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男孩舉起了雙手,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孫琿注意到了他沒有武器和胸前的傷口,猶豫了一會兒,緩緩的放低了槍口,看到孫琿的動作,葉楚楚又看了看那個德國傷兵,意識到了什麽,也放下了槍。


    “長的還不錯呢。”葉楚楚看到王琳琳不忍的樣子,忍不住取笑了她一句,“琳琳你的眼光不錯。”


    “才不是……”王琳琳羞紅了臉,這時那個德國男孩又用俄語叫了一聲“媽媽”,葉楚楚先是一愣,接著便大笑起來。


    “琳琳,他叫你媽媽呢。”葉楚楚摟過王琳琳笑道,“怪不得你不舍得殺他,原來有兒子了。”


    “楚楚姐你好壞!”王琳琳大窘,捶著葉楚楚的肩膀,“我才不要這麽大的孩子……”


    孫琿也給她可愛的話逗得樂了,但他很快便注意到德國傷兵的傷勢很重,他來到德國男孩的麵前,伸出手掀開他的襯衫,看了看他的傷口,不由得歎息了起來。


    他清楚的知道,一塊彈片深卡在男孩的胸部,如果有醫生在這裏,馬上手術的話,這個男孩還有救,但現在他對此卻無能為力。


    “再給他喝點水吧。”孫琿起身,看了看王琳琳身邊的盛水瓦缽,說道,“然後給他準備點吃的,我去外麵給他弄點幹草來鋪一下。”


    “謝謝你,孫哥。”王琳琳感激的說道。


    “謝什麽。”孫琿苦笑了一聲,擺了擺手,“你們倆看看這裏有什麽咱們用的上的,能帶走的話就送迴坦克裏,我們還是在坦克裏過夜好了。”


    “好的,孫哥。”


    孫琿走出了地窖,四周一片沉寂。他判斷戰線已經遠遠推向東方,盡管孫琿知道這一情況,但卻更加的提心吊膽。天色一直昏暗,有如傍晚,好在眼下平靜無風。孫琿走到林邊,看到草垛都還還完整。他在一個草垛旁坐下來歇了一歇,這時,他看到近處的一片林間空地上有個覆蓋著一層落雪的土丘,那是原來沒有的。他四麵打量著向這個不曾見過的土丘,向它走去。原來,這是個已經空無一人的德軍掩蔽部。孫琿走到下麵,在半明半暗中把四下環顧了一番,在掩蔽部一個黑暗的角落裏找到一些洗破了的繃帶和兩個士兵用的飯盒。他朝一張糙木板釘成的矮床底下看了一眼。床底下有一麵打碎的小鏡子和一個呢絨套套著的軍用水壺,杯蓋兩用的壺蓋是塑料做的。


    在不遠的地方,他又看到一個同樣的掩蔽部。他在掩蔽部附近找到一把插在樹幹上的扁平的雙鋒刺刀,於是把這刺刀也拿上了。對他來說,現在什麽東西都會用得著。一段電話線、一團鐵絲、一雙被汗水漚得硬梆梆的棕色短襪、一個拴著鉛筆頭並且用了一半的記事本、一盞倒滿硬蠟的圓形軍用燈盞、裝著一塊粉紅色肥皂的肥皂盒——孫琿把這些東西全都塞進那兩個飯盒裏,心中想道:“這些東西也用得著的。”


    使他更為高興的是,在這個被德軍遺棄了的掩蔽部中,還有一個質量極好的小鐵爐擺在角落裏。爐子不大,很精致,有可以拆卸的煙囪、爐蓋、爐門和出灰口。他覺得這種爐子是冰天雪地裏最為需要的東西。


    孫琿用鐵絲捆了一抱幹草,挎上軍用水壺、飯盒以及在掩蔽部中拾到的一切,便走迴村子。德國男孩已經醒了,露出一絲微笑來迎接他,還用一根手指碰碰自己的額頭,指指孫琿,又指指地窖入口,告別似地揮了揮手。


    孫琿明白,他是想說:“我以為你們撇下我不迴來了呢。”


    葉楚楚和王琳琳已經走了,但給對方的身邊留了一些食物和水,還放了幾個蘋果。


    孫琿看著這個將死之人,歎了口氣,對他說道:“我給你抱來了點兒幹草,我這就給你用幹草搭個鋪,這樣你躺著也軟乎些。”


    他又迅速又靈巧地把幹草鋪開攤平,把德國傷員挪過去,把被血浸得發硬的軍裝墊到他的頭下,用手勢比劃著說:“你一個人再躺一會兒,我到樹林去一趟,把爐子搬迴來。我沒有爐子可是不怎麽好過的。大兵丘八們原來呆的那個地方已經沒有人了,你們的人和我們的人都沒有了。哪兒也沒有人放槍了,看樣子,這幫家夥都走遠了……”他說的全是中文,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得懂。


    爐子和煙筒原來分量不輕。在迴去的路上,孫琿不時把爐子橫放下來,坐在上麵歇一歇。他把疲乏的雙手放到膝蓋上,望著不久前進行過戰鬥的這片戰場。不見人跡,到處是炸彈和炮彈炸出的黑洞洞的彈坑,踩出來的小道,以及被遺棄的火力點的黃褐色小土丘,顯得異樣的寂靜,仿佛這裏根本不曾有過機槍炮火的瘋狂飛舞,不曾有過重磅炮彈的爆炸,不曾有過呐喊和垂死士兵嘶啞的呻吟。


    迴到了坦克裏,女孩子們已經煮好了熱茶來迎接他,看他帶迴來的爐子和其它用品,很是高興,坦克裏原來的爐子太小了,這個爐子能大一些,做起飯菜來要方便許多。


    女孩子們都很喜歡吃水果,雖然王琳琳從地窖裏帶迴的蘋果有些凍了,但吃起來味道仍然很好,她們吃著蘋果,喝著熱茶,有說有笑的,情緒漸漸的恢複了正常。


    “那個德國男孩,琳琳的‘兒子’不知道怎麽樣了?”她們不知怎麽說起剛剛王琳琳的特殊經曆,肖甜甜笑著問孫琿,“孫哥你看到他了?”


    “壞甜甜!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王琳琳羞紅了臉,大叫起來。


    “我給他鋪了個草鋪,讓他躺得能舒服些。”孫琿答道,“不過他的傷勢很重,怕是挺不了多久,我們這裏又沒有大夫,沒法子把他胸腔裏的彈片取出來,隻能聽天由命了。”


    “真可憐。”肖甜甜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得知對方沒有多久的生命了,不由得對他也心生憐憫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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