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宦官專權,在京城設立十二監十三庫,四司八局和二十四衙門,權傾朝野。


    其中,又以負責情報監察的東廠最為囂張跋扈,司禮掌印大太監曹少欽為了鏟除異己,多是陷害忠良,顛倒黑白,挾天子以令百官,獨攬大權,自認東廠督公。


    世人談及東廠皆是懼之如豺狼惡虎,大明江山已是籠罩在腥風血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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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沙海,遠處的天空高懸浮著一輪紅日,似已耗盡了一日的灼熱與滾燙即將墜下,饒是這樣,它僅存不多的光輝散發出的餘熱仍是讓人口幹舌燥,如身在火爐。


    驟亂無序的風每一次響起,便有無數細小密集的沙粒被卷起,連帶著風都昏黃無比。偶爾還會從那不知道長存多久的沙層下掀出幾具無血無肉的枯骨,或是早已被烤成幹屍的的幹癟屍體,有人的,亦有駱駝的,或是黃羊,或是孤狼,太多了。


    從來沒有人會質疑這片人間禁地的威力,如果說雷霆是天的威嚴,那這片無垠沙海便是大地的殺機,倒在這裏,那可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不過,與風險相隨的,自是少不了利益。


    而“龍門客棧”便是這樣的一個存在。


    木門之外,風聲如鬼哭,而木門之內則是喧囂熱鬧朝天,五花八門各路奇異方言,都能在這裏聽到那麽一兩句。由於其特殊性,如那五花八門的方言般,裏麵的人也是魚龍混雜,黑白兩道皆有,能來這裏的,多是幹著刀口舔血的生意,或是通緝的要犯,或是兇名赫赫的大盜。


    前一刻還笑談飲酒的二人,也許眨眼的功夫便是拔刀相向,身首異處,這種情況,早已屢見不鮮。


    放眼周遭五十多裏,唯有這一處可棲身之地,強如名震江湖的高手也不敢在那木門之外過夜,一門之隔,即分生死。


    天色將暗,風沙驟起,客棧裏頭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彼此或是竊竊私語,或是豪放狂笑,或是在交談著像是商量著幹點不為人知的買賣。


    “砰砰砰!”


    正聊著,怎想那被幾張破舊木凳抵住的木門忽然發出了清晰的脆響,不大,但落在這裏,卻是清晰可聞,客棧裏的喧囂先是一滯,但那短暫的寂靜不過瞬間便煙消雲散。


    “我靠,這麽個鬼天氣沒想到還有人來?真他娘的命長。”


    正如穿花蝴蝶般在諸多不時揩油的眾人中來去自由的金鑲玉聽到有人敲門也是一驚。


    她先是風情萬種的擦了擦鎖骨上的汗,見那些三月不識肉味的臭男人們一個個鼓動著喉結吞咽著口水,這才滿意的扭著堪堪一握的細腰走到了門口。


    外麵的風聲何其之大,隻是剛把椅子挪開,不用她動手,那補了又補的破門一下就被衝開了,一顆顆沙粒就好像被灌注了可怕的勁力霎時撲麵而來,拍打在肌膚上刺痛如針紮。


    但馬上,那些風沙便被一道身影擋住了。


    那是一個全身被灰衣裹得嚴嚴實實的漢子,頭戴鬥笠,就是口鼻亦被一層薄布裹著,唯露出一雙眸子,懷裏抱著個長條物件同樣被黑布裹著。


    然,不等金鑲玉開口他就像是一條遊蛇般從那縫隙中擠了進來。


    可金鑲玉注意的卻不是這些,而是看著門外那一個個深陷沙中的腳印眼神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詭異。


    真他娘見鬼了,這人難不成是一步步走過來的?


