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楚王向來自恃強盛,與我國為敵多年。如今派你來金陵,不知是為議和而來還是為議降而來?”


    ”若是為了議降,那你就可以迴去了!你我兩家征戰多年,不知讓我軍損失了多少將士,孤是不可能與馬殷和談的!”


    “若是他願意向孤投降,那麽孤倒是可以聽一聽他馬殷提出的條件!”一番見禮之後,楊渥當即便沉著臉問道。


    這是他第一次與高鬱接觸,自然要表現得強勢一些,最好是要讓高鬱覺得自己沒有半點談判的想法,這樣才能在接下來的實際談判過程中占得上風。


    高鬱了頓時心中一驚,隨即有些苦澀的想到:“果然,想要議和根本就是奢望,唯有議降還有一點可能。”


    當初在邵州與馬殷等人商議時,有少部分人還沒有徹底看清楚局勢,心中還有一些幻想,想著能夠與吳國和談,從而使楚國得以保全。


    不過大部分人包括馬殷在內,都覺得那種可能性太小了,楊渥不可能讓一個與他廝殺了十多年的敵人繼續存在下去,唯有議降才有一點實現的可能。


    所以在一開始,馬殷就做好了去掉楚王王號和天策上將封號的打算。


    此時聽楊渥提起,高鬱非常直接的答道:“外臣此來金陵,乃是為議降而來!我家大王以為,吳軍實力強大,我軍難以為敵,所以我王願向大王歸降,並自願去除楚王封號,還望大王能給一處地盤讓我軍數萬將士有一個安居之地!”


    不管是馬殷還是高鬱,他們都是重視實際的人,雖然也看重臉麵,不過如今都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了,所謂的臉麵自然也顧不得了。


    更何況,從現實情況來看,去除王號,向吳國乖乖請降,這一點本來就難以避免,即便現在不提,將來談判的時候也必然會提起。


    所以還不如現在大大方方,不加任何掩飾的說出來,至少還能表現自己的誠意。


    果然,聽高鬱直言“為議降而來”,並且明確提及馬殷願意放棄楚王封號,朝中吳國眾臣聽了後頓時臉上都有了些笑意。


    而楊渥的臉色也好了不少,“這高鬱倒是個明白人,知道現在直言出來,反而比以後局勢所迫時再說的好。”


    他鄭重點頭道:“既然是議降,那麽去除楚王封號就是必然的,此外還有天策上將的封號也必須去除!”


    “天策上將,那是太宗皇帝昔年的稱號,馬殷何德何能,也敢與太宗皇帝比肩嗎?”楊渥冷聲道。


    吳國如今不管怎麽說還是打著複興唐朝的旗號的,而唐太宗在唐朝的地位自然不用說。


    馬殷受朱溫的冊封,得到這個天策上將的封號,楊渥自然不會承認。


    高鬱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沒有任何辯解便直接答道:“大王所言甚是,天策上將的封號的確不應該為人臣所得!”


    楊渥聽了臉色又好了一分,與明白人談判就是方便,若是與那些糊塗人談判,還要在這種關鍵問題上爭吵,那就讓人生厭了。


    他緩和了語氣繼續道:“既然馬殷願意去除楚王封號和天策上將的封號,那麽孤還是以其武安軍節度使的稱號來稱他吧。”


    “你家節帥與我父親乃是同輩之人,你我兩家又從當年孫儒禍亂江淮時起,到如今二十多年的恩怨,不知讓我軍遭受了多少損失。”


    “如今他要想歸附,不知他提出了什麽條件?”


    見高鬱如此識時務,楊渥也就沒有說什麽空話假話,也沒有提出讓他無條件投降之類的話,而是非常現實的向高鬱詢問條件。


    高鬱這麽多天一直呆在自己那處房間裏麵,心中不是想著如何見到楊渥,便是想著見到楊渥後該如何應對他的問題。


    不過他此時顯然也沒想到楊渥這麽直接的就開始詢問條件起來,頓時愣了一下。


    好在,高鬱畢竟也是在楚國擔當過重任的人,應變能力自然是有的。


    他隨即便醒悟過來道:“大王,我家節帥共提出了四個條件。”


    “除了剛才的所提出的去除封號之外,我家節帥還願意割讓除了邵州外的整個湖南、以及靜江諸州和朗州,隻保留澧州、邵州、辰州、斂州這四州之地,作為我軍的安居之地!”


