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渥的堅持下,淮南大軍不顧疲憊繼續南下追擊敵軍,雖然王茂章等將領極力安撫,但還是在軍中引起了一些爭議。


    爭議最多的地方主要在於這樣急匆匆的南下會不會像張可宗一樣被敵軍伏擊了;即便不被伏擊,但到底他們能不能追上敵軍都是個問題。


    好在所有的爭議在出兵半個時辰後便消失了。一位史儼派出的信使匆匆找到了他們,給他們帶來了發生在今天淩晨時的伏擊戰的消息。


    “幹得好!”楊渥忍不住讚道。


    “史將軍和侯將軍這下可是立下大功了,竟然一舉擊敗了兩萬敵軍,當場幹掉近半,這份大功足以讓他們睡覺都樂醒的!”王茂章不無嫉妒的說到。


    如果說之前他還擔心楊渥這樣急行軍會不會給大軍帶來危險,那麽此刻的他就恨不得長翅膀直接飛過去了。


    敵軍本來就在湖州城下激戰了一個月,昨夜連夜行軍,雖然成功的伏擊了張可宗,卻沒想到在他們最得意的時候遭到騎兵突襲,結果損失慘重。


    在種情況下,敵軍不僅比淮南軍更加疲憊,而且士氣低落,再加上還有史儼他們的騎兵在一旁牽製,可以確定的是,隻要追上敵軍,接下來肯定能收獲一場大勝。


    “將這個消息通傳全軍,讓將士們也知道,隻要追上敵軍,我軍必勝!”楊渥滿臉喜色的下令。


    不一會兒,消息傳遍全軍,歡唿聲此起彼伏,本來還對連日強行軍感到不滿的將士們頓時士氣大振,臉上的疲憊也消失不見了。


    楊渥見此不由感到滿意,當然,他更滿意的是這些將士的體力,經過這次軍隊整編後,選拔出來的士兵在各個方麵都比以前有了極大提高。


    若是以前的軍隊,在經過這麽長時間的行軍之後,即便士氣再高隻怕也不得不停下來休整,因為他們的體力完全跟不上了。


    繼續向南不久,便遇到張可宗帶領三千多敗兵迎麵而來。


    一見到楊渥,張可宗便滿臉羞愧的拜倒外地請罪道:“末將擅自出兵追敵,如今兵敗而歸,請世子責罰!”


    楊渥趕緊上前去扶起他道:“將軍何罪之有?昨日本將特意發過軍令讓你出擊,將軍在沒有接到軍令之前就出動了,這是臨機應變,本將豈能因此責罰?至於戰敗,勝敗乃兵家常事,將軍無需擔心。”


    楊渥並不想責怪他,畢竟夜晚追擊敵軍,本來就是一件難事,再加上張可宗的性格就是一個猛將,打起仗來勇猛直前,但在謹慎小心這一點上卻有所欠缺;楊渥讓他擔任這個任務,本來就有些勉強他。


    “多謝世子不怪罪,昨夜兵敗之後,大軍潰散,末將竭力收攏敗兵,得到三千餘人,願追隨世子南下,繼續追擊敵軍!”張可宗抱拳請命道。


    “好,若是你的麾下還有一戰之力,就讓他們跟隨我軍一起行動吧。”


    楊渥很理解張可宗想要戴罪立功的想法,當即同意。


    這位猛將楊渥可不打算一直讓他擔任地方守備,隻不過如今暫時找不到更合適的嘉興守將人選才讓他做的,將來肯定會有重用。


    收攏了張可宗的敗兵,楊渥的兵力達到四萬餘人,將整個道路都塞得滿滿當當,前後綿延數裏,行軍之時,地麵為之震動。


    德清縣北三裏。


    “大王,必須擋住敵軍片刻,不然大軍連安然入城都做不到啊!”望著遠處已經清晰可見的那座並不算大的小縣城,方永珍沉聲說道。


    從天剛量時出發,一直到這裏,這短短二十裏路成了兩浙軍的噩夢。


    持續不斷的襲擊成了催命的符咒,淮南騎兵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每一次馬蹄聲響起時都有數百人被他們吞噬掉。


    他們一開始還與兩浙軍保持兩三裏路的距離,隻有在錢鏐大軍出現漏洞時才會撲上來狠狠的咬上一口,然後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又迅速退走。


    但到了後來,淮南騎兵的膽子越來越大,甚至直接跟在他們身後追殺,連擺好陣勢的大隊步兵都敢衝擊。


    更重要的是,到了此時將士們實在是疲憊不堪了,許多人幹脆選擇停下來向敵軍投降,也不願繼續行走了。


    這一路走來,一萬大軍至少又折損了三四千人,總算看到了前方的德清縣城。


    然而越是這種時候,局勢反而越發危險。之前大軍軍陣相對嚴整,大家都知道隻有團結在一起才能保命。


    但此時,眼見逃入城中就有活命希望,大家心裏都想盡快逃入城中,在這種時候非常容易引發混亂,一旦應對不好,極有可能全軍覆沒在此。


    所以在這種關鍵時刻,方永珍再一次站了出來,“大王,這裏有座橋梁,末將願意率領一千人在此斷後,為大軍安然入城爭取時間!”


