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我的劍呢……我的劍……”


    守在床邊打瞌睡的阿瑤被突如其來的焦急呢喃猛的驚醒,就好像那聲音的主人正做著什麽可怕的噩夢,她趕忙把那柄冰冷奇怪的劍放在還未醒的男子懷中。


    如此,依舊昏睡的那人緊皺的眉頭才終於舒展了開來,死死的抱著那劍。


    “小氣~”


    阿瑤孩子氣的哼了一聲,剛才見古劍好看非常這才悄悄的從孟秋水手裏拿了過來,可還沒看幾眼呢他就跟丟了媳婦似的。


    一想到“媳婦”這兩個字,她腦海中不自覺的記起了昨日那羞煞人的一幕,眼中也不知是羞還是怒,脖頸居然泛起一片粉紅直蔓延到耳垂。


    不過,等她視線移到孟秋水那烏青的右眼後嘴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接著惡狠狠的說道:“讓你非禮本姑娘。”


    她嘴裏雖然這樣說著,雙手卻小心翼翼的壓了壓孟秋水身上的被子。


    “丫頭,孟小子醒來了沒?”屋外忽然傳進來一道聲音,讓阿瑤像是受驚的兔子般趕忙站了起來,很是局促。


    走進來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婦人,鬢有霜白,身穿淺翠色羅裙,鬢發低垂木簪斜插,以其大概眉目便依稀可見對方年輕時的驚人美貌。與尋常街上所見的婦人不同,她的眼中,流露著不符合年齡的靈動與清澈,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連帶著那老去的麵容也年輕幾分。


    她右手提著個食盒,左手還牽著個身穿碎花小襖的娃娃,正是陳離的妹妹,陳明珠。


    那妮子一進來就跑了過來,爬在床沿上軟糯的喊道:“孟哥哥,孟哥哥……”


    婦人見狀也走了過去,見床上之人昏睡未醒隻得止了女兒的唿喊將食盒放在了旁邊的凳子上。“家裏也沒什麽東西,就給他燉了點雞湯。”


    隨之目光落在孟秋水那張蒼白的臉上,婦人眼神微黯。可忽然,她像是看見了什麽出乎意料的東西,本欲移開的眸子不可察的一怔,然後這才看向旁邊怯生生的阿瑤。


    “啊?哦,大夫說他是體弱氣虛,可能因為一些事情讓他勞心勞神,安靜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阿瑤似沒有立即反應過來,她話語很是慌亂的將之前大夫說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勞心勞神麽?”婦人其意不明的自語一聲。“不過,還是多謝你來照看孟小子,他啊,平時就愛獨來獨往,離群索居,除了我們家老大也沒什麽朋友,真是麻煩你了。”


    婦人原是陳離的母親,此刻望著阿瑤溫和笑著。


    看著眼前端莊的婦人,阿瑤不知為何心裏總是莫名發慌,她趕忙擺手。“不礙事的,孟秀才雖然話少了些,性子冷漠了些,但他是真的好人。”


    正說著,陳母忽嗅了嗅鼻子,她尋著味道朝屋子另一端的窗戶走去,原來那裏擺著一方書桌,此刻上麵正攤著一張宣紙,走近一看,上麵的墨漬還未幹透,依稀能分辨出來兩個歪歪扭扭的字。


    “阿瑤~”


    這一下,阿瑤的臉紅的就和火燒一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同時心裏也很是惶恐,平日裏那些富貴人家對他們這些市井底層都很是厭棄,也不知道如今會不會說她不守規矩之類的。


    “你想識字?”


    那想陳母的話仍是和煦如風,驅散了阿瑤內心的不安。


    但她並無任何喜色,而是麵色低落的道:“這是孟秀才以前教我的,阿爹說女子就該在家相夫教子,讀書是~”


    她還沒說完就見本來端莊的陳母忽然啐了一口,柳眉倒豎的喝道:“放屁!”


    突如其來,意想不到的變化讓阿瑤立時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女子如何就不能讀書識字了?愚昧,孟小子就是我的弟子,我不光讀了我還教了……”看樣子,這陳母敢情是個暴脾氣啊,如同阿瑤的話戳中了她的軟肋,一下子原形畢露了。


    但她話語到此是欲言又止,隻得幽幽一歎。“算了,不說了。”


    她最後看著阿瑤笑道。“你要是想識字啊,等孟小子身子好些了和他一起來書院坐坐,放心,免你束脩。”


    說完,陳母迴頭又看了眼孟秋水,便轉身抱著陳明珠離開了。


    ……


    “迴來了,孟小子怎麽樣了?”


    一處普通的農家小院中,本來正在院子裏喂雞的灰衣老頭聽到木門被推開的聲音便探著腦袋問道。


    謔,那長相,和陳母簡直就是一個極端啊,頂著一頭雞窩般的頭發,下巴留著一撮山羊胡,麻子臉上長著一雙三角眼,再配個酒糟鼻,一張嘴就是一排大黃牙,牙縫裏依稀可見沾著幾片青菜葉子。


    這還不算完,走出來一看,還是個羅鍋。


    麵容雖是絕醜,可這老頭的聲音竟然出奇的好聽,如果隻聞其聲恐怕很多人都會以為開口的是一翩翩佳公子。


    陳母放下女兒,見明珠跑進屋裏才語帶不解的開口,似遇到了什麽想不通的事。“看了,精氣虧損,修養幾天就好了,像是……像是江湖武夫透支餘力所致。”


    老頭語氣雖有訝異但也沒多大吃驚。“啥?武夫?你是說孟小子?你不是說他那麵相早夭嗎?就他那身子骨還能練武?難道你看走眼了?”


    陳母也是不解,但她遲疑了會還是繼續說道。“當真好不奇怪,當年初見,他那麵相分明是早夭之相,邢克己親,可偏偏今日一見我竟是如霧裏看花看不透了,而且在他身上我隱隱感覺到了一股變化。”


    本來不甚在意的猥瑣老頭聽到妻子的這番話瞬間一溜煙的光著腳跑了出來,言語很是驚疑。“連你都看不透?那般絕命還有變化?”


    陳母眼露沉思,驀然,她目光一凝自語道:“難道,有人給他續了命?”


    老頭見自己的問題被人無視一下急的抓耳撓腮像個猴子,他氣惱道:“哎呀,啥變化你倒是說清楚啊?”


    陳母有些不耐煩的看了眼緊貼著自己的丈夫,沒好氣的說道:“枯木逢春,否極泰來。”


    老頭聞言也皺起了自己的眉頭,他捋著自己的山羊胡。“不對啊,論文,孟小子不過中人之資,論武,就他那副身子骨,誰會下這麽大的手筆?”


    陳母搖頭。“唉,算了,如此也是好事,那孩子雖然平時冷言寡語,但骨子裏的純良還是看得出的,隻是太過厭惡世俗了些,如今命數有所轉機,實乃不幸中的萬幸。”


    說著說著她忽然陷入了出神的狀態,然後看著蒼茫青天歎道。“你兵家如今傾盡所有將一切孤注一擲在離兒身上,若是失敗,恐怕連同我們在內皆免不了萬劫不複的下場。”


    老頭本來嬉笑感歎的神情驟然冷峻了下來,如萬年不化的冰山,隻聽他恨聲道:“隻因三教欺人太甚,不得不爭!”


    “哎呦!”


    然而他剛說完忽“哎呦”痛唿一聲,原是陳母揪住了他的耳朵還擰了一圈,立時疼的呲牙咧嘴忙訕笑著。


    “疼~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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