    “另外,我家節帥願意每年向大王進獻一百萬錢的貢品。”


    “至於最後一點,我家節帥願意為大王鎮守西南夷,同時,若是大王有所要求,我軍願意為大王征戰天下!”


    雖然當初在邵州時馬殷允諾的條件要比這些寬鬆得多,不過高鬱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一開口就將自己的底線交代出來。


    聽了高鬱提出的這些條件,楊渥心中頓時便冷笑起來,“剛才還覺得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轉眼就耍起了手段!”


    他有些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道:“馬殷提出的條件實在是不怎麽樣,他難道是在將孤當做傻子嗎?”


    “大王所言極是,若是馬殷隻有這麽一點誠意,那高判官你也可以迴去了。”


    “馬殷也太沒有誠意了,或者說,他還以為自己手握十萬大軍不成?”


    “當初我家先王想與馬殷議和,他那時卻不聽;如今想來議降,竟然還敢提出這麽點條件,看來給他的教訓還不夠啊!大王,還請向湖南增派一些兵力!”


    一旁陳彥謙等眾臣也開始聲討起來。


    李承嗣更是在一旁冷笑道:“我軍這次進攻朗州的不過是四萬兵力,聽說馬殷手中還有四五萬軍隊,不妨都集中起來,與我軍來個決戰,說不定就能擊敗我軍呢?”


    高鬱聽了臉色有些尷尬,同時心中想著:“集中兵力和吳軍決戰?怎麽可能!若是再失敗了,將軍隊損失完了,隻怕不用吳軍出兵,那些蠻夷就首先起來造反了!”


    他當然知道吳國人不是這麽好打發的,所以他決定再放出更多的條件。


    然而就在這時候,楊渥開口了。


    “既然馬殷想要歸降,而且他提出的條件又不能讓孤滿意,那麽孤也不想和你多廢話,你還是先迴去想好了再來見孤吧!”


    他並沒有與高鬱多廢話便將其打發下去,這次召見本來就隻是例行公事一般,初步進行一些交談就行了,沒有必要說得太詳細。


    更何況,具體談判的事情也是由下麵的大臣們去與高鬱接觸,楊渥身為君王自然不會自降身份去和高鬱爭論什麽。


    楊渥都下達了讓他離去的命令,高鬱也隻好告向他請辭。


    這次覲見雖然沒有取得什麽成果,不過一來高鬱在來到金陵後總算是見到了楊渥的麵,議降之事也開了一個頭,不再是之前那般毫無頭緒。


    另外,他也被告知,他的住處已經變了,現在被安排在與王定保等各方使者一起,都是住在禮部用來招待外使的地方,居住條件改善了許多。


    “嗯,住的地方總算是與王定保等使者看齊了,這就說明吳國人準備正式與老夫接觸,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可惜讓高鬱感到失望的是,當一天後,他準備再次覲見楊渥時,卻再次被告知楊渥有軍務要忙,沒時間召見他。


    同時,陳彥謙等人也再次像之前那樣敷衍他起來。


    這個結果讓高鬱大吃一驚的同時,也變得更加焦慮起來。


    “上次用那麽耍無賴的方式才讓吳王召見老夫一次,難道這次又要用一樣的手段嗎?”


    高鬱有些拿不準楊渥到底是怎麽想的,不過那種耍無賴的手段用一次也就罷了,若是多次使用就太丟臉麵了。


    更何況,既然楊渥擺明了態度不想在這個時候見他,那麽即便他見到了楊渥也沒什麽用處。


    “看來這是上次覲見吳王時,老夫提出的條件太低了,所以引得吳王有所不滿啊!”