    “不可,此時讓你留下來斷後太過危險,絕不可行!”錢鏐當即否決,昨晚已經讓方永珍留下來斷後過一次了,如今他怎麽忍心再讓他留下來斷後呢?


    “大王多慮了,此處橋梁狹窄,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敵軍騎兵雖然犀利,但也未必能奈我何。”


    方永珍說得輕鬆,但實際情況自然沒他說的那麽簡單,敵軍隻需從不遠處繞道,從他們的後方發起攻擊,便能輕鬆擊潰他們。


    “還是太危險了,將軍昨夜為大軍斷後,今日豈能再讓將軍擔任這麽危險的任務?可惜孤的軍中除了將軍以外,竟是無人了!”錢鏐一邊歎息,一邊看向其他將領。


    其他將領被他目光掃過,紛紛臉色通紅,卻一個個低下頭去,不敢與錢鏐對視。


    錢鏐見了更加失望,他倒是能在眾人中點一個將,不過正如方永珍所說,此時乃是關鍵時刻,若是留下來斷後的將領不給力,甚至幹脆就不想出力,那麽即便強行將他留下來斷後又有什麽用處?


    他不由想起他的謀士羅隱作的一句詩來:“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此時的他可不就是如此?


    當初他起家之時,顧全武像開掛了一般,連連擊敗淮南名將,其他將領,成及,杜建微,方永珍,屠環智等,都表現非凡,這才打下了後來他成為越王的基業。


    然而這僅僅一年多的時間,屠環智在武勇都之亂中兵敗身死;接著,顧全武被扣在廣陵;然後是如今,杜建微陣亡,成及被俘,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方永珍了,難道今日就要折損在此嗎?


    就在錢鏐滿心失望之時,眾人之中有個隊長忽然站出來大聲道:“如今局勢危急,正是將士用命之時,怎能惜命!大王,小的職務雖然低微,但也願意為大王分憂,還請大王允許小的留下來斷後!”


    錢鏐大喜,連忙向那人看去,雖然見他隻是個隊長有些失望,但還是勉勵道:“你願留下來斷後,孤心甚慰!”


    “末將(小的)也願意留下來斷後!”這時候又有幾人主動提出,這些人都不是高層將領,大多數都隻是個隊長,最高的也不過是個都頭,不過人數不少,有十多個。


    看到這些人主動站出來,錢鏐不由笑了,至少他麾下還是有人願意為他效死力的。他畢竟統領兩浙多年,對百姓也算仁厚,部下也算寬宏,若是關鍵之時連個為他效死的人都沒有,那才是他的悲哀。


    “看來以後要多從底層提拔一些新的將領起來了!”錢鏐一邊暗自想到,一邊同意了這些人的請求,並且將他們的名字一個個都用心記下來。


    “諸位務必慎重,孤在德清城樓上看著你們安然迴來……”


    在這些下層軍官帶領下,數百位將士站出來,沿著橋梁設下防線,而錢鏐則率領其餘大軍迅速撤往德清縣城。


    正如錢鏐想的一樣,麵對兩浙軍斷後之人,淮南軍沒有選擇正麵強攻,而是一分為二,史儼帶著一千人在正麵牽製,侯瓚則率部從不遠處的河流較淺處渡河,繞道後方,僅僅一個衝鋒便打垮了這支疲憊的兩浙軍。


    然而,他們卻也成功的為錢鏐主力爭取到了時間,等淮南騎兵追擊到德清城下時,錢鏐主力大部分已經入城,但還有數百人堵在城門口,來不及進城。


    見敵軍已至,方永珍下令立即關閉城門,不想那些尚未進城的亂兵擠在門洞裏使得城門無法關閉,方永珍隻好下令將用長槍亂戳,終於逼退了亂兵,將城門關閉。


    “終於進城了!”城樓上,錢鏐歎息。


    這一戰,他的損失實在太大了,不說那些將領的損失,光是出征的三萬大軍,此時就隻剩下四千多人,其中大部分還帶傷,讓他欲哭無淚。


    然而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此時的他還未徹底安全下來。德清隻是一個小縣城,用來抵擋淮南騎兵還可以,但若是楊渥率領的淮南主力趕到,德清還是守不住,所以隻有撤迴杭州才算得上真正的安全。


    不過此時大軍疲憊,急需休整,他也隻能暗自祈禱淮南大軍不要來的太快,同時杭州那邊的援軍速速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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