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當場作詩


    此時楊行密正在與朱瑾談笑飲酒,聞聲放下酒杯,皺了皺眉,“渥兒也會作詩,這可能嗎?不會是夫人故意如此說來擠兌渥兒吧?”


    對於他這位夫人的心思他可是一清二楚的,肯定是想讓楊渥在眾將麵前丟臉。雖然對於楊渥這個兒子很不滿意,但他畢竟是長子,在其他的兒子年歲還小的情況下,將來承襲自己位置的隻怕還是這個長子,所以楊行密也不願意他在眾將麵前失了臉麵。


    “渥兒年歲還小,哪裏懂得作詩了。夫人還是不要讓他鬧笑話了。”楊行密打算將朱夫人的提議遮掩過去,


    不料這時朱廣德也站了起來,隻見他衝著楊行密拱手行禮道,“姑父,姑母所言極是,剛剛表弟可是親口說的作了幾首好詩,這一點許多人都聽見了,想來是表弟最近的確上進了。姑父不如讓表弟當眾吟誦,也好彰顯文采。”


    “渥兒剛才的確是親口說自己作了幾首好詩的,妾身可不敢亂說,周圍這些侍女也是聽到了的。”朱夫人也是補充說道。


    “莫非渥兒真的開竅了,真做了什麽好詩不成?”


    見得兩人都是這麽說,而且一旁侍立的朱夫人的婢女們也是紛紛點頭,楊行密這才有些將信將疑。


    “渥兒,你表兄說的可是屬實?你要知道如今眾多文武都在此,你要是妄自虛言,又或者做出來的詩狗屁不通的話,為父可是饒不了你!”楊行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麵上卻是半點不顯的問道,想了一想,又補充說道,“若是先前飲酒失言了,現在當麵承認,為父也不會怪你”。


    他知道楊渥素來不是作詩的料,連平平仄仄都未必能分清楚,如今卻說要當眾吟誦自己寫的詩,由不得他不懷疑。為了避免他鬧出個大笑話,便想著讓他承認是飲酒失言,自己再不痛不癢的批評幾句,便遮掩過去了。


    李神福等部眾心中也都很驚訝,他們早就聽說了楊行密這個長子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聽說他會作詩了,各個都是心中不信。


    “以某家看,長公子定是酒後失言了,畢竟年歲還小,不能多飲啊。”李神福第一個站起身來說道,又笑著向陪坐末席的楊渥點頭示意。


    “是啊是啊,長公子定是喝多了。”其他將領也紛紛附和道。


    戴友規見在座的場麵有些僵硬,有心活躍一下氣氛,便起身提議道:“長公子酒後失言,大家就不要追究了。不過夫人說得也不錯,我等光是飲酒太過無趣,來來來,不如咱們行個酒令,活絡一下氣氛。”


    王茂章等武將聽說是甚麽舞文弄墨的事兒,連忙擺手道:“不成不成,這行酒令的事情,我老王可不在行。這都是你們文士的事情,我們武夫可做不來。”


    一旁朱瑾卻是笑道:“就是,我等武夫粗通文墨,便隻做個幫閑,就由戴先生,高先生、嚴先生,周判官等文士一人斟酌一句,互相應和如何?對了,徐指揮使,我聽說你讀過不少書,這行酒令的事肯定不在話下,你也算一個吧。”


    徐溫卻是笑道,“我可不成,這行酒令還是高先生他們在行啊。不過,朱將軍,我們淮南軍中向來有傳聞,說是你以善槊出名,米誌誠將軍以善射出名,如今米將軍不在,不如就由朱將軍給大夥兒表演一番如何?”


    眾人紛紛出主意,想找個法子活絡氣氛,卻是沒人再提讓楊渥當眾吟詩的事情。就算楊渥此刻有心當眾出點風頭,一時也是找不到好的機會。


    好在這時朱廣德卻是有些急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讓楊渥在眾將麵前出醜的機會,如今卻見眾人準備遮掩過去,這怎麽能行呢?


    “姑父,今天表弟可是滴酒未沾啊,我這一桌的幾位都可以為證。而且表弟難得作了好詩,怎麽能不當眾吟誦出來讓大家都聽聽呢?”朱廣德畢竟還年輕,行事太過急躁,這話一出口就知道要壞了。


    在場之人都聽得出楊行密的意思,所以大家都想幫楊渥遮掩過去,如今你卻非要提這事,這不是當眾打楊行密的臉嗎?


    果然,楊行密聽了當即就是臉色一沉,心中大怒。感情你就這麽想把渥兒的名望搞臭嗎?


