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當炸雷再度響起來的時候,那道才剛裝上去的門似乎在一刹那便被天邊落下的雷劈開了,哢啦一聲便驟然敞開,在閃電亮起的瞬間,露出了兩張白如血色驚愕的臉。

    她尚還半蹲在地上那灘血汙前,剛寫完字沾得鮮紅的手,離“製裁”不過半寸,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撞開,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時候竟然會有人破門而入的她亦是愕然,而後卻是全身僵硬。

    床上躺著的沒有氣息的死人,死人腕上被割開的傷口,傷口上流淌得一片狼籍的血汙,血汙腥臭的地麵,地麵那尚未幹透的手印,手印下麵那個濕淋淋的“製裁”,“製裁”上麵懸著的沾滿血液的雙手,雙手的主人——她,這一切,都說明了什麽?

    “你——”兩個男人,在初時的驚訝跟愕然過後,湧上腦海的是恐懼跟憤怒,“丁曼紅,你就是製裁之手?”

    隻是一刹那的惶恐,隨著額頭上的冷汗滴落,那驚惶跟事敗後的絕望便如融入血汙裏的汗不見了影兒,她慢慢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朝自己發問的男人,再盯著自己沾滿鮮血的手,緩緩地望向床上的男人,許久,才迴過頭,盯著那個把她逼進了絕境的男人,開口,“你們不都看在眼裏了嗎?”

    “丁——曼——紅。”得到確定答案的另一個男人登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向前作勢便要撲向她,看著她揚起了手裏帶血閃著寒光的刀,又退後了一步,嘴巴上卻沒有停止咒罵,“你這,賤,賤貨,殺人兇手,惡棍,竟然敢騙我?”

    她完全沒理會那個男人,卻是依舊剜著仇人,“黃偉文,你過來。”

    “我為什麽要過去?”黃偉文從震驚中冷靜下來,盯著她手裏的刀,沉著地問。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才不會走到這一步,我——”丁曼紅怨恨得渾身顫抖著,抓著刀的手在不停地顫,一步一踉蹌地直直走向黃偉文,鞋子的高跟踏過地上的血漬,將“製裁”兩個字踩花,“黃偉文,你去死。”失去冷靜的丁曼紅猛地衝到了黃偉文麵前,舉刀便朝他的胸口要紮下去,眼看她神色不對一直戒備著的黃偉文退後幾步想要避開,卻被丁曼紅的左手一把抓住了胳膊,沾著血的手套從他臉上掠過,留下鮮紅的幾道血跡,而另一邊廂,李捷飛早抓住了丁曼紅持刀的手,死命把她擋了下來,“丁曼紅,你個瘋子,殺的人還不夠嗎?快給我住手。”

    “殺了你殺了你。”丁曼紅尖叫著咆哮起來,一直朝黃偉文撞過去,抓在他肩膀上的手指,深深地陷進了肉裏,疼得黃偉文直裂嘴。

    三個人揪打在一起,丁曼紅畢竟是個女人,不敵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很快落了下風,負隅抵抗地,她一頭撲到黃偉文肩膀,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就在黃偉文痛叫起來的時候,丁曼紅的眼瞳充血般地亦睜大了,而李捷飛,亦受到驚嚇般地猛然退後了幾步,呆愣愣地張大了嘴巴。

    發覺壓在自己身上的丁曼紅的身體猛然一沉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事情不好。丁曼紅慢慢地退走了幾步的時候,黃偉文才看到,丁曼紅的胸口,心髒處,深深地插進了那把水果刀,而自己的手,正搭在了水果刀的刀柄上。

    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什麽時候,自己居然把她的刀搶過來了?還——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事情,並沒有按自己預想的發展下去。

    黃偉文看著血從丁曼紅身上快速地流失,很快地染紅了裙子、腿、腳,直到地上。

    “你,好狠。”丁曼紅頹然說著,向後倒了下去,剛好躺在了血手印跟“製裁”兩個字旁邊,雙唇發白發紫,逐漸渙散的眼睛卻依然死死地看著黃偉文,無力的手最後指著黃偉文,“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

    話還沒說囫圇,她的手便猛地摔了下去,再沒有半點動靜,但那雙眼睛,卻張開著,不甘心地一直盯著天花板。

    在她失去的視界裏,出現了兩張驚恐後怕的臉。

    “丁曼紅?丁曼紅?”李捷飛鬥膽叫了兩句,看躺在血泊中的人再無響動,半是放心半是擔憂地看了臉色發青的黃偉文一眼,眼裏盡是疑惑跟警戒,“她,死了?製裁之手,死了?”

    黃偉文還沒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隻木然地看著丁曼紅點了點頭。

    “這——,這下,接下來,該怎麽辦?死了這麽多人了,現在連製裁之手也死了,報警,一定要報警。”李捷飛語無倫次地說著,到後來走到了書桌前,抓起了電話,“黃偉文,現在可以報警了吧?死了這麽多人,都是製裁之手搞的鬼,現在既然知道製裁之手是丁曼紅,報警的話,警察應該——”

    被李捷飛拿起的話筒,被黃偉文一下壓了迴去,李捷飛驚懼地看著他,“黃偉文,你,什麽意思?”

    “不能報警。”

    “為什麽?”

    黃偉文沒有迴答,直直地看著丁曼紅胸口的那把刀。

    “黃偉文,那,那算是自衛,不是殺人。她可是製裁之手,殺人不眨眼的,你不殺她,她反過來也會殺死你的。”李捷飛理解地寬慰,看黃偉文沒有動作,繼續說,“再說,剛才這女人就是一副不殺了你絕不罷休的狠樣,這麽混亂,出這檔子事也是我們想不到的,而,而且,這刀,刀,說不定,說不定是我紮進去的,一開始是我擋著她的,對吧?所以,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紮了自己一刀,你隻是混亂中抵抗,抓住了刀柄。”

    “不管你怎麽說,總之,就是不能報警。”

    黃偉文的眼睛忽然綻放狠光,看得李捷飛心裏直發寒,他似乎意識到什麽,再不敢說什麽,慢慢退了幾步,平時衝天的豪氣不知道扔到了哪裏,“黃偉文,我跟你說,你不讓報警就不讓,我可在這個房子裏再呆不下去了,我要離開這裏。”

    “隨便,你愛去哪兒去哪兒?”黃偉文的注意力一直在丁曼紅身上,對於李捷飛的話不予置理。

    李捷飛看出黃偉文的異常,沒多問,隻快步走出了房門,噠噠地踏在古舊的樓梯上的聲音,很快由近及遠而去了。

    房裏的黃偉文一直保持著李捷飛離開時的姿勢,當聽到隔壁曬穀場傳來了汽車發動的聲音的時候,黃偉文忽然嘴角一揚,眼裏有不祥的光倏忽一閃,很快地便又熄滅了。

    床上的死人,地上的屍體,鮮血染成的血手印跟觸目的兩個大字,以及,姿勢古怪地站立在中間的男人,構成了一副詭異的圖畫,讓人喘不過氣來。

    窗外,悶雷再度響了起來,閃電,照亮了這個房間的窒息。男人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漁夫帽,展開,戴在了頭上。亮起來的光線中,尚插在門上的鑰匙扣上,銀色的魚明晃晃地亮著,詭異的光射到的那張帶血的臉龐上,露出了一抹殘酷的笑意。

    窗外,雨,一直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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