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懷貞對於投降淮南並沒有什麽心理負擔,不過他卻擔心自己的家人會不會受牽連。


    在這亂世,許多人為了自己的富貴可以不管家人的生死,但還是有些人非常在意家人的,康懷貞便是這種人。


    他知道,以朱全忠的性子,若是他投降淮南,他的家人肯定難以活命。為了自己的性命,而不顧一家人的性命,康懷貞自問自己做不出這種事。


    想到這,康懷貞歎了口氣搖頭道:“殿下,並非末將不願投降,隻是末將的家人還在汴州,若是末將投降的話……”


    楊渥笑道:“你是擔心你的家人的安全吧?你放心就是,若是你願意投降,孤自然會想辦法幫你遮掩住此事,孤可以對外宣稱你不願投降於孤,已經被孤殺了,這樣一來朱全忠自然不會對你的家人動手,而你也能改姓換名為孤效力,等將來孤滅掉了朱全忠後你就能與你家人再次團聚,如此可好?”


    康懷貞聽了心中一震,沒想到楊渥為了他能做到這一點,若是楊渥心狠的話,隻要對外宣稱他已經投降了,到時候朱全忠肯定會將他的家人殺掉,而他與朱全忠有了血海深仇之後,除了一心為楊渥效力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但楊渥並沒有這麽做,而是想辦法為他遮掩,這讓他心懷感激。


    他本來就無意於為朱全忠效死,如今既然有這種辦法可以兩全其美,他自然不再猶豫,連忙道:“若是殿下能幫末將保全家人,末將願為殿下效力,萬死不辭!”


    楊渥大笑起身,親自上前為他解開身上的繩索,命侍衛上酒為他壓驚。


    一旁,袁象先見康懷貞就這麽投降了,卻是隻敢怒視著他,連一句話都不敢罵。


    他又不是笨蛋,如今的局麵不投降的話很可能就會被殺掉,他還不想就此送命;所以在他心中同樣是存了投降的心思。


    可惜他沒想到的是,楊渥一句話都沒有詢問他,便直接道:“朱全忠弑殺先帝,殘害忠良,罪不可赦!袁象先乃是朱全忠之外甥,又助紂為虐,為惡眾多,來人,將此人拖下去斬首示眾!”


    這一次與梁軍交戰,淮南軍的損失並不大,不過壽州百姓受到的損失卻不小,加上淮南向來都將朱全忠看作天下最大的奸賊,對於他的家人自然不會放過。


    至於說勸降此人,且不說袁象先作為朱全忠的外甥會不會投降,即便是他願意投降,楊渥也不願接納。


    淮南如今並不缺少將領,尤其是像袁象先這種能力一般的將領,淮南如今都多得安排不過來,自然不想再接納這麽一人。


    見楊渥一聲不問就直接要將他斬首,袁象先大驚失色,連忙求饒道:“殿下饒命,末將願降啊!殿下饒命,末將願為您效死啊……”


    楊渥冷笑一聲,不予理會,直接擺擺手讓侍衛們去執行命令。


    不久,一顆血淋淋的頭顱被高高懸掛起來。


    見楊渥二話不說就殺了袁象先,康懷貞心中凜然,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有猶豫,不然此時肯定也是同樣的下場了。


    斬了袁象先後,其他俘虜的身份地位都不夠,自然不需要楊渥親自過問,直接讓高勖進行處置。


    接著,楊渥命人擺上酒宴,一來算是為之前的勝利小小慶賀一番,二來也算為康懷貞壓驚。


    酒席上,楊渥自然少不了要詢問一番梁軍的底細。若說起對梁軍的了解來,還有誰能比得上康懷貞這個在在梁軍中待了十多年的老將,而且康懷貞還不比其他人,他在梁軍中都是高層將領,自然知道很多楊渥的長劍都密探根本無法打聽到的消息。


    尤其是,康懷貞曾經在宿州擔任守將多年,宿州等地的各種情報他都非常熟悉,這一次擊敗朱全忠後,若是局麵有利,楊渥肯定不會放過這個趁機北伐的機會,到時候康懷貞提供的情報就會發揮重要作用。


    隻是,康懷貞投降了,場中其他淮南將領還沒什麽想法,畢竟他們都是楊渥的心腹大將,不過是多了一個降將罷了,影響不到他們的地位;不過朱瑾卻是滿心不樂意了。


    當年康懷貞正是朱瑾麾下將領,朱瑾與朱全忠交戰,戰事極為不利。


    到鄆州陷落時,梁軍乘勝進攻朱瑾的老巢兗州,那時候朱瑾正與李承嗣、史儼出兵到豐、沛一帶搜括馬料軍糧,留康懷貞守兗州。


    不過朱瑾沒想到的是,他的兩個兒子以及大將康懷貞等人直接出兗州城投降了梁軍。


    結果朱瑾沒有了歸路,隻好與李承嗣、史儼率領部下將士南下投靠了楊行密。


    如今雖說多年已經過去,但朱瑾依舊還記著當年的仇。


    楊渥見了朱瑾的表情,自然明白過來,這段時間朱瑾作為他的參謀,為他提供了不少有用的建議,尤其是他能感覺到朱瑾的變化,知道此人已經放棄了自己的野心,開始為誠心為他效力。