    眼中驚疑一閃而逝,她趕緊關好門,身後那孤身一人的漢子已是自尋了張桌子坐下了。


    可僅僅隻是五六步的功夫,客棧內的眾人眼神竟是全都變了,彼此交換不停。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全是來自此人的腳步,一步落下地上的木板霎時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像是來自一個風燭殘年老人的最後呻吟,沙啞,刺耳。


    這裏的人全都是刀口上舔血,鬼門關斂財的窮兇極惡之徒,買賣做的久了,眼力自是日益深厚。此人身形不高亦不魁梧,甚至還有些消瘦一眼望去全身上下似唯有那懷中之物,可這聲音,卻分明是身攜重物所生,莫非,此人身上藏有分量不少的銀錢?


    金鑲玉的眼光自是更加毒辣,整個人已是竄上了那人的桌子,半個身子都靠了過去,風光半露,嬌媚的說道:“呦,八方風雨比不上我們龍門山的雨。”


    “龍門山有雨,淺海龍過江。”


    突生的沙啞聲音讓虎視眈眈的諸人臉色都是一變。


    龍門客棧雖然地處西北緊挨著關外,可是,有人的地方又如何沒有江湖?這裏,更加是江湖裏最亂的地方之一,既屬於江湖,就會有腥風血雨,而龍門山的雨,自然是紅色的,有江湖,就會有規矩。


    不過,即便對方對上了黑道的暗語黑話,仍有些人不死心,這般分量,如果真是銀錢,恐怕數目會大的驚人。


    金鑲玉看著麵前靜坐的漢子嬌笑道:“呦,原來是一個道上混的。”


    說著,她的右手卻悄然撫過那人挺直的後背。“這鬼天氣,看你渾身風塵的我幫你拍拍。”


    “不用。”


    簡潔明了的迴答中一個鬥笠擋在了金鑲玉的手前。


    “嘁,老娘還不稀罕呢!”


    金鑲玉見自己被拒頓時一副熱臉貼了冷屁股般的惱火,旋即轉身朝自己的夥計走去。


    “等等,別動手,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讓那幾個臭男人先去摸摸對方的底細。”


    客棧之內,喧囂已不知不覺淡了下來,除了一旁觀望的金鑲玉和他的夥計,其他人此刻見那漢子摘下了鬥笠一個個都暗自摸上了腰間的刀。


    隻因那人鬥笠摘下後,他的頭上,帶的竟然是一方素色逍遙巾,書生秀才的打扮。


    “下山虎爺爺們見得多了,過江龍倒是頭一迴,怎麽著,刀口上舔血鬼門關斂財的買賣做膩了?想去考秀才?老子可得好好瞧瞧,漲漲眼。”


    一相貌兇惡的落魄漢子騰然站起,披著一頭幹枯蓬亂的頭發一身江湖匪寇的打扮,眼角一條蜈蚣似的刀疤直蔓延到下巴,像是常年風出日曬,膚色顯得黝黑發亮。


    如今一獰笑那蜈蚣立時像活了過來,看的人不寒而栗。


    與他同桌的還有四人,皆是齊齊圍了過來。


    隻是那人仍端坐在原地,無動於衷。


    金鑲玉看的是咬牙切齒,隻以為他是被嚇傻了中看不中用的草包。“草他娘的,想不到我金鑲玉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她正準備朝周圍幾個夥計使眼色,不想耳中乍聞一聲清越劍吟,眼角餘光隻見一道晦澀青影一閃而逝,那圍過去的四人頭顱竟全然飛了起來,甚至他們臉上的表情還帶著未散的獰笑。


    許是速度太快,四顆頭顱飛起後四具無頭的屍體仍往前走了幾步,然後脖子上平齊的傷口血液霎時噴濺如雨,這才砰然倒地。


    如果之前是安靜,那麽現在就是死一般寂靜,落針可聞。


    “嘭!”


    那之前開口說話的刀疤臉漢子砰然跪倒在地,身下更是淌出一灘水漬,散發著難聞的味道,他磕頭不停。“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嗬嗬~”


    漢子沙啞的笑聲從那遮麵的薄布底下響起,如同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左手一抖,眾人隻見兩抹雪亮的銀光直直鑲入了刀疤臉的雙眼中,確實是鑲入,因為那是兩錠銀子。


    求饒之聲戛然而止。


    “還有人要漲漲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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