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當真要來入寇?”肖甜甜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這是千真萬確的,我得到消息,宋軍十萬已然奔向河湟,河湟如若有失,我大夏便危險了。”衛慕衡說道,“陛下已然下令,命鐵林騎作好一切準備,隨時出動,所以我才如此急切的要招募新人入營,但隻怕等鐵林騎準備好,河湟已然丟失了。”


    “為什麽總是要打仗呢?”肖甜甜歎息起來。


    “據探馬來報,宋軍此次來犯,有‘鐵麒麟’騎兵萬人,這些騎兵之戰力,和我大夏鐵林騎不相上下,”衛慕衡來到肖甜甜身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鐵林騎人數不過五千,難以抵敵,恐怕少不得又要煩勞甜兒你出手了。”


    “國家有難,我自當出手。”肖甜甜垂下了頭,輕聲道。


    “對了,甜兒,還有個消息,探馬稱宋國那個護國仙人孫琿,也會隨宋軍前來。”衛慕衡的臉上滿是關切之色,“到時候很可能會和你交手,你可千萬小心。”


    “什麽護國仙人,仙人哪裏會象他那樣的以殺人害命為能,分明是個妖怪。”肖甜甜撇了撇嘴,“他這次若是敢來,我便出手滅了他,省得他為禍人間。”


    “甜兒說的是,聽說此次宋人出兵犯我大夏,便是此妖人暗中指使宋皇下令,甚為可恨,此妖人如敢前來,甜兒千萬不能放過了他。”衛慕衡趁機說道。


    “這是自然。”肖甜甜點了點頭。


    “時候不早了,甜兒也早點歇息吧。”衛慕衡柔聲說道,聲音裏透著一絲諂媚,但肖甜甜似乎並不為所動。


    雖然他一直想和名義上是他的夫人的肖甜甜有夫妻之實,但時至今日,她仍是完璧之身,不肯和他有絲毫的親近。


    她的理由,是一旦不是完璧,她的神力便會消失,是以他雖然飽受相思之折磨,卻因茲事體大,不敢造次。


    “好,我去睡了。”肖甜甜點了點頭,從他手中抽迴了手,向大門走去。


    走了幾步,她忽然迴過身來,看著衛慕衡問道:“今日那個宋國奸細,你打算如何處置?”


    “我已經安排人追蹤下去了,能生擒的話便生擒,好問個明白,若不能生擒,便就地格殺。”衛慕衡答道,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又恢複了統兵大將生殺予奪的威勢。


    “就這樣了結,也好……”肖甜甜幽幽歎息著,轉身離去。


    落日金色的光芒灑在河州城頭,為每一具屍體披上溫暖的撫慰。戰勝者的臉上看不到笑容,宋軍的將士們收拾著死去同伴們的殘肢,自上空俯瞰,整個城頭宋軍的盔纓仿佛流動的紅色海洋。這汪汪大海中卻有一個空洞,任流水般的武士來去,它都不曾消失。


    那是個由上百具宋軍戰士的屍體圍聚的大圓,中心處,一個黨項武士單膝跪地,移動的日頭先掃過支撐死去武士身體的重劍,青色的鋒刃處布滿缺口,數個巨大的創口甚至已損壞了劍身的紋理,使它看上去仿佛隨時都將崩裂。


    日頭漸漸映上死者棱角分明的臉,黑瞳遙遙望向遠方,至死都不閉合。一位身材高大的宋將步進圓圈,朝死者望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在那裏,白衣的女歌者被長箭釘死到了磚石中。她柔軟的脖子低了下去,黑色的頭發覆蓋了麵孔,在微風中輕輕的拂動。


    宋將收迴目光靜默了片刻,伸手極小心的合上死者的雙目。


    身後年輕的護兵道:“這個黨項將軍真是悍勇,我親眼看到他守在這裏,上百人的敢死隊突上來,他半步都沒有退過。”


    宋將輕歎道:“他走的很從容。”


    “可是,可是屬下覺得他應該很不甘心吧,這樣剽悍的武士,還沒有功成名就……”


    “他應該可以不做武士的。”宋將笑了,嘴角有苦澀的味道。他從死者的腰畔取下個係扣得很奇怪的革囊,撫著皮革的手像在輕撫自己的孩子。


    宋將轉頭看著年輕的追隨者,“這種革囊隻有西北的農者才會用,雖顯笨重,可很耐磨,皮子是上好的犛牛皮,吐蕃人的領地才有出產。”


    陽光照在宋軍戰士臉上,看不到一絲皺紋,“這和他走得從容有什麽關係?屬下不懂。”


    宋將看著遠方城頭飄揚的白衣,昨天夜裏那個嬌弱的女子曾一直在那裏吟唱,鼓舞士氣,他揮了揮手說,“等你長大些,就懂了。”


    仿佛有種抑鬱壓在胸口,他接著說,“其實,還有個原因。我本是農戶,所以才知道他原本的身份。”


    聽到宋將說出自己的身份,年輕的護兵愣了一愣。


    “嶽將軍你曾經是個農戶?”


    “是啊,那時候的天空,很藍,很大。”嶽飛的眼睛裏忽然煥發出異樣的神采,過了許久,他才說,“我父親雖隻是農戶,但卻教我好好讀書,又許我習武,那時的日子雖然平淡艱苦,但卻溫暖……”他揚了揚手,修長的指節發出陣陣聲響。


    嶽飛沒有繼續說下去。又過了很久,他忽然笑了,抬頭道:“你知道我為什麽從軍嗎?”


    “為什麽?”


    “那天夜裏也很黑,讓篝火點亮了天空。那天我和上千個應募的壯士奔向一個地方,在篝火下,一個將軍站著。大家圍火歌唱的時候,他走到我身邊,和我說了一些話,後來他忽然站起,在千萬人的莫名中豎臂縱揮,大吼道:‘赤心報國!誓殺賊虜!’”


    “他用無匹的勇氣來詢問,我知道他是詢問大家,可我覺得那隻是對我一個人在吼。”


    “我站了起來,迴應他……”


    “赤心報國!誓殺賊虜!”小夥子搶先吼了出來,然後掙著血脈搏起的脖子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是的,就是這樣。”嶽飛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從那一刻起,直至現在,都無法離開了。”


    嶽飛忽然想起了什麽,向周圍的士兵問道:“你們誰知道這位黨項將軍的名字?”


    迴應他的是一片沉默,日光這時候閃過了天際,黑暗中即將碎裂的重劍上,幾個夏國文字忽然無光自亮,耀眼如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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