    心中雖然焦急,但這一次他也隻能一邊等待消息,一邊在心中想著該下次見到楊渥後該退讓多少條件才合適。


    又過了幾天後,楊渥依舊沒有召見他的意思,不過馬殷那邊卻是有些等不及了。


    從高鬱抵達金陵至今已經有近一個月的時間,一開始還好說,不過時間久了之後馬殷心中自然會有些焦急。


    尤其是中間吳軍大舉出兵進攻朗州,更是讓馬殷大驚失色。


    楚軍的總兵力也就那麽一點,而且剛剛結束潭州之戰,許多將士都非常疲憊,需要休整。


    而吳軍卻是一些生力軍,而且士氣如虹,馬殷根本不敢與之交戰,隻能調遣一些兵力守城,同時派信使前來詢問到底怎麽迴事。


    麵對馬殷那邊的壓力,高鬱自然感到更加焦急。


    好在又過了兩天後,楊渥總算是再次召見了他。


    這次召見的地點並不是中極殿朝會上,而是選擇了內閣議事的華蓋殿中。


    此時,內閣眾多學士和大學士們都已經到場,同時還有一些禮部的官員在場負責記錄。


    見禮之後,楊渥這次同樣沒有繞圈子,而是非常直接的說道:


    “高鬱,此次召你前來,孤也不和你多廢話。”


    “孤有五個條件,馬殷若是答應下來,這議降就可以繼續下去;若是不答應,那麽這議降就作罷!你也可以早點迴去告訴馬殷,讓他打點兵馬準備與孤交戰吧!”


    高鬱心中一驚,連忙道:“不知是哪五個條件,還請大王示下!”


    楊渥衝身旁的通事舍人周宗點了點頭。


    周宗連忙站出來,他拿出手中捧著的一道文書,將其打開宣讀道:“我家大王所提五點條件,第一點,馬殷必須去除楚王和天策上將這兩個封號,並且接受我家大王為他冊封的節度使官職!”


    說完第一條後,周宗停頓了一下,同時向高鬱看了一眼,這才繼續念道:“第二,馬殷必須割讓武貞、靜江、武安三鎮所轄的全部州郡,隻保留辰州、斂州兩地!”


    高鬱心中頓時一沉。


    第一個條件乃是應有之義,既然是歸降,那麽去除楚王和天策上將的封號就是理所應當的。


    不過第二個條件就有些嚴苛了,靜江六州,湖南五州,以及武貞兩州,這就是十三州之地。


    若是真的全部割讓給吳國,那完全是將絕大多數領地都割讓了,而且還是人口、開發程度都相對較高的十三個州,剩下的兩州根本就是貧瘠而且沒多少百姓的地區。


    當然,這個條件雖然嚴苛,但也在之前的預料之中,而且馬殷也說過可以隻保留辰州、斂州兩地,將其他地區全部割讓出去。


    畢竟一來馬殷對這些地區的掌控力度就有些不足,湖南的五州還好一點,但靜江軍和武貞軍的八個州就隻是名義上的占有。


    當初他剛剛攻下武貞、靜江兩鎮不久,就麵臨著淮南軍的強大攻勢,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肅清當地的勢力,隻能維持一個名義上的統治。


    所以從這些地區馬殷也撈不到多少油水,就算割讓給吳國他也不會太過心疼。


    而第二點,也是更重要的一點,馬殷也明白,吳國不可能讓他繼續占有開發程度較高的湖南,所以湖南之地必需要割讓給吳國。


    而湖南被割讓以後,處於南方的靜江五州就被孤立開了,即便吳國將這五州留給馬殷,他也難以維持對這塊“飛地”的占有。


    這樣一來,割讓湖南之後,靜江五州也沒有必要留下了。


    所以這第二個條件馬殷勉強也能接受。


    不過讓高鬱感到焦慮的是,第二個條件就如此嚴苛了,那麽接下來第三個、第四個,還有第五個條件又該是何等的嚴苛?


    “第三點,議降之後,馬殷的兵力應該受到限製……”


    “第四點,為了保證馬殷今後不會再背叛……”


    “第五點……”


    周宗並沒有去管高鬱那越來越陰沉的臉色,而是一口氣將剩下的三條都宣讀完畢。


    這五點內容,自然就是當初楊渥等人商議好的五個必要條件。


    楊渥覺得這五點既然是議降的前提,那麽就沒必要掩飾,直接向高鬱提出來就是,也能讓他認清楚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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