摘下來。”


    “好的。”王鳳山苦笑看著高非隨手給他拿的用作信號的東西——那是一盞大紅的小燈籠。


    高非讓他掛上這個無非是因為它很醒目,在弄堂口一走一過就會看到。可是這個燈籠掛在此處,若不是門口的牌匾,這裏都會讓人誤會這也是一處釘房。


    王鳳山咳咳的幹咳了幾聲,高非沒有迴頭,但是不再說話,拿起兩個鼻煙壺比較著,似乎在看哪一個更好。


    “兩位先生,需要點什麽?小店剛剛開張,還得承蒙各位街坊四鄰多多照顧。”


    門外進來兩個穿著綢緞衫燈籠褲的的家夥,歪戴鴨舌帽,其中一個手上還咣當咣當玩著一對鐵膽。


    “好說,好說。老板貴姓?是哪裏人?”


    “免貴姓王,我是江蘇人。初來貴寶地,有什麽不周之處,還請各位見諒。”


    “好說,好說。四海之內皆兄弟,大家都是在世麵上混碗飯吃,都不容易。”


    “是是。”


    “王老板既然也是在江湖上混的,也應該知道江湖的規矩,咱們上海灘的地麵大部分都由我們青幫照顧著。四馬路這一帶歸兄弟管,兄弟姓龍名飛,承蒙弟兄們看得起,送我一個諢號,鐵膽龍飛就是在下。”


    王鳳山自然是知道上海黑幫以青幫為首,雖然不知道這位鐵膽龍飛是什麽來頭,就衝著他這套說詞,也知道不是什麽好事。


    “哎呦,原來是龍爺,我失禮了。”


    “好說,好說。四馬路這一帶都是好地段,你這樣大小的店麵,我們正常情況下是收三塊大洋。可是你這店麵也剛開不久,又是在弄堂裏麵……這樣吧,我這人也是心腸軟,就給你打個折!你每個月交兩塊大洋就行。我們不要準備金卷,隻收現洋,每月月初準備好,聽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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