    所以楊渥對朱瑾的態度也變了不少,雖然還不打算給他兵權,但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他嚴加防範了。


    楊渥為朱瑾和康懷貞二人勸和了幾句後,在他的要求下,康懷貞向朱瑾誠懇道歉,兩人一起喝了一杯,算是在麵上將舊怨了結了,至於私下兩人會如何,那就不是楊渥要管的。


    酒宴開了一半,卻有侍衛進來稟報說,有晉王李克用的使者前來。


    “晉王的使者?”楊渥愣了一下。


    李克用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派使者前來了,至少他主持淮南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晉王的使者前來。


    “讓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一位中年人在侍衛的引領下走了進來,躬身朝楊渥拜道:“在下郭崇韜,拜見世子殿下!”


    “郭崇韜?你是郭崇韜?”楊渥有些驚訝,眼前這個中年人竟然就是後來的滅梁第一功臣,之後又親自帶兵滅掉前蜀的郭崇韜嗎?


    “在下正是郭崇韜,奉晉王之命,出使淮南!”郭崇韜有些奇怪,不知道楊渥為什麽會對他的名字這麽感興趣,按理說,他如今隻是個小小的典謁官,而楊渥卻是執掌淮南的大貴人,不可能聽過他的名字才對。


    楊渥這才反應過來,淡淡笑道:“原來是晉王的使者,郭先生請起!不知晉王派你前來,有何任務?”


    他也是驟然聽說郭崇韜,這才有點驚訝,不過如今的他畢竟不是當初的他了,所以隻是驚訝了片刻便迴過神來。


    “晉王聽說如今淮南軍政都是殿下在主持,所以派在下前來向殿下恭賀;另外,我家大王有意出兵討伐朱全忠,所以想與淮南一同出兵。”


    事實上,楊渥主持淮南的消息郭崇韜還是到了宿州後才得知的,再加上淮南如今大敗朱全忠,可以想象,楊渥的聲望將會真正的震動天下,這就使得他這次出使的任務更重了,不僅要與淮南打好交情,還要想辦法摸清楚楊渥的特點,以及他接位後對天下局勢的影響。


    郭崇韜一邊起身,一邊偷偷打量起楊渥來,同時暗自在心中將他與李存勖比較。


    這一次出使淮南,李存勖就私下交代過他,讓他把楊渥的情況都要記下來,迴去後再好好細說。


    “真是年輕!”郭崇韜暗自感歎著。


    楊渥今年連二十歲都不到,而李存勖今年剛好二十歲,在這一點上,兩人都差不多。


    除了感歎楊渥年輕外,楊渥在他心中的印象就是極有威嚴,比之李克用都差不了多少。


    這也難怪,楊渥畢竟執掌淮南已經有一年多時間了,尤其是這次對梁軍的勝利,更是讓他威望大增,足以做到在淮南說一不二。


    在這一點上,李存勖卻還比不上楊渥,畢竟李存勖還沒有正式執掌河東,加上他如今還沒有親自領兵打仗的經曆,所以在威嚴上自然差了點。


    至於其他方麵,郭崇韜沒有深入接觸,不敢輕易下結論。


    “原來如此!晉王的心意,孤領了。至於說一同攻打朱全忠的事情,如今我淮南不正是在與朱全忠交戰嗎?隻是不知,身為盟友的晉王現在有沒有出兵?”楊渥點頭道。


    “我家大王新近與劉仁恭交戰不利,需要休整,所以暫時沒有出兵。不過,等這次休整完畢後,想必大王就會出兵攻打朱全忠了!”


    楊渥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與郭崇韜多糾纏,在他看來,所謂盟友,不過就是相互利用來牽製一下朱全忠罷了,至於說一同出兵消滅朱全忠,這一點楊渥暫時還沒有興趣,便是將來也要等到做好了充足準備後再動手。


    畢竟消滅朱全忠會引起一係列的反應,比如失去了朱全忠這個共同敵人後,淮南與河東肯定就會翻臉,而擁有更多騎兵的晉軍,其實力將會比朱全忠還要可怕,所以在沒有足夠把握在北方對抗河東的騎兵之前,還是讓朱全忠和李存勖多對峙十幾年吧!


    此時,更讓楊渥感興趣的,卻是郭崇韜這個人。


    從剛才的介紹來看,此時的郭崇韜在河東還不受重用,那麽自己是不是有機會將此人挖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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