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跟著我?阿蘭一噎,忽然覺得跟這個人交流有點困難,“你為什麽要跟著我?”


    “王子救了我。我要跟著你。保護你。別的我什麽都無可奉告,我的名字是興定王爺給的,活下去的目的就是跟著你。”


    阿蘭晃了晃神,少年的目光沉沉的,一寸不讓地盯著她,她在那雙眼睛裏找不到任何旁的目的,隻有一派黑白分明。


    活下去的目的就是跟著她?這個答案讓她感到有些發冷。


    山穀的風又吹了起來,將少年的黑衣吹得獵獵飛舞,肩上的花飛向四麵八方。馬等得有些焦躁,不耐地動了動,地上的花瓣被馬蹄碾碎,深深陷在泥裏。阿蘭緘默了很久,少年也不語,隔了幾尺默默看她。


    “好。”阿蘭笑了笑,澄澈的眼睛裏是實實在在的溫度,“以後,你就跟著我混吧。”


    天空中,化身火流星的孫琿看著這一幕,想起了自己和女孩子們最初“被穿越”時的情景,心中不由得湧出一絲暖意。


    。


    “現在,我們迴京師。”阿蘭看著少年說道。


    “公主不是要去海陽府麽?”少年麵色微變,問道。


    “是,但現在我改主意了,不行麽?”她偏著頭看著他。


    少年又一次沉默了。


    “怎麽,我要去京師,你就不保護我了,是嗎?”


    “不是。”


    “那就走吧,還等什麽?”


    看到這一幕,孫琿不由得有些好笑,他其實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場景了。


    其實看到她之後,對於交趾王族的處理,他就又有了主意。


    也許她迴到升龍,對自己的計劃更加有利。


    大雨沒能澆醒大越國的都城。灰蒙蒙的天沉沉壓著城頭,襯得天地間一派的寂寥空曠,偶有幾隻落單的飛鳥淒聲鳴叫。


    城門前傳來的嘈雜喧嘩聲打破了升龍城的寧靜。


    一個士兵將告示貼在城牆上,來來往往的清閑百姓看到後都擠過來看熱鬧。


    “陳光啟午時處斬……這名字有點熟悉啊……”


    “哎呦你傻啊!陳光啟不是順天皇後的兒子,把占城大軍打迴去的大將嗎!”


    “狗屁大將!北蠻這一次不是又要打到升龍城下了?!那些當官的有什麽好東西?就知道搜刮咱們老百姓,天天互相鬥,我看死了更好!”


    “你這話可不能亂說,小心被砍頭!”


    “哈?他都要被處斬了,還怕人說?我可聽說,他被罷官前這最後一仗,就在白藤江,敗得特別慘!被北蠻水軍打得落花流水,死了好多將士!”


    一群人擠在門口吵得熱熱鬧鬧,各執己見,幾個吵得比較激烈的年輕人險些就要打起來了。


    “滾!”站在最前麵吼的最兇的中年男人突然被人用力撞到一邊,腦袋磕在城牆上,撞得他頭暈目眩。他惱怒地看著撞他的人,是個瘦骨如柴的少年。


    那少年惡狠狠地把告示從牆上撕了下來,流著血的手在牆上劃過一道血痕。他拚了命的把告示撕碎,碎成片的紙被他向城外狠狠甩出去,驚動了守城的官兵。


    兩個提著長矛的士兵不耐地推開滿臉驚異的閑人們,吼道:“這裏怎麽了?!”


    “官爺!”被撞的中年人立馬兇狠收住的表情,一臉諂媚地湊到官兵前,“這小子剛才把您貼的告示給撕了,還打了我!我現在腦袋還疼呢!”


    中年人的阿諛奉承顯然取悅了這名官兵,他上前一把揪起少年的頭發,想要教訓教訓他。少年的頭皮被他扯得一緊,悶哼一聲之後就不再吭聲,徑直盯著官兵看。


    隻見少年半跪在地上,破舊的褲子在粗糙的地麵上刮出了幾個大洞,膝蓋上的傷口往外滲著血。他眼睛裏映著灰白的日光,卻藏不住深深戾氣,身子繃得僵直,像是月下獨自舔舐傷口卻仍舊兇狠無比的幼狼。


    少年突然抬頭,衝著官兵狠狠咬了下去,官兵痛叫一聲,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少年甩出去,手腕上被咬的地方齒印清晰,白骨森森可見。


    “你找死!”眾人圍觀之下,官兵覺得自己受了辱,他剛要提起長矛捅過去,卻被中年人攔下,後者伏在官兵耳畔悄聲道:“他雖然傷了大人,但按照大越律法,罪不至死,大人若殺了他反而會害著自己,多不值得!打得他生不如死,哭著求饒豈不更好?”


    兩人一合計,齊齊笑得陰森狠毒。


    官兵把長矛倒了個個兒,矛柄向著倒在地上的少年狠狠拍了過去,打在肉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像是風中傳來的嗚咽聲。


    一連數下,被打的地方已經血肉模糊,少年卻隻是徑直兇狠地盯著官兵,把牙齒咬得咯咯響,始終不肯出聲,手弓成爪狀抓在地麵,指尖近乎插進地麵,經不住巨大壓力的指甲瞬間裂開,血花在地麵上的水裏洇開,沿著少年的十根指頭遊弋。


    一旁圍觀的百姓們顯然沒有見過這樣殘忍的一幕,但卻沒有一個人露出不忍的神色。女人們慌張地走開,驚叫連連。男人們一開始還有些惡心,但打到第二三十下時,他們漸漸習慣,將少年野狼般的神情與即將前來進攻的宋人重疊在了一起,眼睛裏冒火,心下竟覺有些暢快,幾個青年人甚至笑嘻嘻地要湊上來幫忙。


    在官兵的長矛第八十下剛要落下時,矛杆被一把不知何處而來的重劍攔下,劍尖一挑,將長矛猛地甩了出去,筆直插在站得不遠的中年人麵前,嚇得他一聲尖叫。


    兩個騎馬的少年立在城門口,持劍的白衣少年一臉倨傲,連目光都沒多餘落在官兵身上。官兵眼見攔住自己的隻是個不自量力的少年,不由得大怒,奪過插在地上的長矛就刺了出去。


    白衣少年抬眼也未,一隻手背在身後高踞馬上,持劍的手腕一抖,重劍劍尖輕巧地格擋開官兵拚命刺出的長矛,官兵還沒反應過來,緊接著森冷的劍鋒已經架在了他脖頸一側,他提著長矛的手停在半空,一步也不敢再動,生怕那鋒利的劍尖刺進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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