    還不待楊行密說些什麽,朱廣德見了楊行密的臉色,已經知道不妙了,趕緊補充道。


    “姑父,侄兒前些日子也做了一首小詩,雖然不怎麽通順,如今也願意當眾吟誦,博大家一笑。”說罷,朱廣德負手仰頭吟誦起來。


    風攪長空寒骨生,光於曉色報窗明。


    江湖不見飛禽影,岩穀時聞折竹聲。


    巢穴幾多相似處,路岐兼得一般平。


    擁袍公子休言冷,中有樵夫跣足行。


    吟誦完,朱廣德矜持的對眾人行了一禮,說道,“這是去年冬天下雪的時候小子觀雪景所做的詩,小侄才低學淺,讓大家見笑了,請諸位長者點評。”


    “好,的確是首好詩!運用側麵描寫的辦法,讓人身在其外,卻也感受到了雪中的寒冷啊!”高勗撚這胡須笑著點評道,其他幾位文士也是連連讚揚。


    聽得眾人的稱讚,朱廣德臉色更加自得,衝著眾人施了一禮,又挑釁般的向楊渥看了一眼道,“表弟,剛剛為兄已經拋磚引玉,誦了一首以前寫的詩,想必表弟也不吝讓為兄見識一下你的詩作吧?”


    他這首詩的確作的不錯,隻不過卻不是他本人作的,而是詩人杜荀鶴作的。這杜荀鶴乃是唐朝的進士,現在正在宣州刺史田覠的麾下,幾個月前在壽州時所做的詩,不想被朱廣德聽去了,這時當眾吟誦出來,冒作自己作的。本來他也不敢當眾如此,但先前他說錯了話,為了挽迴場麵也隻好如此了。好在杜荀鶴這首詩還沒流傳出去,日後隻要想辦法補救一下,倒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楊渥此刻卻是心中惱怒,雖然說自己的確有心趁著這個機會出出風頭,但你這樣擠兌怎麽看都是不懷好意啊。


    “既然你這麽不要臉麵,那就不要怪我打臉了!先前還擔心怎麽找機會在眾人麵前露露臉,刷一刷威望,不過如今嘛,機會來了。既然要出風頭,那就幹脆出個大風頭,讓在場的眾人從此都記得自己,不僅是楊行密的長子,還能作一手好詩。”


    想到這,楊渥站起身來道,“父親,諸位叔伯,小子先前的確是說過要當眾吟誦一首詩,如今便為大家誦來,請諸位鑒賞!”


    “舍南舍北皆種桃,東風一吹數尺高。


    枝柯蔫綿花爛熳,美錦千兩敷亭皋。


    晴溝漲春綠周遭,俯視紅影移漁舠。


    攀條弄芳畏晼晚,已見黍雪盤中毛。


    仙人愛杏令虎守,百年終屬樵蘇手。


    我衰此果複易朽,蟲來食根那得久。


    瑤池紺絕誰見有,更值花時且追酒。


    君能酩酊相隨否?”


    一吟誦完,在場眾人不管懂不懂詩的都紛紛叫好,那些文士們更是各個驚奇。


    “好一句君能酩酊相隨否?!沒想到長公子還有如此文采”戴友規首先站起來大聲叫好,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此詩不僅韻味深遠,更難得的是極為應景啊。”


    其他眾人也是紛紛附和,連那些武夫們也都紛紛喝彩。


    這首詩乃是宋朝王安石所作的,雖然不怎麽出名,他卻剛好是一首勸酒的詩,用在此刻酒席上也是比較貼切的。


    楊行密臉上喜不自禁,雖然對於長子能不能作詩是一點都不在意的,他在意的隻是兒子將來有沒有能力繼承自己的位置,不過楊渥有如此文采他這做父親的也是與有榮焉。


    那朱廣德本來憋足了勁正要在他誦完後大聲貶低的,但如今一聽之下也是立馬語塞,心中一急,他額頭上的汗水都淌下來了,過得半晌才大聲嚷道,“不可能,這首詩絕對不是表弟你作的,對了,你一定是剽竊他人的詩!”


    “不是我做的詩,難道是你作的?”楊渥臉色一沉,死死盯著朱廣德道。


    “這......雖然不是我做的,但也絕對不是你作的,因為表弟你根本就沒有這個水平,不然怎麽平日裏從來沒見過你作詩呢。”朱廣德大聲反駁道。


    他這句話還是有一定說服力的,以前的楊渥是個什麽樣的人,大家都有所耳聞,如今聽他這麽說心裏都有些懷疑起來。便是楊行密此時冷靜下來後,心中都有些不信了。


    “渥兒,這首詩可是你自己做的,沒有竊取他人的?”楊行密放下手中的酒杯,坐直了身子問道。


    “自然是孩兒作的,孩兒平日間見到的人裏麵,會作詩的也就在場的幾位文士,父親若是不信,可以問問在場的眾位,看看是否有誰之前聽過這首詩。”


    楊渥此刻當然不能承認,再說了,隻要他不認,就沒有誰能知道自己剽竊了,就算大家心中懷疑,也不會有什麽證據。


    “嗯,這首詩以前的確從來沒有聽過。嚴先生,你以前聽過嗎?”高勗問道。


    “沒有,從沒聽過。”


    ......


    聽長子這麽肯定的應答,在場眾人也表示以前從來沒聽過這首詩,楊行密也鬆了口氣,這種重要場合,要是真被人發現當眾冒用其他人的詩作,隻怕兒子的名聲也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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