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彥能見鍾延規額頭上冒汗,知道自己的話他已經聽進去了一部分,心中微微一喜,繼續說道:“再者,使君覺得伯爵的爵位太低,但使君可要知道,大王冊封的伯爵與如今朝廷冊封的爵位如何能比?”


    “當今朝廷衰敗至如此境地,對於地方已經完全沒有什麽掌控力,所以才會使得爵位不值錢。但我家大王威震四方,南滅錢鏐,北破朱全忠,如今已經據有江淮、兩浙之地,更兼兵強馬壯,將來建國稱尊也不在話下,到時候新朝建立,各種爵位肯定不會如此泛濫。使君有世襲伯爵之位在身,又有一位妹妹在宮中,如此誰敢小瞧使君?這可是能夠傳之後世子孫的富貴,比起那些如今看起來顯耀,但難以持久的高官厚爵豈不是要好得多?”刁彥能沉聲道:“最後一點,以如今的局勢,使君還有別的選擇嗎?”


    江州緊靠著長江,麵對淮南大軍進攻時很難守住,鍾延規又和兄長鍾匡時不和,距離朱全忠、馬殷等勢力更是極為遙遠,無法得到他們的援助;所以鍾延規除了投靠淮南外,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因此,在麵對鍾延規時,淮南完全是底氣充足的一方。這也是楊渥隻願意給鍾延規這麽點好處的原因。


    當然,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刁彥能說的,將來建立新的國家,其爵位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泛濫。


    一般來說,每個朝代在剛開始的時候其爵位冊封都是很謹慎的,像明朝初期,就隻有六個國公。


    但到了王朝後期,爵位逐漸泛濫,就會變得不值錢起來。


    當然,五代時期是個特殊時代,因為天下持續紛爭,各國為了盡量籠絡部將,所以都很舍得冊封爵位。


    像曆史上的淮南,周本、李德誠,這兩人就是在活著的時候就被冊封為王爵的。


    然而如今楊渥的野心卻要高了許多,從一開始他想建立的就不是一個割據一方的地方小國,而是一個能夠與漢唐比肩的強大王朝。


    與建立在後周的基礎上的北宋不同的是,如今的淮南還是一片空白,可以任憑楊渥進行規劃。


    在爵位方麵,他也沒有多少曆史包袱,不必像唐朝初年那樣,因為繼承了太多隋朝的力量,結果國公冊封了一大片。


    在楊渥看來,作為對立有大功之人進行獎勵的最後手段,爵位的授予必須慎之又慎。


    就像如今錢鏐的兒子錢傳璙,雖然現在是郡公,但將來楊渥若是開國的話,肯定會被降低爵位。


    至於鍾延規,他畢竟是鍾秀寧的兄長,若是他願意主動投靠淮南的話,楊渥也願意給他一個合適的出路。


    別看鍾延規有個妹妹在楊渥身邊,但越是如此,就越容易被猜忌。


    同樣是外戚,但鍾延規可不是周本,周本手中握有兵權,又是淮南老臣,加上楊渥與周夢潔感情深厚,所以他才能受到重用而不被猜忌。


    但鍾延規在有個妹妹在楊渥身邊的情況下,如果他自己還不知收斂,一心想要獲取高位,那就是取禍之道了。


    所以楊渥也曾叮囑過刁彥能,盡量將這個道理和鍾延規說清楚,讓他看清形勢,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鍾延規一時間有些猶豫不決,他既承認刁彥能說的有些道理,但同時心中又有些不甘心。


    然而刁彥能卻是閉口不再多說,靜靜等待鍾延規的決斷。


    鍾延規猶豫了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接受楊渥給出的條件,投靠淮南。


    得到這個結果後,刁彥能終於鬆了口氣,這是他進入江西的第一站,就已經取得突破,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有了鍾延規的投靠後,關於江西的各種內幕消息也就源源不斷的被鍾延規說了出來,刁彥能這才明白,淮南之前對於江西的了解是何等之少,別的不說,光是馬殷已經將手伸到了江西各地,有幾個州的刺史已經暗中投靠了他,這個情報就是淮南之前不知道的。


    “我算是看出來了,隻要我父親在一日,江西各地的那些刺史們就會聽從我父親的命令,至少是在表麵上服從。但若是我父親不在了,江西就會立即陷入分裂,即便淮南不派兵來攻,洪州也無法維持對江西的統領。虧得我當初還和我哥哥爭奪了那麽久的留後之位。”


