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非出了大豐紗廠,沿著主街走去電車站,他想要趕迴旅館把這件事告訴尹平,最好今天就住到大豐紗廠。


    洋涇浜路車來車往,行人如織,加上臨近春節,街上的商販也比平時多起來,顯得非常的熱鬧。


    雖然走在鬧市中,高非依然小心提防著,畢竟這是在敵後。


    做為一個從戰場上拚殺出來的戰士,對於危險有著本能的嗅覺。所以在他感覺到身後情況不對時,高非下意識的矮下身形,讓身後偷襲他的人一拳擊空,因為用力過猛,偷襲者自己險些撲倒。


    高非迴頭一看,襲擊者原來是高橋澤。高橋澤對於自己偷襲不成頗感意外,也毫無羞愧之意,嘿嘿冷笑著:“沒禮貌的家夥,還真有點本事!”


    光天化日之下,就這麽明目張膽的背後襲擊人,也隻有這個瘋子能做出來。高非冷笑著說道:“你們日本武士都是這麽暗箭傷人的?”


    “跟你們這些下等的支那人,用不著講武士精神!”


    高橋澤大喝著再度撲上來,因為兩個人距離太近,他一把就抓住高非的肩頭。這麽輕易就得手,讓高橋澤很是得意,他哈哈大笑道:“去死吧!”


    高橋澤雙手一較勁,想要把高非掄起來摔出去。不曾想高非借力發力,淩空一躍而起,反手箍住高橋澤的脖子順勢一帶,蓬的一聲,高橋澤臉部朝下被重重摔在地麵上。


    周圍圍觀的老百姓轟然喝彩:“好!摔的好!”


    “好身手!”


    “在法租界還這麽橫行霸道!也該有人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高橋澤本來是想給這個對自己無理的中國人一點苦頭吃,沒想到反而是自己當眾丟醜,這讓驕橫慣了的高橋澤有些惱羞成怒。


    他一骨碌身從地上爬起來,左臉被混凝土地麵戕掉一塊皮,鮮血淋漓看著表情更加兇悍。蒼啷一聲,高橋澤抽出腰間的武士刀,目光兇狠的瞪著高非,擺出一副決鬥的架勢。


    高非本來並不想節外生枝,可是眼見高橋澤不依不饒的勁頭,知道自己今天想要脫身也不太容易。


    圍觀的人群裏,有人扔進來一把鐵鍬:“兄弟,別怕,跟他幹,打壞了他,我們去巡捕房給你作證!”


    高非心想這真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大,自己要是把高橋澤打成重傷,進了巡捕房,就算有人給自己作證自己是出於自衛傷人,到時候吃虧的也一定是自己。


    這時候人群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除了惹是生非,你還能幹點什麽!”


    本來都已經躍躍欲試的高橋澤聽到這句話,立刻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反手把刀還鞘,分開人群就走。


    老百姓更加大聲的歡唿著,日本人當街被打,而且還灰溜溜的走掉,許久都沒有這樣的事發生過,這令他們尤其感到解氣。


    聽到這個女人的聲音,高非立刻想起來,這女人就是和自己在德生藥店的黑屋子裏交過手的廖雅權!


    高非在茶館見過廖雅權,兩個人雖然交過手,也是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下。所以高非認識廖雅權,廖雅權卻並不認識高非。


    廖雅權今天是偶然路過這,看見高橋澤又在街上惹事,就出言喝退他,自己也隨即轉身離開。


    高非這次可不想再放過她,從高橋澤對她言聽計從的態度來看,這個女人絕對不是一般的人物。無論如何,今天必須要查清楚這女人的底細。


    高非沿著街,緊跟在廖雅權身後。在這樣人來人往的街上,跟蹤一個人會容易很多,就算你走近被跟蹤人的身邊,他也不一定能察覺。


    就像剛剛高澤橋都已經走到高非身後,高非才驚覺一樣。周圍的人太多的情況下,不可能防備身邊的每一個人。


    廖雅權走到一家日式餐館門口,迴頭看了看,邁步走進去。高非躊躇了幾分鍾,也跟了進去。


    進入了酒館,高非就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自己遲疑了幾分鍾再進來,已經無法確定廖雅權是在哪一個雅間裏。


    因為這家日式的酒館的雅間都是一個挨著一個,帶著拉門的獨立單間,高非不可能拉開每一間去找人。


    一個穿著日本和服的女人走過來,很禮貌的鞠了一躬,然後說了一串日語。見高非一臉的愕然,和服女人掩嘴一笑:“先生是中國人?”


    高非看了看門口:“這裏不允許中國人進入嗎?”


    “當然不會,我們開門做生意,隻要是客人,不管哪國人,我們都歡迎。不知道先生是找人還是用餐?”


    高非:“用餐。”


    “那好,先生,你跟我來。”


    和服女人把高非引領到一個雅間,拉開門:“先生請進,需要用些什麽酒菜?”


    高非從來沒進過日本人的酒館,也不知道這裏都有什麽,隻好假裝很隨意的說:“隨便吧。你看著弄就好了。”


    “好的,先生,你稍等。”


    高非席地而坐,悄悄把門拉開了一點縫隙,這樣他就能看見外麵的情形,如果廖雅權再次從雅間走出來時,自己也能第一時間發現她。


    在這種雅間就餐,若是正常說話,是不可能被外麵或者隔壁聽到,如果是連喊帶叫的話,隔音效果可就沒那麽好。


    高非隔壁的一桌客人,就有一個大嗓門的家夥,聽他聲音就知道是喝多了酒,不停的哼唱著荒腔走板的拉網小調。身邊還有人在拍著巴掌打著節奏應和著,時而伴隨著一聲女人的驚叫。


    大約一個小時左右時間,高非聽見拉門一響,廖雅權從裏麵走出來,匆匆向門口走去。


    高非連忙起身也跟著出來,隔壁那一群喝多酒的日本人蜂擁著也走出來。


    一個家夥腳步踉蹌著一頭栽倒在高非身上,伸手下意識的一拉拽,哧啦一聲,扯壞了高非的衣兜,高非衣兜裏裝著南造雲子照片的信封也掉在地上。


    高非伸手剛要去撿,幾個喝醉的日本人,東倒西歪擁在一處,高非沒有撿到信封。反而被那個醉鬼伸手撿起來,他也不管是誰的東西,撕開信封就把照片拿出來。


    高非一把將照片搶過來,他心裏很著急,因為廖雅權已經快要越過馬路,而自己還在屋子裏和這幾個日本醉鬼糾纏。


    醉鬼忽然大喝著,一把扯住高非,嘴裏嗚哩哇啦的說個不停。


    和服女人知道高非聽不懂日語,就過來幫著翻譯著:“先生,他們問你為什麽有雲子小姐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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