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頭也不迴的走出百來步遠,才頓足轉身,就見張良還呆立在遠處沒動,便附手於背後,朗聲道:“小子,汝可教也。五日後平明十分,爾在此等吾!”


    這話說的中氣十足,就算是在百步之外依舊猶如在耳邊一樣,根本不似這般年歲的人該有的氣量。


    張良本來覺得這老丈行事頗為古怪無禮,不過是念在其年長自己太多,故而多番忍讓,誰知聽到話音才覺察到老者不凡。


    身為韓國貴胄,張良自幼就師從王室名師修習文武藝,即便身不及當世名將,但該有的眼光還是具備的。


    觀老者麵貌,白須白發,身形瘦弱,恐已古稀之年。但方才之言,卻非數十年修習而不能有。如此看來,此老丈當為隱世之人,並不是旁門左道那麽簡單。


    “剛才老者說吾可教······”張良沉思了片刻,便決定五日···後再說,就算學不到什麽,但這人來曆不明,也值得探查一番。


    看著老者遠去的背影,張良微微欠身一禮,算是應下了。


    迴到暫居的小院落,張良合身躺在居室內的軟榻上,腦子裏還在想自己和那老者從相撞到對話的所有細節。


    直到將每個環節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張良終於確定,老者定然不是普通的狂生。他雖然在武藝上隻能勉強入流,但也不可能被人近身後不明不白的產生碰撞。除非對方的身手遠高於自己,無形中牽引身形,這才讓自己撞倒了對方。


    如此說來,老者定然是認識自己的,而且今晚的事也不是巧合,一定早有預謀!


    張良翻了個身,還是有些迷惑。他躲到下邳是在秦軍大肆搜捕時的臨時起意,而這處落腳地也是新入手的,根本就不可能有外人知道自己的行蹤。難道是張大俠或陳勝、吳廣那裏泄露了消息?


    微微搖了搖頭,張大俠與吳廣的為人張良還是信得過的,至於陳勝他並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那麽,這老者究竟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直到夜半三更,他也沒有理出頭緒來,不由暗自懊惱道:“這老者便如山間雲霧,不可捉摸啊······”


    “等等!”


    “山······”


    似乎似想起了什麽要緊的事情,張良直接從榻上坐了起來,光著腳在地上來迴轉了幾圈,總算雙目放光,將事情想明白了。


    張良博聞強記,便是極為幼年時候的所見所聞也能記得起來。他方才無意中的自言自語,提到了“山”字,一下就讓他迴憶起在韓國王宮內隨一琴師修習時候的對話。


    那時候張良不過是一小童兒,曾問琴師當今天下,誰的琴音最好。這幾乎是每個孩子都會問的一種問題,比如說學劍法就會追問誰是天下第一劍客,學兵法便會問誰是天下第一兵帥。


    張良還清楚的記得,琴師笑而不語,直到他一直追問不停時,才道:“所謂的天下第一,不過是世人所見的第一,真正的琴師,他們不入世間,若是有緣,方能窺之一二吧。”


    “不在世間,那在何處?”


    “在山門······”


    “山門······”張良沉吟了一聲,坐迴到榻上。他知道,自從秦賊統一天下之後,許多百家人物都紛紛避世不出,或隱身於蒼山之內,或泛舟於碧海之上,為的就是不事西戎。


    “難道是哪一家山門開了,打算入世?”


    帶著這種不確定,張良強迫自己進入睡夢。苦苦熬了五日,隻待再見那老者,問個明白。


    ···············


    五日後,平明。


    張良帶著忐忑的心情,如約前往。還是那座石橋,不料老者卻早就在了。


    還沒等張良開口問候,老者就怒道:“與長者有約,反而後到,成何道理?”


    張良自知理虧,被問得啞口無言。道理雖然是這麽講,但誰能想到這老人會提前來?


    老者起身拍了拍衣裳,轉身就走,隻留下一句話:“五天以後來早些!”


    張良歎了口氣,低聲稱諾······


    再五日後,張良不敢睡沉,心中提醒著自己要早起。他早了一個時辰,在雞鳴時分就趕到橋頭,卻驚訝地發現老者又已經先到了!


    張良:“·······”


    老者再次怒斥:“為何還是晚到?五天後再來!”說著,又是毫不猶豫的離開。


    又過了五天,這已經是張良和老者初次見麵後的第十五天了,張良不敢有少許怠慢,他一夜未睡,頂著個黑眼圈,未到半夜就出發前往橋頭。


    距離橋頭越來越近,他的內心也就跟著緊張起來——但願那老丈不要再早到了!


    遠遠張望,見橋頭空無一人,張良竟然有了歡喜的感覺。腳步輕快的來到橋頭等待,片刻後,老者也到了。


    “張氏子房,見過長者!”張良鄭重行禮道。


    “免禮!”老者灑脫地擺了擺手,高興道:“孺子可教,今日算你過關了。”


    以張良之智,自然明白人家是在考驗自己,聞言後並沒有太過欣喜,


    老者對張良寵辱不驚的表現很滿意,也不再拖遝,而是直接從懷中取出了一份由精美絹帛包裹著的一冊竹簡,遞給張良說道:“吾有書卷一部,讀通了可以成為王佐之才。十年以後該你興事發跡,十三年後來濟北相見,穀城山下的黃石就是我······”


    張良結果書卷,連忙展開一觀,隻見上書“太公兵法”四個大字。


    “多謝長者,不知······”


    張良抬起頭,正要重謝老者、詢問緣由,卻發現身前早已空無一人,隻有漫漫夜色。


    太公者,正是周文王、周武王的君正導師薑子牙。薑子牙善於兵法謀略,輔佐文王行政強兵,輔佐武王滅殷興周,被後世尊稱為薑太公,其封地就在領有濟北的齊國!


    這太公兵法,世間早有奇傳說,言其為薑太公所著,是他一生政治軍事經驗的總結,乃是無價之瑰寶!張良得此奇書,心中感佩莫名,重重頓首於地,朝老者離去的方向行了拜師大禮。


    卻說那老者其實並未走遠,而是屏氣凝神,藏匿住身形,站在橋對麵的樹影中看著張良。等到張良走遠了,他才長出一口氣,扭頭向身旁問了一句:“如何?”


    “王佐之才······”


    黑暗傳來一聲答話,雖未見其人,但從聲音判斷也是一位老人了。


    “既是王佐之才,那王又在何處?”老者再問。


    “吾觀星象、辨陰陽,該在閩中······”


    “嗬嗬!”老者不屑地笑出聲來:“爾陰陽家的那些伎倆,就不要在老夫麵前耍弄了。”


    “哼”黑影不滿地道:“吾欲往閩中尋聖王,你去不去?”


    老者道:“去,費這麽大力氣編了一本兵書給張氏子,老夫自然要去看看你們看好的那個甕牖繩樞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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