    或許是下定了決心要投靠淮南的緣故,許多以前沒有想明白的道理鍾延規如今反而都明白過來了。


    如今的江西說白了就是一個勢力聯盟,鍾傳隻是這個聯盟的盟主而已;因為鍾傳實力最強,而且威望最高,又有朝廷給予的大義名分,最重要的是鍾傳的手段足夠強,所以他才能指揮得動其他刺史。


    但等到鍾傳這個盟主不在了,盟主的兒子可未必能夠繼承盟主之位,即便當上了這個盟主,也很難號令其他勢力。


    所以鍾匡時雖然即將成為新的名義上的江西之主,但實際能控製的也就是洪州這一州之地而已,與他如今能控製的江州其實是差不多的。


    這麽一想,當初輸給鍾匡時的鬱悶和不滿反而減少了許多。


    一旁,刁彥能可沒有這麽多的感慨,他細細想著剛才鍾延規告訴他的情報,越想越覺得這個消息很重要,必須迅速告訴楊渥,讓他有個準備。


    ……


    就在刁彥能思考著下一步的舉動時,北方的局勢也出現了一個重大變化!


    梁軍的實力的確是毋庸置疑的,即便被淮南軍消滅掉了大量有生力量,但等到淮南軍撤離之後,朱全忠的實力又開始逐漸恢複。


    去年南征大敗而迴後,朱全忠便下令征募一部分新兵。到了此時,這些新兵已經能夠送上戰場補充之前的損失了,雖說與當初的那些百戰精銳根本無法相比,但用來平定魏博叛軍還是能夠勝任的。


    經過三個月的激戰後,如今魏博五州已經收複了四州之地,隻剩下最偏遠的貝州還在叛軍手中。


    不過貝州的局勢較為複雜,一方麵當地魏博軍已經背叛了羅紹威,另一方麵,貝州如今又遭到了義昌節度使劉守文的進攻;此外,成德節度使王鎔的軍隊同樣在當地幫助朱全忠進攻魏博叛軍。


    所以貝州如今正處於三方混戰之時。


    對於朱全忠來說,如今魏博五州的叛亂他已經平定了四州,剩下的貝州相對來說不是那麽急切;畢竟相比於晉王李克用,劉守文的勢力根本不被朱全忠放在眼裏,所以他決定想調轉兵力先迴去解除潞州之圍。


    然而當他的大軍剛剛抵達相州時,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潞州的昭義節度使丁會,率領手下三萬大軍向晉王李克用投降了!


    “什麽?丁會投降了?這絕對不可能?”得知消息後,朱全忠驚得渾身發顫。


    丁會是什麽人?那是最早追隨朱全忠的部將。


    當年朱全忠還是黃巢起義軍中的一員時,丁會就是朱全忠的部下了,後來朱全忠南征北戰,丁會始終追隨左右,立下極大的功勞,深受朱全忠的器重。


    後來丁會因為功績被加封為昭義節度使,但為了防止朱全忠的猜忌,丁會在多數時間內都是稱病不理政務的。


    這樣一個有功勞,有能力,而且知進退的老將,即便是經常猜忌部將的朱全忠都對他很滿意,準備再過幾年就給他一個較高的榮譽,然後退休養老。


    誰知道就這樣一位功勳老將,卻毫無征兆的突然向李克用投降了!


    朱全忠卻沒想到的是,丁會的投降並非沒有征兆。


    雖然早年也是黃巢起義軍中的一員,但丁會對於唐朝卻還有忠義之心。


    兩年前,朱全忠弑君之後,丁會得知消息便率領昭義節度使的屬官大加祭拜,痛苦流淚了許久;之後朱全忠又屠殺李曄的諸多皇子,更是在白馬驛之禍中將朝廷重臣像屠殺豬狗一般對待,這就讓丁會心中對朱全忠越發失望。


    隻是那個時候丁會還沒有下定決心要背叛朱全忠,畢竟他一生追隨朱全忠,如今年老,榮華富貴已經到了極致,自然不想輕易背叛,以免晚節不保。


    然而,前些日子朱全忠拒絕加九錫,將何太後以***的罪名處死,這個消息傳來後,丁會就對朱全忠完全絕望了。


    正好在這個時候,晉王李克用親自率領大軍抵達,並且派出使者去勸降,丁會見到勸降使者後便最終下定了投降的決心。


    晉軍之前攻打潞州近兩個月,始終打不下潞州,然而此時朱全忠的一個舉動卻是幫助李克用輕而易舉的拿下了潞州,這卻是他沒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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